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天气，仿佛连飘逸灵动的神灵们，也凝滞得失去了活力一般。
最大的炉火也驱赶不走的寒意，从三天前就把东凡王宫给包围了，连同着朝内越来越紧张的局势，正一步步，紧紧逼迫着登基不久，年轻的东凡王储印。
「请大王立即收回成命。」毫无起伏的，仿佛不带着任何人类感情的声音响起。
大王面见重臣的暖阁里，气氛凝重。
「东凡怎么可以把一个卑贱的平民任命为国师？」祭师总长古板而老态龙钟的脸上，每一道皱纹都凝聚着沉重的压迫，对着坐在中间王座上的君王开口，「东凡是大王历代先祖的心血，让下贱之人站上东凡的朝堂，会玷污先祖的基业，请大王三思，绝不可以发布任命鹿丹为国师这样荒谬的王令。」
空气，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在崇拜神灵，一切以神的旨意为尊的东凡，负责向神灵献祭，和神灵沟通的祭师院拥有极大的权力，身为祭师院总管的祭师总长更是身份尊崇。
看起来虽然是个即将踏入坟墓的老女人，但只要头上戴着高高的代表神权的银帽，就具有令一国之君也不敢小觑的势力。
从小就领教到祭师院嚣张气势的储印，对于祭师总长的兴师问罪并没有生气。
静静听着老女人近乎叱责的「请求」，储印习惯性用手抚了抚膝盖上的金色锦袍，平和地摆个手势，「祭师总长，请安坐，有什么事，不妨慢慢讲。」
「不必了，多谢大王。」祭师总长以看着乳臭未干的小儿的高傲眼神斜瞥他一眼，干巴巴地说，「本总长站着就好，祭师院那边还有很多事情未办，神灵的春祭是不能耽搁的，请大王尽快下令，了结这一件事。」
她不愿坐下，又搬出春祭这样的大事来，非常倚老卖老。
储印无奈一笑，不再勉强，转过头，对矗立在另一面的重臣——掌握军权的军令司，军青打个手势，「军令司请坐。」
「谢大王。」
军青坐下的时候，目光抬起一扫，正好与祭师总长撞上，电光石火间，迸射几点敌意的火光。
军权和神权之争，在东凡由来已久。
双方很自然的成为互不相让的政敌。
这一次，显然又是双方交手的时候。
「这件事，军令司怎么看呢？」储印对军青摆出询问的姿态。
祭师总长顿时皱起眉头，不满地道，「大王，这并非国家军情，没必要征询军令司意见吧？」
「嗯，可是……如果是国师的人选，将来难免会涉及军务吧？」
「这……」
「祭师总长暂不要着急，」储印温和地笑了一下，「你和军令司是本王的左膀右臂，有事应该互相商量才对。本王当然尊重祭师总长的意见，不过军令司掌管军队多年，又熟悉各国动态，对于国师的人选会给出很有用的建议。」
祭师总长脸色一沉，「不管选谁，都不可能选上鹿丹这样的无能贱民。」
鹿丹和祭师院有血海深仇，如果让他成为东凡的国师，在大王身边掌握实权，岂不是给自己添上一个大敌？
开玩笑，身为祭师总长，绝不容许这件事发生！
「臣却觉得，鹿丹是一个极不错的人选。」军青看准时机地插话进来。
「军令司，请你慎重说话。不要为了讨大王一时欢心，就置东凡利益于不顾。」祭师总长不善的目光转向军青，冷冷地发话，「鹿丹只是祭师院里一个下等杂役，这样的人，有资格成为国师？如果真的这样做，其他国家会怎么取笑东凡？这些你都没有想过吗？」
两人针锋相对已有多年，每次见面都少不了过上几招，军青手握兵权，并不惧怕这个老女人，反唇相讥道，「祭师总长是担心东凡被取笑，还是担心祭师院被取笑呢？为国荐才，是臣子的责任。鹿丹这样既懂地理又懂兵法的人才，竟然被关在祭师院中当了许多年的下等杂役，难道各位祭师连一点识人之明都没有？幸亏大王经过天地宫，巧遇鹿丹，慧眼识才，才挖掘出我东凡一块美玉。可见神灵对我东凡不薄，赐我东凡良才，还赐我东凡一位极为眼力的年轻君主……」
「一派胡言！鹿丹懂什么地理兵法？他在天地宫里面干的都是挑水送饭的下等话。」
「可是天地宫内的藏书，他已经全部看完了，甚至可以倒背如流。」
「你……」
两名重臣在暖阁一丝不让地争执起来。
原本应该是重心的君王，却反而被冷落在一边了……
◇◆◇
漫长的会议后，储印离开暖阁，朝寝宫赶去。
想着寝宫中等待他的人，虽然寒意依然，脚步却不禁轻盈起来。
走过回廊，拉开暖帘的瞬间，看见那优雅的背影，就好像春天已经到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