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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共_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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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摇红

  夜阑人静,宴会散了,低眉顺眼的女官来请傅希如。

  这本该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他却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卫燎远比他所设想的更能使他神志昏沉,他几乎是一靠近,就失了理智,况且今夜不同往常,他知道自己不大对劲。

  或许是因为云横,或许是因为恐惧。

  那女官颇有耐心的等了一会,不出声催促,终于等到傅希如回神,领着他往皇帝的寝殿去了。

  卫燎正换下今夜穿过的衮服。他一旦出过汗,就觉得不舒服,不沐浴也要擦过身,换过衣服。就算明知道今夜还要出汗,但也忍不了了。身边环绕的宫娥次第散开,将打理好的他留下,傅希如就站在门口,审慎的看着他,并不径直过来。

  殿中十分寂静,对视因此显得情深意长。卫燎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话让他过来,索性坐下,静静的望着他。

  他们都喝了不少的酒,卫燎隐约期待的是又一次失去面具的傅希如,又觉得他想要的不止于此,心情复杂,下意识的抠着红绒毯,难得有些局促了。

  傅希如终于动了,落在他肩上的灯影轻轻荡漾,水波一样直落到脚下,他低声而迟缓的呼唤:“陛下……”

  卫燎想起早些时候在僻静回廊那里发生过的事,口干舌燥,嗯了一声。他想着方才的混乱,甚至没有注意到傅希如的神情,和他是否也一样意乱情迷,不得不略觉懊恼,似乎是因为自己太过自以为是。

  其实他不是这样的。

  他总觉得自己很久未被傅希如宠溺过,这不算错觉。夹在他们两人中间的事情太多,譬如他最近暗中耿耿于怀的,傅希如父亲的死因。可怕的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起了多少作用,且因为年深日久,盘根错节,他永远也不知道了,只确信自己有罪。

  按照一般人的来说,他似乎应该无颜面对傅希如,从此之后和他一刀两断才对,可眼下不是一般时候,他也从来不是平常人。

  傅希如也不是。

  即使现在这一切都变成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他还是无法抵御,更无法全凭计划来做事,而不被摄取心神,不做出蠢事。

  卫燎浑身燥热,是因为喝了不少的酒,但他还想来两盅。宫酿滋味醇厚又甜蜜,后劲绵长,喝醉了也不怕,多数人要到出宫的时候才头昏脑涨,两脚发软。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不知道傅希如为什么还不过来,为什么要那样看着他,想若无其事很不容易,但这次他不想再主动开口邀请了,他准备等。

  好在傅希如在他不耐烦之后,很快就动了,几大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把他拉起来,用不知忍耐了多久的急躁抱住了他。

  这拥抱出乎意料,又结实,又炽热,卫燎不免吃惊,不知这是多久之后他们的第一次拥抱,贴心贴肺的那种抱法,卫燎原本准备好了期待今晚发生的任何事,现在却觉得这就已经太多了。

  他在傅希如怀里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赤子,又像是外面的硬壳全都融化了,里面的馅心淌出来,一塌糊涂,袒露无疑。

  他没料到自己会怕这样的拥抱,像被完全包裹进一个人心里,情意深重,压得他呼吸不得,甚至自愧。

  他做陛下太久,不得不承认自己根本不会做未央了。

  傅希如起先不说话,只是抱着他,胸膛上怀风抱雪,深沉的惊人,卫燎觉得自己的脸正贴着他的心脏,坐立不安,又觉得简直一抬手就能掐死他,而他甚至不会反抗。

  于是二人僵持着,直到傅希如低声说:“落子无悔。”

  卫燎很轻微的一颤。

  这话仿佛一句恐吓,但卫燎知道不是的,这只是真相。他们用前所未有的亲密与坦诚订立盟约,死生由命,落子无悔。

  傅希如从没有如此明白的说清楚,再也回不去,和还有什么样的未来。

  卫燎迅速的捡回了自己的外壳,一张面具从他脆弱而赤裸的面容之下翻上来,正好盖上他的脸,平静无波,镇定自若。他仰头亲了亲傅希如的脸,留恋而暧昧的抚摸他的疤,把话说得甜蜜又致命:“你也无悔?”

  傅希如低头和他对视,二人其实已经差不多一样高,这时候并不显得谁势弱,谁迁就,他笑了笑,清浅涟漪散播开来:“是。”

  卫燎手一抖,冷不防被他拿住手腕,于是越发要用力忍住战栗。他知道自己有些不同寻常的毛病与癖好,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能回忆龙渊剑的时候,于是默默的望着傅希如展开他的手,端详着他的淡粉色的疤痕的眼神,竟恍惚从中看出一点温柔怜爱。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去扯傅希如的领口,却被按住了手,整个人都被抱起来抛上了床榻。

  卫燎偏爱厚软的被褥,因此一点没有受伤,他战栗只是因为察觉了傅希如与他纠缠到死,再也不想着割断羁绊的决心。这是抵死的带血的缱绻,叫他整个人在杀欲沸腾的同时,也无限的沉浸入晕陶陶的醉意,筋酥骨软。

  傅希如欺身上了御榻,把他剥个精光,卫燎这才有空去脱他的衣服,才到一半,就被抓住了大腿。

  好似打仗一般紧锣密鼓,卫燎数次半撑起身子,又都被推倒,他确实累,又觉得过瘾,用力在傅希如衣衫滑落的肩上咬了一口,留下清晰的一排齿痕,这才略微觉得满意,自己倒在枕上,懒洋洋的望着傅希如扯着他的大腿让他摆出一个合适的,无力反抗的姿势。

  好似钳制。

  卫燎知道自己醉了,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被傅希如掐着脖子按倒在枕上,抓着自己的头发,朦胧的看着他俯下身来,找他的眼神,和他眼里的泪。

  在这样仿佛复仇一般的时刻,傅希如居然伸手拂过他的眼角,把他渗出来的泪擦掉了。他一根一根舔过卫燎骨节分明的手指,又去舔他掌心细长的疤,卫燎眼睁睁的看着,几乎以为自己要死去,恨不得把他猩红的舌头割下来装在匣子里,永远的保存着。

  卫燎后背一阵战栗,比被扼住咽喉更觉得虚弱无力。

  他闭上眼睛,仰起头,受难一般奉上自己,好似这是什么交换。

  前半夜,卫燎只记得颠来倒去的欢爱,他真正清醒是在后半夜。酒已都醒,如何消夜永?

  自然是秉烛长谈。

  宣战之后的两国如何会谈卫燎不大清楚,但在两个旧情人之间,这似乎就简单了许多。傅希如来回抚摸着他的后背,搂着锦被之下光滑的躯体,随后他们谈起了云横。

  “不必信他。”

  虽然知道的显然不少,但傅希如要说的话只有一句。

  卫燎并不追问,若有所思,不知是否应该相信这句话里有傅希如的立场。

  “他有用。”

  可见宣战两国即使和谈,多半也只会说假话和废话。

  卫燎望着灯影在锦被上流动的纹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同鸳帐,过了一会才感觉到被子底下两人早就盘根错节,交缠在一起了。睡意渐渐泛上来,兴许是酒劲的余韵。

  然而与方才宣战了的人同床共枕,要心无芥蒂的迅速任由自己睡着也并不容易,卫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句真话听听?”

  片刻沉默之后,傅希如从善如流,回答道:“我不能。”

  卫燎发了一会愣,明白之后又忍不住笑起来。他翻了个身背对傅希如,懒洋洋的把自己拱进他怀里,睡意朦胧:“嗯,这倒是句真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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