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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_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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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雅矢里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和远处楼上的我碰在一起;我赶紧转移视线,佯装没有看到。

  这一转移视线,竟是看到了知赏。知赏这几日很喜欢在城里乱逛,无论早会还是夜市,总是时不时买回一些精细的首饰和工艺品;我看她这么兴味盎然,百姓也都一副欢迎的样子,便也由着她去了。

  知赏穿着汉人的服饰走着,巷子那头的塔娜也提着水桶走;不一会儿,两人不知怎的撞在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斗起来。她们上次就结下了梁子,这次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起初还在小声争论,后来就大声嚷嚷了起来,我隔得这么远都能听到她们斗嘴的内容。

  “瓦剌贱婢!”这是知赏骂的。

  “天朝毒妇!”这是塔娜回的。

  论骂功,即使塔娜懂的词再多,终究没有知赏会得多;于是她在感到自己落下风后,干脆地说起了她们的语言。

  听到那一句句冰雹般砸下来的异族话,知赏彻底呆了:“你、你说的是哪里的鸟话!”塔娜得意道:“瓦剌话!”

  “你这个小蹄子!”知赏跳起来咆哮道。

  我木然地看着那两个小丫头斗嘴,眼见日头升高了,便起身回去看燕柳。

  娘把门关得紧紧的,任谁敲了也不应。

  蓝正辉端着食盘在外面唤她,她也不理。我和他只好在外面等着,从日头正中一直等到日头西沉。

  待那门终于打开,我和蓝正辉一齐扑进去的时候,娘正把一条粗长的蛇从罐子里拎出来,手一挥扔在了地上。我往地上看去,只见那原本红火的蛇身竟变成了一截湿柴状的黑灰色物什,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后,身体里迅速地窜出一条金色的小蛇,瘫在那里渐渐风化了。

  娘一脚踩住那条小蛇,弯下身把它捏起,塞进了罐子里。

  而娘的床上,绣着水仙的厚厚帘子已经放了下来。

  我走过去,轻轻地拉起那帘子。

  黛色的人正枕在那里睡得正香,脸色红润,呼吸匀长。

  “是你吗?”感到有光投进来,他微微地睁开眼睛,看着我道。

  我注视着他那一双与常人无异的褐色眼眸,应道:“是我。”

  他虚弱地笑笑,拉起我的手放在他的胸膛上。

  “你看,我没有死。”

☆、98

    ……

  燕柳这一醒,我心中的最后一块大石也落了地。

  他的经脉遭到了不小的损伤,武功也再无法恢复;娘每天都紧张地为他调理着身子,而他也渐渐精神了起来。看到他那双褐色的眼眸柔和地注视着我时,我有些恍然地觉得,一切该过去的,都过去了。

  如今我有两个爱我的妻,为官的最后日子又赢得了赞誉,洗刷了自己在百姓心中的无能形象,这日子,恐怕已不再会有什么遗憾。

  我是时候走了。带着闵兰和燕柳,带着娘和琼儿,一起去寻个清净的桃花源,安乐舒适地消耗完余下的日子。

  林照溪送来了救治燕柳的蛊蛇,却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对我的要求。若他叫我回去,我便只能回去和他继续纠缠;可他这么做,便是放我远走高飞的意思。那三年之赌,他已经放弃,我成了最后的赢家。

  娘说,他活不长了。

  那他剩下的日子,还有多少?

  我默默地安慰着自己,或许他还能活很久,远远比我要活得久;心中也反复地告诫着自己,我对那个宫廷,绝不能再有一丝牵挂了。

  正当我整查沐府,将自己的官服官印都打包递回京中,准备不久后启程时,我收到了一封来自瓦剌人巷子的信,内容是邀请我到某个地方一叙,署名是朝碌。

  其实人啊,聪明劲儿一过,难免会犯些糊涂,我只要在那时仔细想一想,便会觉出它的异常来:朝碌他一个地地道道的瓦剌人,怎么会写天朝的汉字?云南这些个民族虽然都多多少少会些汉话,可字却是不会的,因此也绝不是代笔。

  当时我只想着,这臭老头,见个面还这么神神秘秘,并没有怀疑其他,吩咐一下侍人就起身去了。

  因着心情好,我也没让随从跟着,一个人背着手优哉游哉地往那个秀气的小山头上走,还未离沐府多远,我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

  待我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周围已没了云南瑰丽的景色。一个穿着麻布斗篷的人正背对着我烤火,瘦弱的身影被放大在潮湿的地上,身边摆放着一只只黝黑的陶罐。

  我往头顶看了看,确定自己是在一顶陌生的帐篷里,而且已经离沐府很远了。云南的气候是十分温暖的,可这里却冷得如同冰窖一般,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下意识抱住自己的肩膀,牙关有些微微的发麻。“朝碌长老,你、你在这鬼地方作甚!”我不由得朝那人怒道。

  那人闻言,将烤着火的两手缩回去,慢慢地转过身,没有光泽的眸子朝我看了过来。

  我顿时愣住了。

  “苗恩?!”

  斗篷下的那张脸,竟和苗恩一模一样。

  我震惊得连冷都顾不上,忙过去拉住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将他的手臂抓得紧紧的,分明感到了掌心下那比常人更为坚硬的皮肤,就像一只僵硬的木偶。那人的脸上一点表情也无,任我拉扯半天才有了反应,眉毛微微皱起,用沙哑的声音道:“什么苗恩?”

  他的眼里并无一丝神采,语气也是淡淡的,恍若另一个世界的人。

  这时,我注意到他从斗篷下露出的右手居然是血红色的。“你……你不是苗恩。”我愣愣地道。

  那人没说话,将手臂从我的掌心下抽出来,又坐在火盆边烤起了火。我对着他的背影问道:“你是谁?”

  他不搭理我。

  方才震惊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些,我从那冰冷的草垫上站起身,也凑到火盆边烤起手来。不论这人是谁,他为什么和苗恩长得一样,我目前身在何处,都等我暖和起来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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