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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_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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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那两人在我面前显摆恩爱时我总是酸溜溜的,巴不得他俩离得远一点才好;可如今他们走得如此潇洒如此利落,只留下大惑不解的我一个人哀伤。

  唉,我是想这两个臭小子了。没了他们,我这日子怎么过都有点不大对味。

  如今朝中,以苗恩为首的东厂众宦官、下属锦衣卫和以林照溪为首的新秀众臣开始了隐隐的对峙,夹在这两者之间的我和儒易总觉得有点憋屈。

  苗恩昨日又驳了林照溪自个儿拟的票,扣着公章没给盖。内阁的气氛有些压抑,可林照溪依然不以为意,很悠闲的样子。

  苗恩这人,说实话林照溪不得不惮。他不但是司礼监掌印太监,甚至还是东厂掌印太监,身兼数职,是毫无疑问的宦官之王;只要他想,抑制皇权简直易如反掌。然而无论如何,他对闵京的忠心天下皆知,想要拉拢他平分江山是决计不可能的。

  话说回来,不论林照溪暗地里做了什么,表面上仍是一副忠臣脸,这下倒显得苗恩处处挑刺儿了。他不但挑林照溪的刺儿,还挑我的刺儿。似乎在他看来,我这中庸的态度才是最该受弹劾的。

  我平平淡淡地在三个地点周旋,依然过我的日子。

  眼看就要过年,城中却仍是一片萧瑟。

  皇帝都没了,还喜庆个什么?

  闵京不知在鞑靼还是瓦剌,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担忧着担忧着,这日子越过越是糟心。趴在礼部的书案上打了一会儿瞌睡,我睁开惺忪的双眼,指挥眼前那两个才从翰林院里出来的左右侍郎忙着活计,顺便打量了几眼。

  哎哎,人虽然憨厚听话,却是不如我家容儿和灵儿生得俊秀可爱。

  我坐在书案前发呆。

  天天没事干,也没处消遣,难免会想些有的没的。

  ——灵图欺瞒了容渊什么?董婕妤口中闵京的秘密又是什么?林照溪为何迟迟不下手?闵京现在,又是身处何地?

  如果是仲颜帖木儿俘虏了闵京要挟我们,那就危险喽……

  想到这里我刚想笑两声,却蓦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低头看时,手心里已经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水。

  虽然瓦剌向我们俯首称臣,可依仲颜帖木儿的传记来看,他似乎并不是个容易安分的人。

  此事本来就疑点多多,首先帖木儿在当初夺娣时对所有兄弟赶尽杀绝,即使有额森落逃也不会再积攒出什么雄厚的兵力,而鞑靼毫无理由助他一臂之力。鞑靼和瓦剌在分立时就颇有些不同,各部之间一向很少有硝烟,如此唐突侵袭瓦剌和河套,根本不像他们的作风。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若将此事全以阴谋论处,如果说额森只是个幌子,仲颜帖木儿是想趁此机会借助天朝兵力拿下鞑靼,再倒打一耙俘虏闵京,向我们换取好处……

  身边没了那两个参谋,我一时间心绪不宁,辗转半晌,竟起身去找了苗恩。

  苗恩的居处紧挨着养心殿,离那里不过两个回廊和一道帘的距离,服侍、禀事都十分便利。磕磕绊绊地摸索过去时,苗恩似乎在翻一本户部呈上来的蓝皮账册,见到我也没有露出丝毫惊讶之情,只是用一贯的尖细嗓音慢慢道:“哟,尚书大人可真是稀客~”

  我环顾着周围浑圆的牙白墙壁,瞅了瞅上面繁复的竹子花纹,对这个鸟笼一般的小阁实在没什么好感。

  阁里很空旷,不过一张椭形床榻,一架沉木书案,几只说不出年代的青花瓷和其他一些简单的摆设,没有金也没有银,水滴状的珠帘子成片垂着,素雅的气息和苗恩妖孽的气质一点也不搭。想到眼前的这个人在这里住了几十年,我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之意来。

  克制着自己不去看他掉渣的白脸,我默默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半晌没找到多余的椅子或板凳,就只好站着。

  苗恩一直没有抬头,过了好久才合上账册淡淡道:“你是如何想到这点的?”说话的语气、神态竟和闵京如出一辙。

  我嘴角一抽:“……此事来得未免太蹊跷了些。苗公公不说,怕也是早就想到了吧?”

  说罢就艰难地移了视线,想透过白粉看看苗恩的表情。苗恩长长的指甲划在账册上,若有所思地轻笑道:“原来尚书大人也有担心皇上的时候~”

  我没吭声。

  “我的确是这样想过,可派去的探子和御史都一无所获,既不知皇上被他们软禁在何处,亦不知仲颜帖木儿有何动作。”苗恩说着,脸色沉重起来。

  我心中一紧:“那该如何是好?”

  “等啊,等一个能说会道的言官,更重要的是一个勇士,自愿前去瓦剌交涉。”苗恩叹气道,“可惜,如今朝中没有这样的人。”

  我皱了皱眉:“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苗恩嗤笑道:“尚书大人以为我能去么?”

  ……的确,苗恩若是一天不在,这天下恐怕就要改朝换代了。他必须待在这里,替闵京镇守江山。

  他的心情,一定比我更复杂。毕竟闵京对他来说,不仅仅是君主那么简单。

  苗恩看着我,忽然就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于是道:“……怎么了?”

  苗恩慢悠悠道:“林照溪的意思是,让你去。”

  我瞠目结舌道:“我去?”

  “是啊,和白修静一起。”苗恩交叠着双手,目光愈发耐人寻味起来。

  林照溪要我去瓦剌和帖木儿交涉?还让白修静伴着一起?这唱的又是哪出!

  我很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自己的表情被苗恩通数看在眼里,他眯着眼睛,涂得猩红的嘴唇又动了起来:“尚书大人,你觉得林照溪这个人怎么样?”

  我听得一咯噔。他这是在试探我吗?

  面对他灼灼的目光,我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怎么样。”

  苗恩缓缓站起身,一步步朝我逼过来。当他的鼻息呼在我面上时,声音也带了一丝质疑:“不怎么样?那皇上为何会如此信任他,信任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皇上信任他?”我退后一步,诧异道。

  “只要是他说的话,皇上都遵守不渝,连原始的警惕也抛却了。”苗恩拧起眉毛,话里含了些莫名的情绪,“他现在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甚至赶超了我。难道你不觉得很奇怪么?”

  确实很奇怪。

  我心中却有几分明了。林照溪八成也给闵京下了什么药什么香,把他当成一个木偶一样玩得不亦乐乎。

  想到这里,我突然觉得有点头疼。做皇上,不做皇上,林照溪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倒更像是……玩我。

  深吸了一口气,我定定地看着苗恩道:“我和他并无深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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