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绝后传之擎云侯轶事[出书版]_分节阅读_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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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仍在草庐前伫着的文士和那四名壮汉,却是直到白先生进屋好一阵后才猛然回过了神来……那名文士本还有些不甘心,可思及白先生瞬间崭露的魅人姿态,却是再也不敢赌对方是否真给“千金贵人”玩腻厌弃了——如果那位贵人仍然将白先生当成实呵护着,不过是由着白先生的意思才让对方到这种地方体验一下生活,他这么做又与捋虎须何异?也因此,思量再三后,多少还有几分理智的文士终是恨恨一咬牙,灰溜溜地领着四名壮汉掉头下了山。

可因担心白先生出事而跟来的何豫却未就此离去。

先前他之所以一直在旁默默守着,不过是寻思着等真有必要的时候再行出手即可,却不想出手的时机始终没等来,倒是等来了一连串将他彻底震慑了的惊人消息……思及白先生与那名文士先前的对话、意识到文士口中“玩腻了”三字之下所隐藏的意涵,何豫只觉吐息一窒、胸口一涩,心底自打发觉文士等人的目的后暗潮汹涌的情绪瞬间翻腾,双拳更已是不由自主地一阵收紧——白先生……竟是戏子出身,而且还是某个贵人以千金买下的禁脔么?

按说以白先生的医术,何豫本是说什么也没有理由相信文士的片面之词的。偏生面对那连番侮蔑,白先生不仅未曾否认,还在最后展现了那么样勾人的……若非本就精擅此道,一个单纯的医者又岂有可能那般……仅只一笑便轻而易举地挑勾起男人的欲望?

回想起周身先前如遭火焚的炽热,何豫几乎是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却又在察觉到已身的反应后、自我厌恶地狠狠捶了下身旁的青竹。

他、他究竟在想些什么?白先生虽未曾否认,却也同样没有承认,不是么?况且白先生并不会武,又不知道自个儿正在一旁暗中守着,自然只能想方设法使计逼退那五人……如此推想而下,白先生先前姿态的转变,似乎便有了个合理而符合他冀望的解释。

只是这样的想法却不仅未曾让何豫的心境有所好转,反倒还更进一步地加深了他心头的阴霾……望着前方幽然矗立的草庐,年轻的山庄弟子只觉胸口沉甸甸的、一时说不出地难受,而让他终究没能依循着理智的指示掉头离开,而是在深吸口气后就这么提步出了竹林径自走上了前、抬手轻敲了敲草庐的门出声道:

“白先生,在下何豫——”

“……何事?”

而得着的,是草庐内白先生已恢复如常的、因过于直接而稍稍显得不客气的话声。

可说也奇妙,听得白先生如此一句后,何豫原先犹自翻腾着的情绪竟是瞬间沉静了下来,胸口的压抑不再,吐息亦已恢复如常,平稳得就好像方才的一切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而那份驱使着何豫上前敲门的冲动,亦同。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傻事,何豫一时不由得万分尴尬,足足支吾了好半晌才得以勉强挤出了一句:

“我、呃,在下是来向白先生道谢的。若不是多亏了您,兄长如今只怕早已——”

“毋须客气。”

“是、是么,那、那在下便告辞了,冒昧打扰您十分抱歉……”

言罢,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的何豫已是一个转身,也不等屋中人回应便自逃难般地踏上了回村的山道……如此一路急奔,不多时,青年的身影便已彻底隐没在了山道的另一头,只留下了那虽仍回荡着却已越趋微弱的足音,和微风轻抚间隐隐逸散开的、屋中人交织着无奈和惋惜的轻轻叹息——

3

——何豫想,他大概是病了。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的解释。

——若不是病了,身为男人、也一直以来都只对女人有兴趣的他,又怎会突然间便着了魔似的迷上了另一个男人?不仅总在见着对方的时候心跳大乱、气息艰难,就连平日里亦是朝思夜想、寤寐难断……他知道这天下间多有男风之事,也知道江湖上相关的谣传从不曾平息。可出生至今二十多年间,他曾经心动过的对象一直都是女人,又怎么会在一夕之间便改弦易辙、就这么转而喜欢上了男人?

而且……那甚至不像江湖上某些传言里说的、是什么至交好友长年情谊的延伸,而是在初见之日便突如其来地撞进了他心里、趁着他犹未有所觉察的期间迅速发展生根……如此这般,待到半个月前他终得因故醒悟之际,那人的身影便已牢牢地刻印在了他心版上,再不容磨灭。

回想起半个月前于白先生草庐前发生的那场风波、思及白先生一笑间似假还真的勾人风情,即便如今已是十多天过去,何豫的心绪也依旧难以平静。

——他虽不是因那一笑才动了心,可若不是那一笑,以他的性子,怕是直到现在都不会发觉自个儿心底对于亲近白先生的那份渴望……其实并不全出于景仰。

和“景仰”相比,“仰慕”二字,或许才是更为接近他内心情感的说法。

只是不论景仰也好、仰慕也好,终究也不过就是他自个儿在那一头热罢了……不说别的,尽管那日他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了诸般蠢事,接下来的几次碰面里,白先生对他的态度也依旧没有任何改变。白先生不曾关切他那日突然造访的因由,也不曾好奇他后来缘何仓皇逃离。白先生只是一如既往地进屋为大黑哥看了诊、一如既往地开了药方,然后一如既往地于约好了下回看诊的时间后就此离开……而他只能怔怔看着对方来了又走,却连随便找个借口出言相留都无法。

何豫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他从没有遇过像白先生这般难以应付的类型,也从没有像这样惦念过一个人——而当这两个“从没有”碰上了一块儿,最终的结果,自也只能是“束手无策”四个字。

偏生他又无法说放就放。

两人相识不过月余,察觉到这份情感亦不过十多日光景,就是有放下的一日,也不可能是在这短短的几日之间……无法可想之下,何豫便也只能强自按捺、敛藏着这份情思,然后逼着自己将心神转而放到了大黑哥的事情上头。

——说到底,这,才是他真正应该在意的事儿。

经过了一个月的治疗,大黑哥体内的毒性已尽数化解,只是因着经脉脏腑受创过重之故、平日里虽多数时候都是醒着的,身子却仍十分虚弱……不过对无意纵虎归山的何豫而言,比起一个活蹦乱跳、自己尽全力也不晓得制不制得住的江洋大盗沈黑,病恹恹的大黑哥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故他虽对大黑哥多有劝慰,却始终未曾同白先生问起是否有能让大黑哥早日痊愈的方法,而是就这么顺势而为,一方面趁入城抓药的时候主动送信联系山庄、一方面尽可能地将时间和心神都花在了陪伴——或者说监视——大黑哥上头。

十年未见,他和大黑哥虽已走上了南辕北辙的道路,可大黑哥本就是八面玲珑之人,对虽身为擎云山庄弟子、却不惜为己舍下大好前途的何豫又谈不上有什么敌意,相处起来自也还算融洽。一个谈论这十年间家乡人事的种种变化、一个叙述自个儿孤身在外打拼的诸般经历,几日下来,何豫虽仍然无法像儿时那样将大黑哥当成兄长看待,却也多少找回了几分当年曾有过的亲近之感。

只是眼见日子一天天过去,二人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寻找大黑哥亡父的遗物——却始终毫无进展,自然让何豫难免有些焦急了起来——为此,他曾几度同大黑哥出言提及,却都无一例外地只换来了大黑哥的“不急”二字。在此情况下,饶是何豫心知山庄方面随时可能派人前来,却因无法同大黑哥说出真相而只能暗自心焦。

——事实上,以何豫对山庄能耐的了解,自己和大黑哥能够在陈家庄待了一个月之久而不被发现,本就已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了……毕竟,从九江到陈家庄的这一路上,他几度寻医的举动便已是再明显不过的线索,入住陈家庄后又时不时为了抓药而往县城跑,若山庄真派了人在后追缉,又岂有这么久都没能寻上门的道理?难道是常主事因看了他的信而暂缓追兵?又或是山庄内部在这段时间里出了什么……想到这儿,晚饭桌前、正讷讷扒着饭的何豫虽明知自个儿回去后多半便已不再是山庄中人,心下却仍不由自主地添了几分忧虑。

“何子,你不会是看上了那个姓白的郎中了吧?”

“嗯……嗯?”

便在此际,一阵与其说是探问不如说是确认的话声乍然于身前响起、拉回了何豫本已大大走岔的思绪。只是他心神不属,也没听清同桌用膳的沈黑究竟说了什么便胡乱应了声,却是直到小半刻后才终于意识到对方竟是冷不防地一语道破了自个儿暗藏的情思,大惊之下忙出言否认道:

“不、不是这样……呜……咳咳咳、我没、咳咳咳……”

他回得太急太慌,却是连自个儿嘴里尚有小半口饭未曾咽下都忘了、一不留神便因给噎着了而一阵猛咳……直到捶了捶胸口又猛灌了两杯沈黑替他倒的茶水后,勉强恢复过来的何豫才终得挤出一句不怎么有说服力的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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