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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_第9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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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起愕然,急问:“主君行前可有吩咐?”

  

  莫秋情转述名可秀的话:“宗主说,‘擎升为人谨慎,虑事周全,勿需多作嘱咐,万事顾全大局便可。’”

  

  顾全大局——丁起默默忖着这句,直到马车出了兴庆坊,他仍颦着眉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主上恰逢此时外出,是巧合,还是……?

  

  他捋着细髯,疏眉微垂,随着车轮的辘辘声,陷入了沉思之中。

  

  ***

  

  次日清晨,飘了一夜的淅沥小雨终于停了。

  

  卫希颜正式行函政事堂,说靖安署要避嫌,将沈元案交由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查。

  

  大理寺参政谢如意不想趟这滩子浑水,御史中丞赵鼎自然也不愿被皇帝当刀使,两人拿持着刺客案件不属大理寺御史台的职司这理由不松口;吏部参政李纲对范宗尹存有“执律怀私”的定见,岂肯放心刑部单独查案,更是不赞同范宗尹所谓的“枢府避嫌”说法,反对靖安署置身其外;丁起和胡安国对范宗尹也不大放心,诸公意见不一,因此堂议几次都未能决下。

  

  转眼两日便过,天公作美,晴天大好。

  

  仲冬十四,建炎四年的武安军大较技在京城西北的京营大教场拉开。

  

  建炎南朝十三路武安军经县中队、州支队到路总队的层层较技选拔,六百五十名菁英汇战京城。前六日是单人赛,比试徒手搏、刀剑搏、障碍跨越、步射等;第七日至第十五日是团体赛,以路为团,作马战、舟战、击鞠战等。

  

  卫希颜身兼武安军都指挥使一职,以视察较技为由,向政事堂和閤门使递了因公休朝的条子,对沈元被刺案及火器作加防诸事浑然不理了,说是要“避嫌,不谋其政”云云。

  

  她这种说撒手就撒手的态度让政事堂几位相公都有些头痛,甚至丁起私下里也见不着这位国师的面,不知她这葫芦里究竟卖的甚么药。

  

  但沈元一案事拖不得,政事堂诸公几经争执,最终采取了折衷方式,以刑部为主、靖安署为辅、大理寺和御史台负责监察,同赴韶州查案。

  

  靖安署只出了两人,由方舆司郎中孟曙亲自带了一名靖安尉,说“枢相交待,火器重地,人多易泄密”;大理寺和御史台都精乖得很,均只派了一人;刑部派了七人,由捕盗司郎中率领,和廖廖一两人的其余三队比起来,颇有些浩荡的声势。

  

  仲冬十六,查案组走得悄无声息,政事堂将沈元被刺案捂得甚紧,朝中多不与闻,而京城士庶皆被天下蹴鞠社联赛吸引了目光,酒楼茶肆瓦子尽日里都是喧议哪家球社能夺魁,哪家球员踢得最劲,下注多少……

  

  说起蹴鞠,这是宋人上至达官显宦下至市井小民都喜好的娱戏,在春天最为兴盛,杭城一来有蹴鞠春赛的传统,打从武安军建制并从去年开始十月竞技赛,团体赛的击鞠战就吸引了京城万众观战,赛后人人都说寒冬腊月里打毬那才是血气铮铮的好男儿,京城十大蹴鞠社喳喳嚷嚷商讨了一月多,联社牵头兴起天下蹴鞠社联赛,每年秋八月各州开赛决出头名,冬十月赴京城总决赛,首届联赛的魁社之战恰在武安军击鞠战开场的前五天举行。

  

  仲冬二十六,喧喧闹闹的蹴鞠联赛才刚落幕不久,京城百姓的热情还未褪去,武安军击鞠战便在万众期待下开场了。开赛前十日,武安军总指挥衙门便委托《西湖时报》遍布城内的报童开售门凭,每凭十文钱,三尺以下童子免凭入场,到得开赛之日,偌大的东青门击鞠场从里到外都围满了人。

  

  击鞠和蹴鞠不同,蹴鞠是足踢,而击鞠是柄击,又叫“打毬”,分为大打和小打,大打就是马球,多在军中盛行;小打是骑小马或驴骡打毬,又叫驴球,多在民间尤其女子中盛行,京城就有好几家女子驴球社专为高门大户表演击鞠赛。

  

  东青门的击鞠场在京师武安军教场内,草坪平整宽阔,长约千步,宽八百步,是京城最好的击鞠场地。场地东西两边分别竖球门,门高一丈有余,顶尖刻有利目展翅的铁鹰,下部设莲花石座。球门两旁放着二十四面绣旗,球门后各有一个旗架,每射进对方球门一球,就有记分员往旗架上插一旗以记分。

  

  击鞠场的北面,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正中设有四足彖山香木方辇,辇上置赤质镶金错龙御椅子,加黄罗绣褥,赵构头戴漆纱硬幞,足履六合乌皮靴,端坐御椅之上,身后左边站着内侍副都知康履,右边站着年前从荆湖总队升迁京畿路武安军总队的陈克礼;方辇之下,东西两侧各设八张乌木垫红罗圈椅,分别坐着两府宰执和六部侍郎。

  

  皇帝御座下东边第一张圈椅坐着宰相丁起,丁起之下是李纲等七位参政;皇帝御座西边第一张圈椅空着,第二张圈椅坐着枢密院签枢院事李邴,那空着的第一张圈椅显然就是枢密使卫希颜的座位,李邴之右依序坐着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侍郎。高台之下,东西两侧是每阶阔三尺的青石砌梯席位,东席为文官,西席为武官,各依官阶坐在锦墩上。

  

  首先入场的是戴朱帽持铜锣的四名“球平”(裁判)及十二名手持哥舒棒的皮甲卫——负责球场巡卫和拣球,十六人面向皇帝所在的高台跪下,齐呼万岁。

  

  击鞠场东西南三面是观众席,用粗如成人胳膊的木栏围着,高低石阶上站满了身着各色服饰的士庶百姓,随着球平巡卫的高呼万岁声纷纷拜倒,山呼万岁不止。

  

  赵构身穿圆领皇袍,外罩镶黑貂毛的金红团龙锦褂,剑眉飞扬,这万人山呼万岁的浩荡场面让他心内无比舒坦,因缓和同卫希颜的关系而不得不御驾击鞠场的憋闷之气全然消了,只觉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熨帖,深感此次御驾亲临来得适当,就是要彰显天子的威权,尤其要彰显他这九五至尊对军队的重视——无论卫轲在军中威望如何隆重,也抵不了他是皇帝这一事实!念及此,赵构神气越发昂扬,身为帝王的尊严和自信便如八月的钱塘江潮般哗啦涌上潮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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