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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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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将离尴尬地将衣袖提了提,遮住露出来的半截小臂:“我求学,游历在外,虽清苦,但比起家人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没想到回故地后,竟发生了这样的事。”

  狱卒闻言很是不以为然:“你的同党呢?”

  “我没有同党,就我一个人。”

  狱卒使劲推了杜将离一把:“行了,编完了?自己选一个罢。”

  杜将离咋舌,看他四肢粗壮仿佛脑袋不是很灵光的样子,原来也糊弄不过去啊,硬着头皮在桌上粗劣扫了圈,心里不由叹道,均墨啊均墨,这可是你欠我的。

  不过话虽如此,也是他自己不小心,怪不得均墨,杜将离只得认栽,他随意指了指,幽幽道:“就从这个开始吧,我看你也忍了好久没有大展身手了,今天我在你手里,随你招待,不过你可千万小心,要是把我弄死了,你们什么线索都得不到。”

  “不劳你费心,难得有乐子可寻,轻重我一定会拿捏好的。”狱卒狞笑着上前。

  杜将离闭上眼,只希望小宵那边能撑下来。

  这一夜,杜将离就是在晕厥与清醒着等待晕厥之间交替度过的,他咬紧牙,从头到尾没有哼过一声。杜将离不禁心想,自己委实天生就是当细作的料,不会出卖同党,不会透出口风,对得起国家又对得起百姓,如果,如果还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找均墨要点补偿。

  狱卒打累了,放下鞭子,瞪了一晚上的血红眼珠子,终于闭上,趴在刑桌上呼呼大睡。

  杜将离的嘴唇已经咬到没感觉了,他瘫倒在冰冷的地上,衣物破碎不堪,露出道道伤痕,万一这时候有人来救他,被他们看到可不好,杜将离伸手将衣服顺平,挡住伤口,只能这样了,衣上的血污,他是真的没有办法。

  杜将离想想还有些后怕,那狱卒本欲用刀将自己的脸皮割下来,看看自己到底是谁,好在被自己唬住了,否则,自己日后想以本来面目示人,还得寻求楚天的帮助。

  杜将离龇牙,全身上下刺骨地疼痛。牢里阴暗,只在墙上高高开了一扇小窗,他从窗里望出去,碧蓝的天空,干净如洗,倘若他会缩骨功,就能从窗里爬出去了,杜将离琢磨着,不行,除了缩骨功,还得要会爬墙才可以。

  爬墙?想到这里,杜将离眼珠子一转,脑中竟莫名浮现出孟禾央抱着树杆哧溜哧溜向上爬的画面,乐得哈哈笑,这一笑,就牵动了全身,刺骨的疼痛,杜将离轻轻皱眉,他多希望此刻自己是昏睡过去的,可惜自己的神思却无比清晰,甚至比平日里还犹有过之,着实无奈,只好胡思乱想苦中作乐。

  杜将离看看身侧的黑墙,要不,干脆撞晕算了,只是这力道杜将离又把握不准,撞轻了,徒增痛苦,撞重了,怕把自己给撞死,正拿捏着,不远处传来有人接近的脚步声,像是朝他这边而来。

  杜将离屏气凝神盯住走道,唯恐惠王那个老家伙嫌一个人审问他不够,又多派几人来伺候他,他可不想再遭一次罪了。

  几个官兵样打扮的人走进囚室,为首的一人看到狱卒趴着,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狱卒从地上爬起来,刚要发火,看到来人,忙点头哈腰:“王大人你怎么来了?这地方晦气,恐脏了你的眼。”

  被称为王大人的中年男子脸瘦得跟柴禾一样,他鄙夷道:“问出什么没有?”

  狱卒讪讪地搓搓手:“倒是个硬骨头,什么都还没问出……”他看到对方的脸色,生怕被怪罪,忙接着说,“小的马上再审,保准他连祖宗十八代都一五一十招出来。”

  “够了。”王大人不理那狱卒,吩咐身后,“带走。”

  杜将离丈二摸不着头脑,只看到两名官差气势汹汹地上前把自己整个儿架起来,急忙喊道:“轻,轻点,很痛的,这么粗鲁,小心我没忍住吐你俩一身的血。”此话一出,效果奇佳,那两人果然放轻了动作。

  直直被架出囚牢,杜将离有些不适应外面的光亮,他眯着眼,看了好一阵,发现王大人正朝宫外走去,心里疑惑,难道是要放了他?还是说……听闻惠王平生一大乐趣之一就是将犯人推到百姓面前百般折磨,而后行刑,杜将离心肝儿轻轻颤抖:“我是无辜的,若我真有心给惠王喂毒,怎么吃了毒药的我反而没事呢,所以那根本不是毒药,你们一点证据都没有,仅仅因为我不是穆琛,凭什么说我是来害惠王的!”

  “闭嘴,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王大人从宫门走出,左拐右绕到了一处宽敞的平地。

  杜将离侧头,入目处一个半人高的台子,略显破旧,台面斑驳,一块块深红的印迹,有的甚至发了黑。杜将离腹中直捣鼓,不敢去看,阿弥陀佛,他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吊起来!”王大人一声令下,声音尖锐,两名官差拿来粗绳,你绑一圈我绑一圈,将杜将离捆了个结实,挂在台边一根木柱上,王大人继续说道,“要么你把指使你的人招出来,要么,就在这里挂到死为止,你沉得住气,你的同党可未必。”

  围观的百姓愈来愈多,杜将离惴惴不安,其他人他都不怕,唯独孟禾央,若被他看见了,那便真是谁都拦不住。杜将离在人群中细细搜寻着,没有找到他,暗自松了口气,希望均墨听到风声后能看住孟禾央,尽量不让他出门。

  时间缓缓流走,杜将离睡了又睡,看着太阳朝起晚落,被吊着的感觉格外难受,若是如此身体能被拉长些,变得跟阿央一样高,那么这点苦他也就受了。杜将离喉间干涩,身体早已没了知觉,就这么被挂着,也有两日了罢,暮色四合,他看看天,龟裂的双唇轻启轻合。

  “第三天。”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八章

    是夜,月亮格外明亮,凉风轻拂,安静宁谧,整个城中,只闻虫儿低鸣之声,秋水伊人的发作时间,是第三日。天际有微微泛白的趋势,本该是大好的清晨,惠王宫里,却闹翻了天。

  惠王死了,死在他的龙床上。

  御医们焦头烂额,找不出根源,只齐齐得出,惠王殁于深夜梦魇这样荒唐的结论。

  太后急召瑞王爷回宫,同时招来心腹大臣,暗中通了气,定下继位人选。

  瑞王爷前脚进宫,后脚便被王袍加身,即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大赦天下,狱卒审问杜将离无果,只好遣放其出宫。

  杜将离足足昏睡两天,醒来的时候看蓝艺顶了一双重重的黑眼圈,不由嘿嘿一笑。

  “有什么好笑的!”蓝艺整张脸上写满了不悦,眉毛紧紧地揪在一起,“你福大命大没事?去惠王宫当晚就回来?”

  都是杜将离曾许诺过的话,他打着哈哈:“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明天我就能下床活蹦乱跳了。”杜将离转开话题,“穆庄主没事吧?我那日听惠王说法,好像确定此事跟穆家没关系。”虽然这是好事,但终归奇怪得紧,惠王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是来谋害他的呢?不仅消息的来源杜将离想不通,而且惠王所掌握的内容也是不太合常规。

  “已经接出来了,除了瘦了些,其他都好得很。”蓝艺回答,突然想到什么,问道,“我听小宵说,惠王把秋水伊人强塞进你口中,可是穆公子给你医治的时候,却说你没有中毒……”

  杜将离闻言得意洋洋:“去的时候我始终觉得不放心,便把秋水伊人调了包,我吃的是小琛之前给我的一颗补丹,不仅没毒,还对身体有好处,现在想来,多亏了我英明神武谨慎睿智,否则我早陪着惠王一块去了。”

  “美吧你就。”蓝艺忍不住啐了一口,端着粥给杜将离一股脑儿全喂了进去。

  杜将离全身上下都被缠成了粽子,他吃饱喝足,满意地躺在床上,不由乐开了花:“我身上的伤以后结成疤,那可是男人功勋的象征,日后打起仗来,万一我要去战场,还能给兵士们好生显摆显摆。”杜将离笑眼眯眯,“这次我一定要向均妖怪邀功,他如果不补偿我,我就赖在这床上不起来了,他走哪我都给他添麻烦,扯后腿。”

  蓝艺看着他,问道:“惠王究竟是怎么死的?”

  “还记得之前我们在街上遇到的那个孩子吗?他的穿着打扮很不一般,给人的感觉亦不一样,我猜他便是惠王仅剩的皇子,所以把毒下在他的桃晶糖里了。”

  蓝艺哼了一声,难怪那日杜将离双手并用伸到那孩子的木盒子里,下毒下到如此德行,也就对方是个小孩所以才发现不了。蓝艺继续泼冷水道:“你也就这次走运点罢了,我听楚天讲,要不是太后生来便喜欢瑞王爷,瑞王爷又私下里有几位重臣向着,才不会这么快立他为新王呢,若是那样,你就等着哭吧。”

  杜将离闻言皱眉:“你说什么?太后器重瑞王爷?可我听说瑞王爷三年前从晴国回来后,连惠王宫的门都没进,便直接被打发去封地了……”

  不等蓝艺回答,杜将离的面庞顷刻间变得惨白一片,惠王不喜瑞王爷,不代表其他人不喜欢。

  宫中有人心系瑞王爷,又是如此分量的人物,那么瑞王即使远在千里之外,也足够对宫中了如指掌,并将自己的人马慢慢渗透进去。瑞王的人,就是均墨的人,瑞王所知道的,均墨也必然知道,三年,三年的时间啊,难道还不够将一切都准备好?

  准备完善,却舍弃原先的筹划,而后拐弯抹角兵行险着,让自己去刺惠——不,不对,并没有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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