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没有说话，他把手放在膝盖上，过了一会儿，听到从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声音。
糟透了，他想。不知道接下去还会发生什么更糟的事。他浑身乏力，胃部痉挛也变本加厉。Agro偎在身旁，温暖的身体多少给他一点安慰。
尼克不太清楚自己抚摸爱犬时心里在想什么，他的脑子一团糟。坏事总爱集中在一起，刚开始是救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危险分子，接着又被莫名其妙地殴打，然后是噩梦和失恋。现在天黑了，他知道今晚一定会失眠，因为白天睡得太多，而且发生了太多事。
艾勒说好七点到，但他每次总要比约定时间晚上一小时。尼克从床上起来走到楼下，坐在黑暗的客厅里，Agro很习惯地占据了沙发的角落。
这一小时似乎过得特别慢，尼克不知道自己是在等着为老友开门，还是在寻思找一些可以让自己消磨时间的事做。就像被催眠了一样，他听到从窗户外面传来一下可疑的碰撞声。某种东西在响，或者是要进来。
「艾勒，是你吗？」
尼克打开门，海风从远处吹来的凉意，让他浑身起了一阵颤栗，但是艾勒没有在门外。虽然这位好朋友总是喜欢开些莫名其妙的玩笑，捉迷藏却不是他的风格。
尼克走出去，仍然没有看到人。Agro跟着他的主人来到门外，但这只温顺听话不会狂吠的救生犬，从门打开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不安地转来转去。
尼克来到发出响动的窗户边，那里没有光，什么也看不见。就在他想要回去时，黑暗中响起了金属声。
「别动。」那里有个人说。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一瞬间，尼克全身都僵硬了，海风刺激着脑神经，他在压抑不住的惊恐中控制着呼吸。
虽然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但他说话的方式令人感到陌生冷酷，想必不会是个能带来好事的人，而且早有预谋，目标明确。
Agro在不速之客举枪的那刻就要扑上去，但尼克叫住了它。一条训练有素的救生犬也并不会比人类的身体更有效率地抵挡住子弹，尼克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个危险分子随时会开枪。他把爱犬赶回房里去，那人的手腕动了一下，示意他也进去。
尼克看到他从黑暗中走出来，也看清了他的脸。
他的脸色比上次见到时好多了，不再苍白得毫无血色，脸部表情也多了一种残酷的冷漠。
尼克从未想到，自己在海中救起一个人，会给他带来大麻烦，也许只是他估计得太乐观。早在发现那个弹孔时，他就该让艾勒报警。
身后的枪口在他略微迟疑时，往前顶了一下。
「进去，关上门。」他的命令简单明了。
尼克听他的话回到房里，等他进来后再把门锁上。男人环顾四周，他对控制局面有足够的自信和经验。尼克小心观察他的反应，再过一会儿，艾勒就到了，他必须想办法让那个总喜欢大声敲门的家伙，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那人问。
尼克从喉咙里含糊地应了一声，他自己也在寻求答案。
「我在想，你想干什么。」
Agro警惕地瞪着这个危险的陌生人，机灵的救生犬在空气中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尼克说：「这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拿，我在海岸工作，不是有钱人。」
男人看着他，目光冷静。
他的伤已经好了吗？
从海里救起他的时候，尼克摸到他的伤口。那是个新的、子弹造成的伤口，因为他穿着黑色的衣服，又在海水里浸了一段时间，所以流血不那么明显。从伤口的位置判断，虽然不至于致命，但也可能伤到了内脏。要是他已经撑不了多久，或许就有机会改变目前不利的局面。
尼克不禁跃跃欲试，海岸救生员要求接受严格的专业训练，每天锻炼身体，努力使自己足够灵巧有力。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Agro，又飞快转开视线。
「你不想要钱，那么想要什么？」
「我想问几个问题。」对方有条不紊，黑眼睛里反射着窗外的微光。「只要你好好回答，我不会伤害你。」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用过多的威胁，就像在和朋友聊天。
「你是救生员？」
「是的。」
「听那个叫乔治的医生说，是你把我从海里救起来的。」
「如果你不希望我这样做的话。也许那天不是你的幸运日。」
「显然今天也不是。」男人看着他说，「我丢了些东西。」
「是什么？」
「我醒来时，发现外套不见了，医生说他没见过，也许你能告诉我一点有用的线索。」
「我需要想一想。」尼克做出努力回想的样子，他只记得剪开背心，为他做人工呼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