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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_第1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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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寻思着得回去问问仲颜帖木儿,便暂时放下了这个疑问,只是道:“你的汉话是跟谁学的?”塔娜眨眨眼,道:“跟我娘亲学的。”

  “苏德长老吗?”想起当日在阿日善部落的遭遇,我现在仍是心有余悸,于是问道,“朝碌长老怎么样了?”

  “……都还好。”塔娜说着看看我的脸色,忽然垮下小脸,忧心忡忡地抱着我的胳膊道,“哈斯,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我好笑地看着她:“生你什么气?”她对着手指,不好意思地道:“就是当时,我想要白……”

  原来是这个。我点点她的额头,摇头笑道:“我不生气。”

  “真的?”塔娜眉开眼笑。

  我点头,看着她那双弯弯的眼睛,不由得咧开了嘴。真是个可爱的姑娘,要是我家知赏也能像她这样就好了。

  末雅矢里和李不花默默地站在一旁,好像是在等待着我的招呼。我犹豫了一下,朝末雅矢里走去,顿了顿问道:“你最近……”“还好。”他颇为冷淡地打断了我,有些生硬的答道。

  “尚、尚书大人。”李不花朝我憨厚地笑笑,挠着自己的后脑勺道,“没、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大人,小、小的很高兴。”

  居然还是结巴。我寻思着可以让娘来治一治他的口吃,上前抱住他道:“我也很高兴。”

  不论是在什么样的状况下,能再次见到这些人,我都是很高兴的。想到还可以把他们介绍给闵兰和燕柳,我更是觉得有说不出的愉悦在蔓延。再看向末雅矢里,他似乎没刚才那么别扭了;于是我松开李不花,上前轻轻地抱了他一下,问道:“你们现在住在哪儿?”

  “呶,就是那边,沐大人为我们瓦剌人专门腾出的一条巷子。”塔娜抢先回答着,抬手指了指不远处一个僻静的小巷,嘟着嘴巴道,“住惯了帐篷木屋,还是有些不太习惯。”

  “哦?看起来还不错。”我看着那条闪耀着斑驳烛火的箱子,骑上高娃对他们道,“不打算请大人我去做个客吗?”

  李不花和塔娜同时看看末雅矢里。他微微一笑,道:“欢迎。”

  ……

  跟随着这几个人一起到那条瓦剌风情十足的巷子时,我突然有个预感。

  好像这平静之下,又要掀起什么波澜了。

  

☆、96

    ……

  深蓝的夜色中,瓦剌人居住的巷子亮着点点火光,奶酒的香味一直萦绕在我鼻间,风情依然还似当初。

  这里有整齐的建筑和平缓的土路,实在比瓦剌那里的帐篷木屋和复杂地形好了不止半点。不过,无论瓦剌的气候有多么恶劣,将要到来的那场天灾是多么可怕,那里也是他们的家园,怎么能说迁就迁呢?

  我始终疑惑着。

  还有末雅矢里,他终是没有回鞑靼找他的家人,也没有随李不花另寻一个安谧之地住下,而是跟着听信巫师之言的瓦剌人一起到了云南,仿佛全然忘记了帖木儿的灭国之仇;塔娜也是,明明在瓦剌时对末雅矢里这个鞑靼大将痛恨异常,这时却和他成了好朋友一般,前嫌尽释。

  一路上有不少部落里的姑娘认出了我来,纷纷赧着脸来跟我打招呼。我微笑着一一应了,把腰杆挺得笔直,深感自己的魅力不减当年。

  不多时,我突然感到背后有道阴森森的光正在注视着自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回过头时,只见一个瘦小的老头从角落里蹿了过去,一撮山羊胡子尤其扎眼。

  我叹了口气,牵着高娃走过去,对着角落里那个正在册子上写写画画的小老头道:“方翰林,您躲我什么呀?”

  某翰林一愣,手中的笔划拉得更快了。塔娜走过去,蹲下来戳戳他的肩膀,好奇地看着他手中的笔道:“方爹爹,您在这里做什么?”

  方……爹爹。

  我失神地看着那两人,又看看身边的末雅矢里和李不花。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这些人的关系居然已经亲密到了这种地步吗?

  方继言站起身,合上手中的册子,严肃地咳了咳道:“尚……部堂大人,还请随草民来寒舍一叙。”说罢不顾还在发呆的那三个人,一把扯着我跑起来。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敛着自己还未褪下的官袍随他跑。

  待进去一间屋子,他点上蜡,关好门,压低声音道:“我儿子怎么样了?”

  怪不得这么急切,原来还是惦记着自己在京中的家人。我瞥他一眼:“你家大儿子已经回乡去准备明年的科举了,小儿子被我安排在国子监,有人照料着,都挺好。”

  方继言闻言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释然了一些,却又突然紧张起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道:“不行!你回去之后告诉他们,不准再入朝为官,经商还是回家种田都可以,就是不能当官!”

  我一呆:“为什么?”

  这话真不像是巴不得祖祖辈辈都当大官的方翰林能说出来的。他叹了口气,拍着我的肩膀道:“唉,怪我没在信里写清楚;我现在的想法,就和当初你爹的想法差不多。”

  当初我爹……

  我沉默了。

  环顾了一下周围简单的摆设,我问道:“诺敏长老呢?”

  方继言又打开他的册子写起来,边写边道:“哦,诺敏和城里的几个姑娘在艺馆里做珠串,要到子时才能回来。”我看着碗柜上摆放的成双的碗筷,朝他意味不明地笑笑:“诺敏就有这么好?好到连你在京城的妾和儿子都不要了。”

  方继言的笔停顿了一下,颇有些无奈地道:“也不是她有多么好……”

  或许是今天多年不曾动过的木讷脑瓜终于开窍了一回,我又是如同不久前对李贞那般,一下就想明白了。当时闵京身在瓦剌,正是林照溪可以利用的大好时机,对于一个即将篡位的人来说,史官基本上是首抓对象。翰林院的那些个史官,林照溪只派了方继言去,显然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若是闵京给方继言封了大官,而他也接受了,怕是下一个要料理的就是他。依方继言之前的表现来看,他恐怕也是最后一刻才想明白的。

  见他仍在马不停蹄地写着,我凑过头去道:“你在写什么?”

  方继言如梦初醒,丢了手中的笔,苦笑着道:“……当史官当惯了,手里不拿着笔随时写几下,浑身都不对劲。”

  见他神色恍惚,我便捡了他墨迹未干的册子来看。一页页翻过去,果然了解到了今年瓦剌的历史,以及仲颜帖木儿迁部落的原因。

  塔娜口中的那个瓦剌巫师果然极有威信。据说仲颜帖木儿在他的部落出征时,那位巫师总要举行一个祈福仪式,所以仲颜帖木儿自然把他百战不殆的缘由归功到了这位巫师身上;而当他离开巫师征战鞑靼时,接连遭到几场失利,所以连带鞑靼在内的整个草原,都对这位巫师的话深信不疑。

  这位巫师称,今年一定会有一场天灾降临草原。果然,在我们出发回京后,草原上临近山的部落播种下的一些粮食全都被旱灾毁了,百姓的窝棚接二连三的倒塌,牛羊或跑丢或死亡损失了大半,于是人们都恐慌起来。

  所幸他们过的是游牧生活,仲颜帖木儿率领自己的部分子民一路南迁,在闵京(或是林照溪)的允许下,途径乌斯藏,把当初我们落脚的部落塞到了云南来,顺便帮我们吓唬了一下缅军,一箭双雕。

  那位巫师在仲颜帖木儿临走前,带领百姓种了一种据说可以召唤天神的神花,想以此来熬过天灾;那神花生长极快,只半个月就铺满了草原。方继言不知道那种花叫什么,就在旁边画了出来。血红血红的花瓣,花蕊像一只张扬的爪,看起来很是奇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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