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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_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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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丘阳城中已得知了均墨对杜将离的处置,石云与孟禾央一同训军,严整纲纪,兵士们却全无想象般的松懈,期间夏军有来侵袭几次,都被黎军抵住,夏军更像是试探,双方均未出现较大的伤亡。

  杜将离马不停蹄赶往祈,凭着记忆入谷,又骗过村民将梁竹烟带了出来,除了在途中歇息过几次,未尝好好睡过。马车中,梁月专注地瞧着杜将离,奇道:“为什么白发哥哥的头发是白的,胡子却是黑的呢?”

  杜将离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下巴,这几日不曾在意仪表,原来都已这么长了,他拍拍女孩的脑袋,一本正经道:“白发哥哥不仅胡子是黑的,连眉毛也是黑的。”说着伸出手指按住自己的眉毛。

  梁月“啊”了一声,似才注意到,万分惊讶地说:“当真是黑的!”又歪过头,“那么为何哥哥的头发会是白的呢?”

  杜将离想了想,故意说道:“因为哥哥小时候挑食不吃鸡蛋,结果就白了。”

  女孩睁大眼,有些急了:“可我最讨厌吃鸡蛋。”

  杜将离咧开稍显苍白的唇:“所以小月亮要多吃鸡蛋,否则不光头发会变白,还会长不高,小月亮掉了的牙齿,也就再也长不出来了。”

  梁月立马捂住嘴,缩到梁竹烟身旁。

  梁竹烟静静地坐着,已取出千障针的她,身体还有些许虚弱,上了车后便一直睡着,直至方才才醒来,她揽过女孩,抚着对方的发,看向杜将离,张了张口,声音里透出飘渺:“我当真能见到他么?”

  杜将离颔首:“稍后下了车,便会有人来接你们,届时梁姑娘听那人的安排,就可见到想见的人。”

  女子侧身:“公子不与我们一起么?”

  “不了。”杜将离看向窗外,“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做。”

  马车行至端王城城西一座酒肆,杜将离与二人告别,骑马奔出好一阵,忍不住用力咳了起来,他哪有什么办法彻底解除千障针,若有,他早就替梁竹烟解了,何必等到现在,杜将离咽下喉中涌上的腥甜,不管怎么说,梁姑娘已然没事,他也不欠武帝的了。

  直向西而去,绕过丘阳城查看地形,杜将离勒马而止,回头四顾,不觉已跑出如此之远,他定定看向前方,皱起了眉,是夏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十五章

    杜将离去祈的这几日,夏军动作丝毫未停,在端国南部又拿下两座城池,其一面向丘阳城进攻,一面控制着对祈的节奏,又另外派出一支人马朝丘阳城而来。而黎军方面,晚襄的人马已然到达,算是给黎增添了不少底气。

  孟禾央与石云端坐营中,似在思考什么,一名小厮推门而进,为二人奉上茶,转身,孟禾央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抓住小厮的手,叫道:“将离。”

  那小厮嘴一咧,一把扯了帽子,奇道:“阿央,当真瞒不住你,你方才根本没看我。”

  “嗅到的。”孟禾央面色平静,于他而言,这是极其正常的事。

  石云讶然开口:“哥你不是被软禁在端王宫么?”虽是惊异的口吻,表情却极为严肃。

  杜将离捏捏满是胡茬的下巴,扫了案上的沙盘一眼,道:“大云子,我方才在城外看到夏军踪影。”

  石云颔首:“夏军前来探过几次,他们蓄势待发,我们亦已做好应战准备,明日便是交战之期,决出雌雄之际。”

  杜将离思忱了阵,道:“大云子,阿央,派出一支人马明日如期鸣战鼓,吹号角,打出气势,剩下的,全部在今晚撤离丘阳城。”

  石云闻言,眉梢一抬:“何出此举?丘阳城占据大好位置,乃我们反击的第一步,哥如此做法,莫非要放弃这里,拱手将此地交还给夏人不成?”

  杜将离嗯了声:“便是不要丘阳城。”

  石云蹙起眉:“哥,你该明白,如今殿下已下了命,吾等不可不从。”语调里隐隐透出强硬。

  杜将离知对方说的是均墨剥夺自己参与军事权力的事,看对方模样,是不打算再听自己的,而孟禾央直视自己,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杜将离沉吟少顷,觉得微微头疼,此刻没有多少时间来向石云道明前因后果,杜将离两指互相捻了两记,猛然睁大眼,有了!忙乐呵呵地取出均墨早早交给他的九首龙纹断璧,美滋滋地举到石云面前:“大云子听令!即刻退出丘阳城。”

  石云看到断璧,面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嚅了嚅唇,竟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神情极差地瞧了杜将离一眼,无奈只得应了。

  黎军五万人马趁夜悄悄出城,退得一干二净。杜将离扮作石云的小厮,大摇大摆地跟在他身旁,有了胡子做掩饰,外加暗夜深深,他也不怕会被人认出。

  石云的性子便是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尽心尽力最快最好地完成,不会因中途产生疑问而退却,所以他既然应了杜将离,便抛除犹豫,果断地按对方指定的路线前行,这也是他明显的长处之一。石云脸侧仍颇为阴沉,一路前行几次欲言又止,他叹了口气,伸展手臂用力拍拍身侧人的肩膀:“哥,我总算清楚为何连殿下也不能奈你如何了。”

  “大云子,这话我姑且当成是你在夸我。”杜将离得意地扬起头,晃了晃,“覆丝草你有暗中加在兵士们的饮食中吧?”

  “放心,我早已备好,命心腹将覆丝草磨成汁液,放入兵士们饮用的水中,也未让他人发觉,便是为了提防夏军那神出鬼没的鬼兵。”石云沉声说道。

  杜将离提住缰绳,思量须臾,道:“夏军前来,表面上是以丘阳城为目标,难保不会出现之前来端王城那般,转向捭水郡的情况,他们喜欢出其不意、声东击西,我们便将计就计、釜底抽薪,因此,我们必须抢先一步下手,祈王与殿下的人马大抵已去了,我们此去便埋伏在周旁,伺机而动。”

  “祈王?殿下?”石云听罢,十分困惑,噙着杜将离的话反复念了几遍,拧起眉头,突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终于明白你与殿下的用意了,之前你们做了那么多竟都是为了——”重重拍了一记自己的脑袋,哈哈笑了两声。

  杜将离见他明白,稍稍翘起唇角,目视前方,夹了夹马腹,加快行进速度。

  拂晓时分,夏军果然暗自集结了人马悄然向端王城而来,祈黎联军早已埋伏在旁,沿路拦截,两两交战,敌寡我众,夏军仅仅不过四万人马,却是人人脸戴诡异面具,战力极强,祈黎即便占据数量之优,也不过刚好能与对方相匹敌。

  杜将离躲在山丘后方,全神贯注盯着战场,此刻在这里的,大抵是夏国几近全部的鬼兵。石云转向他,两人对视了一眼,杜将离示意般地点了记头,石云当即出兵向夏军后方扑去。

  鬼兵被各支人马围在其中,战场惨烈非凡,杜将离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鬼兵,不由暗自心悸,这些人的身上,隐隐带着一股气势,只要对上他们藏在面具后的眼,就会有一种彻骨冰凉之感自心而生,他们出手迅捷,果敢,毫不迟疑,比起防守,更倾向于攻击,不断地攻击,这便是夏军引以为傲的鬼兵,说其是士兵,倒不如说是死士。

  他们的感觉仿佛异于常人,生命力亦是格外的顽强,哪怕受了致命的伤,也宛如无事一般,支撑许久才会倒下。

  杜将离忍不住惊叹,究竟要花费多少的时间、精力、财力,才能培养出这样一支人马,从兵士的挑选,饮食,训练的方式,全需严加控制,练兵愈难,造就的队伍愈强,好在其上有着瓶颈,否则夏国若练出数十万的鬼兵,便是所向披靡了。

  鬼兵是夏军的利刃,而杜将离所要做的,就是折断这支利刃,集所能集的力量,来摧毁夏军最大的筹码,但夏军有个足智多谋的统帅,杜将离甚至不知道那是谁,为了瞒过对方的眼,一步一步设局,挑拨踏云军,挑衅孙将军,攻丘阳城,制造祈黎间的矛盾,故意分开两拨兵力,全是为此而做的准备。

  丘阳城是攻夏的重要城池,自己骗过夏军,取下了丘阳城,夏军自不会罢休,并视自己与孟禾央为眼中钉,而此时看到自己不能干预军事,祈黎关系恶化,军心动荡,自顾不暇,便认为此是个好机会,夏已成功深入端国南部,接下来将目光转向端王城,是迟早的事,而欲拿下端王城,以夏军那位统帅的性子,必然会出动鬼兵。

  夏欲给祈黎一记痛击,将主战线转移到端国中部,为确保万无一失,需要出动所有鬼兵,全力而攻,如此,杜将离花费如此长的时间设饵聚集鬼兵的目的,亦以达成,而现在,便是抢在夏军未来得及布局之际,祈军,黎军,端军,一齐合力将鬼兵剿灭。

  破鬼兵,断夏利矛,皆在此一举。

  杜将离紧张地看着,背上出了密密一层汗,他能感觉到这片土地上热血的温度,包裹着他,连空气也仿佛沉重起来。杜将离握紧拳,望着战场上兵士们厮杀,恨不得自己是其中一员,举着剑,毫无畏惧地砍向敌人,而不是像现在,只能躲在一旁。杜将离瞪大了眼,精神专注,指甲嵌入肉里也丝毫未曾察觉。

  这场战斗,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时辰,杜将离却觉得格外漫长,明明取了胜,兵士们一片安静,杜将离松懈下来,竟是站不住,跌坐至地,他咧开嘴,却笑不出声,定下心神,爬起,走至战场,闻着刺鼻的腥味,捂住嘴,勉力忍住腹中翻滚而上的不适。

  从不曾在哪次战斗中,惨烈如斯,牺牲了将近敌方三倍的兵力,才将对方全数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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