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夜抄 完结+番外_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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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这大胡子一副噎住了的样子,他的笑容更加深,“你们做得太刻意了。”

  不论是追踪他们的行踪,还是那些自以为隐蔽的好意,都太过刻意了。

  这些日子里,他的洞察力是不比往昔,但这些举措都太过显眼,哄哄三岁小孩就差不多了。

  “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都请回吧。就和你昨天说过的一样,这山中佛塔不是什么好去处,搞不好就要把命折在里面的,你们没必要和我们一样。”

  “那你们呢?”何尧的嗓音十分干涩,他颇为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你明知道……你明明知道这样可能会……”他还是说不出那个字。

  “会死。我早就知道了。你难道不就是想要我去?”像是觉得好笑,穆离鸦呵了声,“你和这素姑,还真是两个妙人。一个想要我去,一个不想要我去。”

  “你都看出来了啊。你这还病着,就……缓两天?”反正都被看出来了,何尧干脆自暴自弃,“缓两天,等素姑给你把病瞧好了再去?”

  “我的病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更何况我能等,别的事情不能等。”

  见劝不住他,何尧急得脑门都要冒汗,“你这是图什么?”

  这大胡子大约是真的为他好。穆离鸦收敛了那带着几分讥讽的笑,缓声道,“因为我有无论如何都要知道的事情,所以决不能半途而废。”

  那些死了的人会在某处注视着他,他可以等,可以徐徐图之,唯独不可半途而废,哪怕死了都不可以。

  否则他真的没脸去见他们了。

  ……

  邙山险陡不是说的,在山腰看着不算远的距离,等到真的走起来就仿佛看不见尽头般冗长。

  这条上山的路是宝庆寺的僧人和香客们一同筹钱修建的,后来寺里出了事,再没人到山中去就渐渐地荒废了,被枯枝落叶和交错的藤蔓覆盖。

  薛止走在前头开路,走到中途忽然停下来对后头的人说,“上来。”他放低肩膀,“我背你上去。”

  “不了。”面色有些苍白的穆离鸦婉拒了他的好意,“我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被拒绝了薛止没有再坚持,“有人和我说,如果想要知道真相,就要到天京去。在那里,有我要知道的一切东西,其中也包括我的身世。”

  穆离鸦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是吗?也有人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若非如此,他们就不会踏上这趟凶险的旅途,只为了到那遥远的天京去。

  “他还叫我哥哥。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也有兄弟家人吗?”薛止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起伏,“我对着他,并不觉得自己和他之间有善缘。”

  “即便如此,我还是想要知道他所说的那些真相究竟是什么,我又究竟是什么人,值得他、还有你的父亲花那么多的功夫。”

  等他们终于到山顶已过了中午。穆离鸦他们走近,这宝庆寺掩映在茂密的林木间,跟废墟几乎没什么两样。

  废弃的寺庙院墙塌了一小半,匾额上宝庆寺几个字早就模糊不清,看得出自那场惨剧以后就再无人修缮。

  穆离鸦简单检查了一番,就伸手推开了虚掩着的大门,“进去吧。”

  经过十数年的风吹雨淋,这寺里已经看不出当日血流成河的惨状,可那股萧索的死气还是透了出来。

  莲池里半点活物都没有,更不要提僧人做功课和吃住的厢房。穿过棽棽的寂静佛堂,穆离鸦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你感觉到了吗?看来我们来晚了。”

  这宝庆寺不大,从正门进去,直直地穿过三道门,就到了后院,在更加开阔空旷的后院里,很容易就能够看到那座高约七层的深色六角佛塔。

  叮铃铃。明明没有风吹过,穆离鸦还是听见了那塔顶风铃发出的清脆声响,每一声都好比催命,听得人心口绞痛,血气上涌。

  他稳定心神,抬起头看见有人正从佛塔那边走来。

  “小僧等你们好久了。”

  迎着晨光的站着的那个人周身颜色寡淡,一袭雪白僧衣,妖异的长发无风自动,向着各个方向纷飞,都有些遮住那张妖异得雌雄莫辩的面孔。

  穆离鸦还未做出应对,薛止手中的剑就已然出鞘。他警觉地扣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自己身后,而雪亮的剑尖抬起来,正对着来客的眉心。

  “是你。”

  琅雪向着他们二人行了个僧礼,好似半点都不在意这雪亮的剑尖,“上次清江一别,已有数月未见,小僧对二位甚是想念,不知二位可有想起过小僧。”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容中数不尽的嘲弄和恶意,血红色瞳孔紧紧锁定在被薛止护在身后的那人身上,“穆公子,看你还活在这世上,可是思索出个结果了?”

  作者有话说:

  锵锵锵,老朋友是妖僧

  琅雪的这句话还未说完,薛止的剑就送了出去,狠戾得像是要将他整个人从上至下斩断。

  剑穿过琅雪的眉心却没有鲜血流出,一如清江之上他二人的那次交锋,他的真身并不在这处,只是留了个幻影在此。

  “你们要找的东西就这高塔的顶层,”他的声音好似从高塔深处传来,“只要你们有命来拿,那我们总会再见。”

  “你要进去吗?”

  穆离鸦这样问道,却并非在征求这薛止的意见。他推开虚掩着的门,先一步进到了这片深浓的黑暗里,薛止哪里还有选择,只能选择跟上。

  这佛塔内部装饰得无比精美,处处雕梁画栋,绘着妍丽的天女与菩萨,可不知是不是他们的错觉,这画中人的面部表情都分外阴冷邪恶。

  他们走在盘旋的楼梯上,浮动在鼻息间的是一股浓厚的腥味和油腻的臭气,楼层间的夹层明明有云母作窗,可这就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外头雪亮的天光就是透不进来,内部一片漆黑,无法令人感到半分庄严肃穆,只有无穷无尽的阴森与压抑。穆离鸦走到某一层,猛地回过头,连带着薛止一同停下。他明明听见了蛇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他明明听见了的。

  然而在他的身后只有无穷无尽的暗影,连一片鳞片都不曾有过。他还想要说些什么,薛止就用空着的那只手握住了他。

  “我知道。小心为上,免得走丢了。”两人十指交扣,他一直悬着的心脏稍稍落下来一些。

  袖子里那把剑滑出来一些,在薛止看不到的角落,他更加用力地扣住微微发烫的剑柄。

  “快要到了。”

  这佛塔一共只有七层,他们没再遇到其他阻碍,很快就到了这妖僧口中的顶层。

  不知是不是因为墙壁上镶嵌着夜明珠的缘故,这里要稍微明亮一些,足够让他们看清这处的摆设:落满灰尘的木头地板,斗拱翠绿,朱红顶盖上绘着莲花和云纹,鎏金的灯台早已熄灭,正厅的莲座上供奉的不是任何一尊佛像的金身,而是一具僧人的骸骨。这僧人的骸骨维持着一个盘坐的姿势,手中抱着一面饰有云纹的铜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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