“段霁，现在根本就不是你强调自尊的时候，你应该看一看现实。”唐清朗还在试图说服他，“你不是说你要照顾你妈妈吗？你现在照顾她，那你肯定不能离开本市，我妈他们学校就是本市最好的大学了。况且你最后一科发挥的不好，万一要是到时候上不了，那又怎么办呢？先把名额拿下来，你起码有个保障啊。”
他承认唐清朗说得很对，但是现在根本就不是现实不现实的问题。而是他根本就不想接受来自于唐清朗父母的恩情。
她哪里会懂男生的那点自尊呢？
段霁沉默良久，终于开口说道，“清朗，你是不是就觉得，我考不上？”
“不是，当然不是了。”唐清朗想也没想的就否认了。
“但是——”段霁抬手，“你现在做的事情，就，就是在说我考不上。”
唐清朗这下无话了。段霁一句话就仿佛戳到了她的死穴，的确，她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段霁，她觉得他考不上。
沉默了那么一小会儿之后，唐清朗才慢慢地找到了自己的声音，“现在根本就不是谈相信不相信的时候好吗？”她正要继续再说，然而，段霁就打断了她的话，“这么说你也是承认，不相信我能考得上了？”
唐清朗沉默了。
段霁苦笑了一声，将手中的饭盒递给她，嘱咐道，“我这边的事情，不，不用你管了。这段时间你回去好好准备出国的事情吧。你等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别，因为我耽搁了。”
唐清朗听得遍体生凉，她瞪大了圆圆的眼睛，不可置信般的望向段霁，伸手揪住他的手腕，“段霁，你什么意思？！”许是因为害怕，声音中还带着一分颤抖。
段霁将自己的手腕从唐清朗手中抽出来，站起身来朝林静的病房走去，边走边说道，“往后你不用过来了。”
唐清朗把他那句话在心中反复咀嚼了好几遍，一个字一个标点地拆分开来，生怕自己哪里理解错了。等到她终于确认段霁这句话的意思她没有弄错的时候，唐清朗猛地睁大了眼睛，大吼道，“段霁你混蛋！”
然而那个人已经走进病房将门关上，也把她的这句话彻底关在了外面。
唐清朗愣愣地站在医院的走廊当中，满眼皆是不可置信。六月份的冷气开得好足，唐清朗忍不住打着哆嗦，走到林静的病房前，抬手敲了敲，“段霁开门，快点给我开门呐！有什么事情出来给我说清楚。”
她敲了许久，里面都没人出来开门。正当她又要加大力气继续敲的时候，隔壁护士站的护士走出来喝止她，“干什么呢？这里是医院，禁止喧哗，懂不懂？有事情出去说，不要影响其他人。”
被她这样一骂，唐清朗这才怔怔地回过神来。她慢慢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拎着饭盒垂头丧气地走出了医院。
病房内拿着苹果心不在焉的段霁，听到外面的敲门声终于停了，垂下眼睫，藏住了眼中的那几分泪意，摆出一幅冷淡模样，将那个苹果削好递给了林静。
林静伸手接过来，有心宽慰他两句，然而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叹息。
她哪儿能看不出来这两个人是因为自己还不能一起出国去上大学，然而让她放弃段霁，叫他跟着唐清朗一起出去，林静始终不能做到。就当她自私吧，她已经没有了丈夫，总不能连孩子也没有了吧？
段霁跟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现在又是她人生当中最艰难的时刻，要她放走段霁，让他跟着唐清朗一起出去，林静是没有这个勇气去一个人面对病魔。
她咬了一口苹果，也不知道是在宽慰自己的良心还是在宽慰段霁，“如果你们真的有缘，那终究能够在一起。假如没有缘分，就算是现在一起出去上了学，最终也不过是落得个分手的结局。更何况世界上好女孩那么多，你不出去看看，你又怎么知道最适合你的人就是她呢？”
我就知道。
因为这世界上没有人再像唐清朗一样，毫无保留地把阳光带给其他人了。
唐清朗走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等到了家的时候，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灌满了气的罐子，一点就着。
她将饭盒扔到厨房，自言自语的说道，“真是不知好歹。为他好还要来跟我分手，天底下像我这样为人着想的女朋友能有多少？不惜福。”
梁若耶听到她碎碎念，觉得好笑，“怎么？跟小段闹翻了？”
唐清朗一看到自己父母那副幸灾乐祸的样子都觉得头疼，不过她妈不是她爸爸，唐清朗还是愿意跟她说话的。她把自己跟段霁的事情大概讲了一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我明明是为了他好。”
梁若耶笑了笑，“小时候你挑食，无论我们怎么劝你都不吃，我们也是为了你好，可你不照样不高兴吗？”
这个类比很贴切，但唐清朗也不想认。她大言不惭地说道，“我那时候几岁，他现在几岁？他能跟我那时候比吗？现在好了，还来跟我分手，不识好歹！”
“他说气话呗。过两天你又给他打电话嘛，过两天就好了。”梁若耶根本就没有把他们两个人的吵架放在心上，把饭盒放好，便施施然地出去了。
唐清朗在后面默默地想，我才不跟他打电话呢。错的明明是他，为什么要我先低头？他不给我打电话，我就不给他打电话。
结果一直到她出国前，段霁的电话都没有来。她好像忘了。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叫唐清朗，时刻牵挂着他，惦记着他。唐清朗见段霁不给她打电话，她也不想给段霁打电话。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唐清朗挨着挨着跟黄薇薇罗浪和艾静打了电话，然而轮到段霁的时候，她却始终都没有勇气按下那个拨打键。唐清朗在自己的卧室里犹豫了将近半个小时，最终烦闷地将手机一扔，自言自语道，“算了算了，说好了他不给我打，我就不给他打。凭什么呀！”
她目光一转，扫到之前段霁给她抓的那个丑娃娃，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娃娃的脑门儿，“你爸爸不给我打电话，我也不要你了。我跟他离婚了，你去找你爸爸吧。”
那个娃娃睁大了一双无知的眼睛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唐清朗跟它对视了半响，最终不情不愿地拿起来，把它塞到自己的行李箱里，“算了，还是把你带上吧。万一，万一你爹给你找个后妈虐待你怎么办？”
另一边，段霁站在医院的阳台上，把手机里打的那条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然后又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上，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多遍，直到背后传来医生的声音，“林静的家属？”
段霁连忙转身跑过去，医生看着他说道，“你妈妈马上从手术室出来了，注意后续观察，有什么事情立刻按铃。”
段霁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连忙跟着医生护士朝病房走去。
那条短信也就再也没有发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就甜回来了。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段霁刚下课，就接到罗浪的电话, “小段段, 你人现在在哪儿呢？”
“还在我们学校呢。我, 我现在马上过去了。”段霁边说话边往外走, 等红灯过了, 他穿过斑马线，径自到了对面的医科大学。
当年高考结束之后，段霁虽然英语发挥失常, 但依然有惊无险地顺利地考上了F大的物电系。当然, 分数跟他以前比, 可能不是那么漂亮, 但能有这样的一个结果他也很满足了。黄薇薇没有去保送的学校, 而是上了本市一所非常著名的医科大学读直博。罗浪成绩相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讲，要差一点儿, 但发挥还算稳定，去了外国语大学。如今四年过去了, 刚刚度过实习期, 成为一名人模狗样的翻译。
跟段霁一起上F大的，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大学四年居然跟他有了那么深的交集。
原本是因为唐清朗才和他们有了交集, 但没有想到在她离开之后, 段霁反而和他们熟悉了起来。大学四年，如果说没有黄薇薇和罗浪断季，简直无法想象他一个人应该怎样度过。
最近这大半年, 各自忙于各自的事情。段霁虽然被保送，但是学业也并不轻松。他申请了明年的美国几所大学的公费研究生，各种资料现在都没有办完，加上罗浪忙着找工作，黄薇薇每天跟手术刀做斗争，一晃眼，他们居然已经有好久没有联系过了。
段霁轻车熟路的走到医科大学里边儿的一个篮球场上，在附近转了一圈儿，除了在观众席上看到一个捂着脸正在边抽着肩膀边啜泣的姑娘，并没有看到黄薇薇那巍峨的一坨。他生怕自己看漏了，到处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有看到黄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