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袍泽[出书版]_分节阅读_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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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份调令其实早在半个多月前便已到达大营,只是童帅考虑到地字营此次行动的状况仍未明朗、骤然调离身为主官的柳靖云恐有乱军心,遂将此事暂时压了下,直到大势底定后才派温师爷前来通知、着柳靖云即刻回京;而地字营的管理,则在继任人选定下前由副统领齐天栩全权负责。

按本朝礼制,身为嫡长孙的柳靖云既未得夺情,便需为祖父守制二十七个月方得起复,自也没什么可能再回到地字营与齐天栩共事……回想起昨夜的放纵与方才的甜蜜,意识到自己在祖父孝中做了什么、又即将面临些什么,瞬间涌上心头的罪恶感与冲击让柳靖云只觉周身一冷、脑袋一阵昏眩,却是连勉强撑持住都没能、身子一歪便往旁倒了下——

「柳统领!」

「靖云!」

没想到他见消息后的反应会如此之大,温师爷待要出手相扶已是不及,却方一声惊唤脱口,便见前方营帐内一道身影疾闪而出、险之又险地于柳靖云倒地前将其接了住。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营帐里更衣更到了一半的齐天栩——见怀中友人容色惨白,不清楚此间经过的他抬眸便朝温师爷一瞪——后者不由给慑得退了两步——可却还没来得及出声质问,便见柳靖云朝他摇了摇头、并自一个眼神示意他将自己扶起……瞧着如此,齐天栩周身那份凌厉煞气虽仍未敛,却仍是乖乖地收回了目光,一手揽在友人腰间、一手搂着其肩头将人扶抱了起。

「敝属下不知此间经过有所冒犯、还望温师爷莫怪……天栩,向温师爷赔个礼。」

柳靖云虽一时有些头晕目眩,可见着温师爷突地后退、身旁人又满身煞气,哪还不知是有所误会,忙向温师爷解释了一番、并着友人向其道歉……齐天栩自来对他言听计从,故心下虽仍有些困惑,却仍是老老实实地同温师爷躬身致了歉。

「本官失礼了,抱歉。」

「呃、不、不要紧,齐副统领心切柳统领,一时有所误会也是人之常情……下官仍有其他公务待办,便先告辞了。至于之后的事当如何处理,便由柳统领自行定夺后再行上报即可。」

言罢,温师爷也不再多留,一个行礼后便匆匆离开了地字营驻地。

见对方的神色并不像有所记恨,稍稍松了口气的柳靖云途也不强留,而是一个旋身便自摆脱了友人的搀扶回到了营帐之中……明显反常的举动让才方给那张惨白容颜吓得不轻的齐天栩心下愈惊,忙紧随其后进到了里头。

「出什么事了,靖云?难道是子丑两队的事儿生了变?还是——」

「……与那些无关,是我的私事。」

强撑着仍有些昏眩的脑袋于榻上歇了坐、柳靖云摇摇头低声答道,持着那份文书与调令的掌却已不由自主地收紧了少许……「天栩……我得离开了。」

「离开?去哪里?童帅召见么?」

「……不。」

他再次摇了摇头,可却是在足足停顿了好一阵后、才一个深呼吸接续着道:「家祖月前过世,父亲上表代我乞丁忧已得核可,却因子丑两队的任务而给童帅将调令压了半个多月,直到方才才遣温师爷告知我此事……上头的意思是让我得令后当即启程回京,故眼下便该开始移交公务收拾行李了。」

「回京?」

没想到柳靖云口中的「离开」竟是指这个,全无准备的齐天栩不由有些懵了,怔怔问:「那你何时回来?」

「……如无意外,不会回来了。」

——尽管是初晓之时万般难以接受的事,可如今和齐天栩这么一问一答、看着对方那深受打击的神情,柳靖云原先纷乱的心绪却是出奇地平静了下来,微微苦笑着道出了那他已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我身为嫡长孙,理当为家祖守制二十七个月,自然没可能再继续担任地字营的主官……按照调令上的意思,在继任人选决定之前,地字营的事务便将由你全权署理。有此次行动成功的功劳在,若处理得当,想来就此转正亦非难事——」

「我才不管什么转正不转正的!」

齐天栩本就不是醉心仕途的人,眼下骤得如此噩耗,光震惊难过都来不及了、却哪还有心思余力去关心自个儿的前途?若不是清楚刻下仍是战时、高层断没有将正副两位主官同时调离的道理,只怕他接下来的一句便是「我随你一起走」了。

——可正因为说不出口,一声怒喝之后,心绪翻腾的地字营副统领便已辞穷。就是想说些什么,亦什么都说不出口,而终只能怔怔地望着晨起时还亲昵如斯、却不久后便将迎来分别的人……他双眸虽未涔泪,可直勾勾地望着眼前人的模样却已写上了实实在在的汶然,而让瞧着的柳靖云心下虽同样难受,却仍只得扬起了一个温柔而宽慰的笑。

「还记得你曾说过的话么?‘缘乃天定,只要两人有缘,便是远如天南地北,亦能不知不觉地在缘分的牵引下彼此相会聚首’……背景天差地远的你我能受缘分牵引至此,又岂会因我回京便就此绝了联系?不过是由以往的对面相见变成了鱼雁往返而已……」

「但——」

「天栩……机会不是凭空得来的,而需得自己去争取。当年我争取了,所以才能进入破军、才能与你相识……而你我要想再次重逢,所要做的,无非也就是如此而已。」

说到这儿,见齐天栩犹自一脸的凄风苦雨、也不知是否真将他的话听了进去,柳靖云只觉满腔怜爱与情思一并涌上,而便明知不该,却仍是不由自主地抬掌轻覆上对方的面庞、鼓起勇气是期待亦是试探地问:

「你不愿意为我这么做么?」

「自然愿意!如非那么做太不负责任,就是要我现下辞官随你回去也——」

「那不就成了?」

听齐天栩答得毫不迟疑、一双笔直凝视着自个儿的眼更是写满了笃定,柳靖云原先悬着的心一松,不由牵了牵唇角,轻声道:

「如此,我会等你的。」

「靖云……」

「我会等着你我重逢的一日、更会等着你我同殿为臣的一日……所以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顿了顿,见友人已自拼命点头,他鼻间一酸,于胸口压抑了两年的话语,终是再克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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