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Pham自己不在意，也没把Sui喜欢男人的事当成秘密，导致后来所有人都知道了。Sui本来就是他们捉弄取乐的对象，知道这种事之后，哪些人哪能轻易放过Sui，他们就想了个主意，他们要Pham在圣诞节前夕，假意向Sui告白，瞧瞧他的反应。」
好老梗的玩笑。却也是人类有玩笑以来，最残酷的一个玩笑。
「他们提议的时候我就在一旁，我出言制止他们，还说Pham绝对不会参与这种无聊的游戏。但那时候Pham却同意了。他还向花店订了玫瑰花束，说是要在耶诞派对上当面向Sui告白。」
我感到惊讶。Nick虽然向来任性胡来，但他颇具侠骨，特别是对于朋友，我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有失义气的事。对象还是苏梁，实在难以想象。
「后来……怎么样了？成功了？」我问道，发现自己声音微颤。
如果Nick真在大庭广众下告白，苏梁打枪他也就算了，若是点头同意了，事后发现是整人节目一场，我完全能想象苏梁有多受伤。不要说吞几颗安眠药，放火烧了那间豪宅泄愤都有可能。
但杨雨兰却摇了摇头。
「没有，后来这事没办成。」她说，「Sui在那之前就知道了。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Sui那个人，向来心细似发。他从某个管道得知Pham准备和大家联合起来整他的事，在圣诞节前夕就悄悄地离开了。」
她的神情像是橱窗模特儿般沉静。
「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他离去前来找过我。那两年多来，我是Pham身边唯一能和他说上几句话的人。」
「那天他很平静，对我说了很多，他说他现在才知道自己有多傻，他本以为爱情单纯容易，只要两方心意通了，纵然有些外在的小阻碍，到头来自然水到渠成，傲慢与偏见、理性与感情、飘，小说里都是那样写的。」
「他说，他如今才知道，谈感情也是要条件的，当自己太过渺小、太过龌龊，连自个儿都看不见自个儿时，感情是连谈都没法谈的。他对我说，他从来没想过，原来不够时尚的人，是没资格谈恋爱的，因为他连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都弄不清，从而也不懂真正适合自己的是什么，系上了不合格调的领带，被人当笑柄也是活该。」
杨雨兰深深吸了口气。
「他对我说：『阿姐，今天离开这里之后，我会改变自己，我会变得时尚、变得有品味，我会选出最适合我的那条领带。但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回头系上这条了。』」
我听得眼角发涩。如果是数个月前，我遇见范尼克前，我肯定无法同理苏梁当时的心情。那种攀上了太美好的人，否定了自身的一切，苦苦追寻，到头来发现终究是一场白日梦的苦楚，只有历经过的人才能深切明白。
我总算知道，为何自我中心如Nick，在谈及苏梁借居的那段日子时，总会流露出歉疚之色。Nick不是笨蛋，再怎么粗线条，也该猜得出苏梁不告而别的理由。
即使当时无法参透，这几年不单苏梁成长，Nick亦同，他回想起来，必定心里雪亮。
本来，这就不是一场公平的战争。对那时的苏梁而言，Nick的存在太过强大、太耀眼。像海啸一样，在苏梁来得及从经验中学取自保前，把这只小寄居蟹扑天盖地淹没起来，苏梁根本连逃走都来不及，就这样栽进了名为范尼克的漩涡里。
但不对等的关系是无法成立爱情的。我在Nick面前曾感到自卑，这分自卑让我差点错过自己的心情。
而当时的苏梁，想来只会比我更蛞蝓，结局可想而知。
第三一章
而当时的苏梁，想来只会比我更蛞蝓，结局可想而知。
「……我第一次看见你时，就有这样的预感了。」
视讯那端的杨雨兰忽然说，把我从茫然中唤醒过来。
「预感……？」
「嗯，你会是那个，把Pham从我身边夺走的人。」杨雨兰淡淡地说。未料她会忽然把话题转回我身上，我心脏蓦地一紧。刚要开口说什么，杨雨兰却抢在我之前。
「因为你和我很像。」
她说道，忽然轻笑了声，「你别看Pham这样，其实他对女人很没辄的。他从小就习惯在女人堆里，他叔叔的财力、他的长相和个性，让他在十四岁就交了第一个女朋友，还是倒贴的，那之后他身边就从不缺女人。女人对他而言，就像是空气一样，他太过习惯被女人包围，他对她们好，但不会特别对哪一个上心。」
我感觉接下来的话我不会想听，听了，我心里好不容易建筑起来的堡垒，只怕又要溃决殆尽。但我的耳朵却屡屡背叛我。
「所以我才有机会接近他。他认为我和一般女人不一样，就像杂志里头说的，男性化，简而言之，像男人一样。」
我想起Nick在专访时，确实说过什么「女人大多很麻烦」这一类奢侈话。而杨雨兰的魅力，也确实在她中性的那面上。在她身上，同时窥得见男人的美、和女人的好处。
像杨雨兰这样的类型，和Nick身边那些女人，Vicky也好，那个叫Ivory的柜姊也好、还有那个摄影师Kotoko，全无相类之处。
「你想过吗？Pham为什么会为DaoMau设计出『中性』这样的主题。」
杨雨兰的声音，像细流一样，缓缓渗进我的心房，缭绕不去。
「他自己也很迷惘，自己究竟喜欢怎么样的人，明明不是Gay，却又对那些靠着时尚、靠着扮装，拚命展演自己是『女性』的女人反感。」
「要是有不像女人的男人就好了，要是有着女人元素的男人就好了，要是在男人和女人间，有个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的人种，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