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太子很难养_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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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顾明珩兀自看着自己发了神,陆承宁唇角含笑,语带纵容,“怎么多年过去,阿珩却愈加像孩童一般了。”沉磁之声中若蕴含花香。

  在他关于幼时不甚清晰的记忆里,几乎全部都被顾明珩这个人所占据了。

  东宫重重宫室之中,每一个角落都有着他的气息。他回忆起那一段岁月,总觉得他的阿珩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只要在他的身边,便感觉不到丝毫的恶意与痛楚。

  可是比起来,他更加喜欢阿宁这般神态轻松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为杂务所忧虑,不因权谋而劳神。

  他想要保护他,这个曾为自己缔造了一个纯然天地的人。

  感觉熟悉的指节轻触在自己的面上,顾明珩蓦地回过神来,一下子便闯进了陆承宁的视线之中。“阿宁……”他下意识地唤了一声。

  身侧树枝的阴影层层落在了对面之人的容颜上与衣上,有如浅墨色花纹,隐晦而暗自华贵。顾明珩突然发现自己今日对着他出神的次数多了起来,心下暗恼,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他的话。

  “好了,走吧,即使是春夜,也是有些凉人的。”陆承宁看了他的模样笑着叹息了一声,自然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两人的宽袖交错在一起,有如锦缎堆叠的花。

  道路两旁的光火延延,镂空石雕灯座中火苗闪动,一路蜿蜒至寝宫门口。两人相携着手,随着脚步轻晃而起的衣摆弧度似都重叠了一般,在浅淡的夜风中徐徐前行,连夜雾中的寒气都消减了许多。

  夜已过半,月色银辉纷纷洒落在屋檐窗台上。有月光自半开的窗台上落下,地上如铺了一层霜。

  顾明珩神思不属地看着窗台的方向,只觉锦被虽然挡住了寒意,但是心中却像是裂开了一道缝般,有延绵不绝的寒气逐渐涌起,令整颗心毫无根蒂。

  一双手突然环住了他的腰,臂膀有力而带着热意。顾明珩微微动了动身子,更靠近了些,低声问道,“可是将阿宁吵醒了?”他没有转头,只是下意识地紧靠在背后的胸膛上,两人的心跳声在瞬间汇合。

  “不是。”陆承宁摇了摇头,黑色的长发摩擦间,于黑夜中发出清晰的声音。他一手缓慢地伸进了顾明珩的衣下,细腻紧实的肌理触感令人不愿移开,轻缓地安抚着,一边开口道,“只是感觉阿珩自开始便未曾入睡,有些担忧。”

  说着嗅了嗅他发间的气味,很是亲昵。

  不知是否是因为春夜月色过于美丽,或是两人肌肤相亲,没有了阻隔,令得顾明珩差一点就脱口将自己今世重回十一岁的事说了出来。

  但是话到唇边,却无法倾吐。

  ——上一世的记忆令得自己几乎一直活在阴影与不断的催促鞭策之下,这些年来时常梦魇,或是惊惶于两人的结局会如上一世一般,不管如何,心下也不曾安稳过。

  若是告诉了阿宁,不过是徒添更多的忧虑罢了。说出来令两人俱是担忧,倒不如自己独自铭记。

  顿了顿,便换了另一种说法,“只是前日做了一个梦,梦见阿宁被废,我被囚禁于地牢,而安王叔做了皇太弟。”他的语气很是宁淡,像是毫无情绪一般。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语调韵律间竟是带着一丝预言的味道。

  说完他便住了口,心中却有些紧张——这般似真似假的话,未经思索便出了口,虽然确是上一世的结局,但是他不知道陆承宁对自己的这一番话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自己这般孤注一掷地将心底隐藏的部分秘密说出口来,可是妥当。

  月色悠凉,树叶在地融于月光,竟似水中鲤鱼,徐徐浮游。

  陆承宁抱着他的手未曾松开分毫,过了许久才听见他的声音,“不会的。”简单的三个字,却令得顾明珩涌动了半夜的心绪突然安宁了下来。像是具有神奇的力量,足以令人深信不疑。

  “嗯。”顾明珩鼻音浅浅,辗转着翻了个身,面对着陆承宁的面容,弯起的唇角在黑暗中隐约可见。他一手环住陆承宁的脖颈,语气柔了下来,“心中的郁气突然就散了。”一边说着一边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沉稳的心跳声节律不乱,令得他渐渐有了睡意。

  不知何时,那个站在桥上迎自己入宫的年幼储君,已经长成了足以依靠的男子。

  “嗯,睡吧,我在。”陆承宁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将他揽紧在怀中,用自己的头靠着他的头,不一会儿耳边便传来了顾明珩清浅的鼻息,想来是已经睡着了。

  陆承宁感觉着臂弯上的沉重,凝视着黑暗许久才闭上了眼,心下安稳。

  窗外月光成练,花叶弄影。

  次日上午。

  顾明珩独自一人坐在崇文馆执笔给宁无怿写信,陆承宁天刚破晓便去了含元殿。储君已到加冠之年,从年初开始,陆承宁便开始入朝听政,崇文馆的课业也都停下了。

  但是不管是顾明珩还是穆寒江与谢昀泓,几乎每日都会去到崇文馆中,或论及时政,或是弹琴作画。而下朝后若是回来的早,陆承宁也会过来,讲今日朝中情势,共同商讨。

  这已经成为了四人共有的习惯。

  逐渐有人声传来,顾明珩开始的时候未曾注意,但是后来却发现了不对劲。往往都是两人谈笑着一路行来,要不就是一边走一边拌嘴,可是今日却是极为反常。

  “阿泓——阿泓我真的没有!”谢昀泓水色的袍服衣角匆匆划过地面,穆寒江跟在他的身后一路跨进崇文馆的木槛,语气很是急促。他想要伸手拉住谢昀泓的衣袖,但是见他面无表情的模样又顿住了手。

  即使平时自己惹怒了他,他总归是还要理自己的。但是这次,他的神色不显,双眸却如冰封。

  是真的不愿理会我了吗?

  穆寒江站在门口,看着谢昀泓站到书案后,挽了袖口写起字来。神色如常,只是多了几分冷意。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才能令他看自己一眼,只低声说道,“阿泓,我真没有和我爹提到婚事,提到成亲,我不想成亲的……”他的声音有些小,此时看着谢昀泓,“阿泓”二字叫得委屈而谨慎,像是担心他连这个名字也不允许自己叫了。

  一身利落着衣的穆寒江站在门口,整个人的气息都倾颓了下去,他看着只有几步远的谢昀泓,想却不敢走近。

  一旁的顾明珩握着墨笔的手一顿,笔尖的浓墨凝结成珠落到了宣纸上。他看着缓缓晕散开来的墨迹,只觉心下一沉——果然还是如此吗?

  穆寒江已经加冠,按照京城世家的惯例来说,此时尚未成婚也算是罕事了。但是想到他的父母兄长俱在燕云,这般的情况也算情理之中。但是如今穆家回京,各方都看准了这手握军权执掌燕云的穆家。穆寒瑛穆寒逸俱已成婚,穆家嫡系之中便只剩了一个穆寒江。

  想来或许是穆将军提了提,却不知怎么被谢昀泓听到了。

  崇文馆一时极为寂静,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都隐隐可闻。突然,“啪”的一声清脆传来,竟是谢昀泓手中执着的墨笔笔杆被扳断开来,滚落到了书案上。

  他依然维持着低埋着头看向纸面的姿势,手握着残存的半支墨笔,无人能够看清他的神情。白玉一般的指节紧捏着笔,未曾松开。

  穆寒江担忧地看着谢昀泓,朝着他迈了两步,“阿泓……”

  他还没有说完,在看见猛地直起身的谢昀泓时住了口,只听他道,“你若想要娶妻,便去娶吧。”向来如水光潋滟的眸子如雪覆湖面,他将手中的笔杆放到案上,朝着门外走去。衣衫摇曳,分外零落。

  经过穆寒江的身边时,他淡淡开口道,“我绝不会去喝你的喜酒!”

  那一刻,背对着穆寒江的他,蓦地红了眼眶。

  骄傲如他,却是落了泪。

  窗外传来呜咽的风声,穆寒江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动了身形,走到了谢昀泓的书案边。案上用玉质纸镇压着一张白纸,上面墨迹凌乱,最后一划半途而绝,断在了一处墨渍上。细小的墨点溅开在雪宣上,刹那间刺了眼。而不远处,是生生被手指扳断的毛笔。

  穆寒江将手放到了字迹间,指尖触到了一阵湿意,淡淡的墨渍印在了他的指腹上,如再也不会消失。

  “阿珩,阿泓可是再不会理我了?”他突然问道,带着迷茫,“昨夜二哥打趣说我也该娶个妻子带着回燕云了,我没有答话。我不想娶妻的,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谁也比不过阿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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