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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_第1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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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她说那些在阿日善族部落的遭遇,以及那个叫斯琴的酋长最后的请求。

  待到我又口干舌燥地和她讲明白时,她又开始了更为长久的沉默。“娘,您会去看斯琴吗?”我问。

  她把琼儿放到身边的软塌上,恍然一笑道:“会。我年轻时爱游历,爱冒险,也因此惹下不少祸端;我欠斯琴那孩子一个交代,无论如何也该去见她一面。”

  第一次,我从娘精致的妆容上看到了沧桑。

  她是君娉婷。君娉婷的一生,是传奇。

  我下车拍拍高娃的颈子,吩咐了马夫上路。

  ……

  路上,娘沉吟了许久,道:“娘这一辈子,只做过四件错事。”

  见我看她,她便接着道:“第一件事,是嫁给你爹。”我一愣,她又道:“第二件事,是离开你爹。”

  我突然觉得心酸。

  不论是生是死,不论过了多少年月,娘始终是爱着爹的。

  “第三件事是带斯琴去看外面的世界。第四件事,是救了燕柳。”

  听到燕柳时我猛然一震,着急地问道:“娘,您知道燕柳现在在哪儿吗?”

  “不知道。”娘答得很干脆。

  仅有的一点点期望被浇灭,我愣愣地看着她。

  “我当初让他跟着你,只是想让他保护你而已,媳妇什么的也就是随口说说,却不想你还是对他下了手。下就下吧,他乐意,我这个做师傅和做娘的也不好说什么,你们若是这样过一辈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娘盯着我,眼底有了些冷意,“可是呢?你除了他还招惹上嫣王,甚至还有皇帝;而他除了自己的剑,就只有你。”

  其实我招惹上的还有……

  我蔫蔫地低着头,心中也有些愧疚。

  娘柳眉一挑,没好气道:“你若不是我的儿子,我定会好生修理你一顿。”

  她说着揉揉自己的肩膀,看起来有些疲惫。我赶紧上去给她捶肩,待她的神色稍稍缓和,才试探地道:“那个……为什么说救了燕柳是错事?”

  娘垂下眼睛,苦笑道:“燕柳是我从一个尊蛇为神的上古部落里救出来的。那时我看他们把小孩丢到蛇坑里,想都不想就跳进去把他捞了上来,却不知他因为我的作为平白遭受了许多年的苦。直到前些日子我才知道,若不是我破坏了他们祭祀的仪式,燕柳就可以通过蛇咒成为他们这一代的蛇神,足足可以活上两百年。”

  这便是好心做了坏事。我听罢有些涩然,嗫嚅了半天道:“……我想把燕柳找回来。”

  娘看了我一眼,嗤道:“如今他生死未卜,就算你找到活着的他,他也指不定变成了一个人不人蛇不蛇的怪物。即使这样,你还要找他吗?”

  眼前隐约浮现出之前和燕柳度过的那些个快活的日子,我深吸一口气,道:“找,怎么不找。”

  一天不找到他,我的心就有一天悬着。不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把他找回来。

  “好极。你这一行是去云南,翻山脉抄捷径和走大路所费的时日都相差不多,正好我沿途有一些事要办,我们便挑武林人最为集中的路子走,还可以一路寻人。”娘停顿了一下,“嫣王也要找回来。”

  我点点头。

  闵兰,我自然也是要把他找回来的。

  娘憧憬地道:“云南有的是仙境美景,我也可以顺便躲一躲。”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有些微妙的变化。

  “躲谁?”

  “躲一只野狗。”娘有气无力道。

  ……

  路边的风景不停变幻着,我揣紧怀里的符牌和灵图的簿册,抱着琼儿浅浅地打起了瞌睡。

  作者有话要说:  

☆、87

  其实想一想,这趟去云南的路途,许是我前半辈子度过的最祥和的一段时日了。

  时隔多年与娘相见,上一次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毕竟她那时为了闵京的毒忙得焦头烂额,也没顾上和我说些什么。而这次两人皆是一身轻松,原本淡漠的母子之情也渐渐浓厚了起来,一路上听她讲述自己在各地的传奇经历,那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快活。

  虽然看着她那张过于年轻的脸实在有些别扭,但好在她这些年的阅历是真实存在的,并未失去长辈的仪表。有时候我抱着琼儿迷迷糊糊地醒来,看见坐在另一头的娘,有种仿佛回到幼时的错觉。

  如今,我也是当爹的人了。

  本以为有孩子会是一件很头疼的事,谁知琼儿竟乖得让人不可思议。他在这颠簸的马车上也能睡得香甜,一点也没有在宫中娇惯的样子,饿了就嗯啊几声招呼我,想方便了就朝我皱皱眉,实在比想象中要好伺候得多。

  一路上还算顺利,毕竟我们有匹屈才的千里良驹。因为淡金色的高娃实在太惹眼,为了不至于招来窃贼土匪的觊觎,我拿布匹给它做了些伪装。娘对高娃十分喜欢,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经常亲自给它喂食梳洗,就像在待自己的女儿。用她的话说就是,这等有灵性的马就必须好好待着,指不定到哪个危险的时刻就得指望它了。

  “我们先去趟江州。”娘拍着高娃的脊背道。

  我展开手中的地图看了看,奇怪道:“为什么要去江州?”

  娘一边梳理着高娃的马鬃,一边道:“前些日子我受江州一个耿姓商人的委托,去暹罗那边捣鼓了些银器,刚在京城请工匠加工过,得尽快去交货。”

  原来和我一起走只是顺道啊……

  我凄凉地往旁边一瞥,这才发现自己随行的那堆杂物上搁着一只不小的黑麻袋,想必里面装的就是银器了。“您怎么做起这生意来了?”我好奇道。娘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惆怅地道:“如今的江湖风平浪静,几大门派都相安无事,没了早些年的腥风血雨,我那情报贩子的生意也不再好做,只得散了山庄里的人,也就替些商人跑跑货。”

  这话听起来似乎是挺有道理,可我转念一想,难道娘之前那些年挣的钱财还不够后半生过上舒坦日子吗?用得着这样东奔西跑的么……

  我忍不住开口问道:“娘,您是不是在躲着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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