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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_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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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真叫人惊惶。

  裴秘早早告退,殿中十分寂静,卫燎心不在焉的想了一会眼下要做的事,却发现自己提不起精神来。

  这一会倒不是因为他病了。昨夜虽然折腾的太久,但他终究是好好吃了药,也发了汗,醒来就觉得身上清爽了,但还是不怎么想去召见在外候见的人,干脆招手叫紫琼传旨,让他们都散了。

  说这话的时候,傅希如倒是抬起头,指向很明确的看着他,单凭眼神看不出赞同与不赞同,卫燎习惯了被他这么一看就心虚,顿了片刻,却也没等到他说什么。

  果然时移世易。

  傅希如不开口,卫燎也就佯装理直气壮,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坐到了傅希如身边:“出去逛逛?”

  外头候见的人都和裴秘一样,早早去了紫宸殿,又赶来蓬莱山,到底没见上卫燎一面,只得了个散去的旨意,小舟能容下的人不多,且宫里的路向来是同一个方向能走出好几个批次,这会必然还有没走远的人,出去与其说是赏景,不如说是显眼。

  傅希如的话说得很平和,且有分寸:“陛下尚未痊愈,见了风不好,外头太冷了。”

  去岁的雪一直下到开年,近来虽然转晴,但也太冷了,这个理由卫燎实在无可辩驳,他就是说现在已经好全了,恐怕也难出去,索性不费口舌,在傅希如身旁一坐,熟练的去拉他的手:“也好。”

  从善如流,已经算是卫燎罕见的容忍,傅希如也就没有抽出手,甚至对他笑了笑。

  一时间竟有点日融融情意眷眷的感触。明知是镜花水月,卫燎也跟着笑起来,两人一个赛一个温情款款,对着笑了片刻,才叫紫琼拿来棋盘消磨时光。

  卫燎好胜,固然不是真心想下棋,也被吸引了多半注意,争起方寸之间的得失来。

  傅希如不是特别擅长下棋,也不好此道,因此这番争斗也算势均力敌。卫燎心里算着好几步,时不时抬头从面色猜测傅希如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是否看透了自己惯用的几招障眼法,偶尔被傅希如迎上探究的视线,才微微一怔,恍然觉得这场景的难得。

  他既难偷得浮生半日闲,也难得这样平静的和傅希如对坐下棋闲谈,彼此间都不很在意针锋相对之间的得失。

  他几乎以为再也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傅希如看出他走神了,分明前一刻还在心思活络的试探棋路,这一刻就好像不在这里了,神魂都去了极其遥远的地方,于是拈着一枚棋子,敲了敲棋枰,开口提醒:“该落子了。”

  他说话太云淡风轻,卫燎分心想了想他到底是不是始终如此,还是回来之后变了个样子,没得出什么答案,往上头望了一眼,想起自己的计算,摸出一枚棋子往上一摆。

  卫燎下的是快棋,落子几乎不假思索,一是因为他不耐烦磨蹭,二是幼年曾经见过国手下了三天三夜的棋,从此就怕了。再说日常消遣,何必如此锱铢必较。

  他们用的是一套用了好些年的琉璃棋子,先帝御赐,黑白两色,触手生凉,清透漂亮,本来应该是夏天用的,只是曾经和傅希如消夏的时候用这套太久,就叫紫琼拿了这套过来。

  存放的时间太长,棋子沁凉,是靠手指摩挲才焐热的,放下去的时候竟然有些不舍。

  他们下棋的时候都不太说话,傅希如一提醒落子,反而开了个头,卫燎看着他思忖下一步,打破了沉默:“真不留下?”

  说的是前面挽留傅希如却被拒绝的事。

  傅希如自然听懂了,摇头:“走不开,今春太忙了,且还有公主的事到如今还没有定下来,不趁着现在办了,怕是春闱一开,更顾不上了。”

  公主与云横不同,不能独自上京,是要派人去接的。既然要接,就要考虑用什么规格,怎么接,接回来如何安置。

  要是卫燎的同胞姐妹,或者大长公主,这件事其实很简单,礼制皆有规定。令人为难的正是公主的出身,她生父是废太子,本就尴尬,还是卫燎登基之后按照定规追封废太子为悼太子,迁了坟立了碑,才算是把这件事彻底了结,公主却因先帝而未能引起注意,现今怎么处置,就成了个问题。

  废太子之女,又是卫燎兄弟之中所生的头一个女儿,先帝册封过的公主,他的侄女,要用什么样的规格去接是一桩头疼事,另一桩也就是住处了。

  她年纪与傅希如差不多,婚事却被耽搁了,按理来说要住在宫中,可这就要卫燎点头。谁也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摸不准脉,况且这件事上面不催,于是也就搁置下来,能拖就拖了。左右公主如今没有圣宠,等到拖无可拖,也就有了应对的法子。

  卫燎往傅希如脸上一望,摩挲着手里的棋子笑了:“这也值得当一回事?用朕亲女的礼制迎她回来也就是了。”

  顿了顿,挑眉望向不置可否的傅希如:“这足够亲厚慈爱了吧?”

  他做决定自然无需征求傅希如赞同,且因为那许多次的争执,这么一问多少有些尖锐辛辣的讽刺之意,傅希如却只是不紧不慢的摆上一枚新的棋子,温雅的做提醒:“还有住处,公主尚未婚配,年纪却大了……”

  “暂不赐婚,叫她住在宫里。”卫燎斩钉截铁下了决心。

  他知道清河公主身份毕竟敏感,不能随便一塞,与其等之后后患无穷,不如先延缓应对时日,慢慢图谋,搞清楚他这个侄女到底有多少成算,敢一脚踏进长安城这个漩涡。

  傅希如没有话说了,卫燎也懒散下来。随意的一靠,干脆认真的端详他看不厌的这张脸了:“好了,别说这些。”

  他们不该只有这个可以谈,只是再多的话,不适合说出口而已,因此不说这些,也只好沉默。

  卫燎永远无法出口的,是他其实曾经做过梦,梦到傅希如死了。从此世间再也没有这样一个人,所有与他有关的都再无意义,所有未能出口的话,也就都凭空消失,所有与这个人有关的日子,也就一并变灰,消失不见了。

  死是世上最无可抵抗的力量,卫燎眼见过父亲的死亡,又恍惚记得一点母亲过世前后的事,似乎人人都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因此而对死有深厚而不算无来由的阴影,只是在做那个梦之前,他没想过傅希如会这么早就在他心里和死扯上关系。

  更令他意外的,是即使知道死就是无法挽救的消失,也意识到了另一件事。

  傅希如死了之后,就会被逐渐遗忘,而他会永远记得这个人,只有他会记得。

  即使深信世间一切自己最终都可以得到,卫燎也不得不承认,兴许只有傅希如身死之后,他才能凭借时间抹去世上的痕迹,完全的私藏这个人。

  于傅希如,也是这样。

  只是他不知道他死了之前,傅希如是否有过私**占他的欲念,又是否和他一样,在意这个执念,甚至已经盼着他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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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这对就是,你不说,我不说,你说了,我就听,那我啥时候说呢?死的时候。(活该性生活不和谐,职业生涯也不顺吧,这么憋着容易爆痘其实)

第二十七章 和局

  这一场对弈,下出了一个平手。

  双方都不够认真,出了几次昏招,并非傅希如相让,也并非卫燎心软,总之,是和。

  棋枰上纵横凌乱,是卫燎站起身的时候不慎弄乱了的。好在他们不必复盘这难得的和局,也就无所谓回忆。他还摩挲着一枚棋子,看着卫燎亲自去开窗。

  “清河……”顿了顿,卫燎换了个更生疏的称呼:“卫沉蕤,你究竟知道她多少,为何总是格外在乎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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