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雍高帝纪_分节阅读_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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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和见王晟说这话时神色虽然有些疏离,让人毫无亲近之感,但面上当真没有介怀之意,语气也不似作假,当下便松了一口气,对王晟又一揖道:“丞相宽仁,褚家感激不尽。”

王晟受了这一礼,待他直起身子后便问道:“褚公子从长安来,不知长安近来可好?”

褚和愣了愣,他还未到做官的年龄,父亲与哥哥为了避嫌,又都从不在家中谈论各自的工作,所以家里虽有两个朝廷重臣,他却仍对朝政一无所知。听王晟如此殷殷相问,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没有感觉父兄又提到过长安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于是便如实道:“草民未听父兄言及朝中有何大事,料想朝中一切都好,长安城中也和往日并无不同。”

王晟点点头,引他向屋内走,“如此便好。”

褚和却在门口站住,“禀丞相,草民来时,王上特意命李太医随行,说要为丞相瞧瞧身体。”

他说完这话,忽然觉得面前这人身上添了分温度,他也说不上差别在哪,但确实和方才不一样了,于是他又继续道:“李太医现已在府衙外等候,丞相,叫他进来吧?”

王晟笑道:“那便请他入内吧。”

不同于褚和,李太医对王晟是真的有些惧怕,前两次他为王晟施针,王晟转醒后不对他感激涕零也就罢了,反而还对他横眉冷对的,不知道是和他结了什么仇。但他也没什么别的办法,每次只有在心里不停默念,“医者仁心”、“医者仁心”……

幸好每次他用不着给王晟脱下衣服诊治的时候,王晟对他的态度倒也正常,让他多少能松一口气。李太医为他请过脉,捋着标准的山羊须道:“丞相脉象尚可,然近日洛阳天气沉闷,易致胃气不足。下官今日便为丞相调汤,丞相每日于饭前服用,可益气建中,当无大碍。”

“有劳太医了。”王晟近来身体并无不适,但听他这样一说,担心当真发病,又要误了政事,于是便仔细记了下来。官署内和外面一样透着股闷劲,说话间,他头上便出了一层薄汗,起身的时候,正好聚成一滴淌了下来,落在颊侧,被他随手拭掉,“李太医,褚公子,今日天色已晚,且在馆驿歇息一夜,明日再上路吧。”

褚和应道:“多谢丞相。”

李太医却摆摆手,“王上命下官跟在丞相身边,丞相不回长安,下官便是也不回的。”他顿了顿,看着王晟又道:“丞相这汗出得有些厉害啊。”

“最近天气闷热,出些汗也属正常。”王晟这样说着,却见面前的褚和与李太医两人都不似自己这般,入夏不久就出了一身汗,只得无奈叹道:“不瞒太医,今夏确实出汗多些。”

“下官记得,丞相冬日时颇为畏寒吧?”

王晟点点头。

李太医又抚了抚胡须,“这便是了。”

在一旁的褚和忍不住插话道:“丞相既然畏寒,夏天理当耐热才是,太医为何说:这便是了?”

李太医这一路上与褚和混得十分熟稔,对这位小友颇多喜爱,这时听他发问,便微微一笑,对他和王晟解释道:“丞相、褚公子有所不知,此正为阳气不固、固摄无权之表——”

“褚公子,你暂回馆驿休息吧。”王晟却忽然打断道。他一向忌讳在别人面前谈论自己的病情,更何况他与褚和,是雍相与雍民的关系,他的病虽从未刻意瞒着旁人,却也不愿特意说给别人听的。

褚和的表情有些讪讪,李太医闻言会意,忙低头告罪道:“是,下官失言了。”

“丞相,太医,草民告退。”褚和对二人各作了一揖,红着脸走了出去。

王晟颔首,待他走后便转向李太医道:“太医只需说症结所在、如何治法便可。”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不要废话。

“是。”李太医感觉自己无意中又得罪了王晟一次,心里欲哭无泪,却又不能再面上表现出来,忍得好不辛苦。他沉吟片刻,才继续道:“丞相脉象虽已有好转,却因胃纳不佳,仍气血俱亏。劳倦过度则血虚,血虚则冬畏寒、夏畏热;久病未愈则气虚,气虚则盗汗不止。下官虽可为丞相配药,然还需丞相自身于饮食起居上多加注意,不可过于操劳。”

王晟笑笑,只道:“辛苦太医了。”

李太医也知自己劝不住他,他既是一国之相,便要总一国之政、理一国之事,哪里是说不操劳就能不操劳的。他叹了口气,也不再多说,正要向王晟告辞,忽听门口有人喊道:“丞相,廷尉急报!”

“张青?”王晟忙上前接过,三两下便取下泥封拆开信函,读了一阵,面色渐渐变了。他扶着凭几缓缓坐下,不知想着什么事,动都不动一下,仿佛一块石头似的。也不知过了多久,他霍然站起,对门口的兵士高声道:“去叫秦将军过来!”

自从卢氏一案后,刘符这两天心里一直不太痛快,趁着今日没有朝会,他一早便带着几十人去渭南打猎,到了日落时才回城。进城时,他恍惚间看见丞相车架,不禁前后左右地看了一番,确认他自己现在确实是在长安城没错。他“咦”了一声,搔了搔头,打马凑近去看。

他一走近,便见到车外的确是他派给王晟的近卫,不禁狐疑地皱起眉头,一把掀开了帘子。

这一掀却给他吓了一跳。车里的人确实正是王晟,但正一手抠着短塌边缘,一手抵在腹上,两眼紧闭着,就连外面将灭未灭的夕阳忽然打在他脸上都没让他睁开眼,只低声缓缓问道:“快到了吗?”

刘符浑身的汗毛都要炸开,若不是身量不允许,他真恨不得从窗户钻进去。他撑着马背,直接跳到了王晟车上,马车晃了晃,引得王晟的手又按得深了一分。刘符大步进去,扑在塌边,叫道:“景桓!”

王晟的眼皮颤了颤,随即便睁开,无神地看了他一阵,然后才渐渐清明起来。刘符半跪在塌边,贴上王晟深陷进胃腹中的手,另一只手扶住他肩膀,急道:“你怎么了?”

王晟摇摇头,一时再说不出话来。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滚落,他深深折着腰,身体弯成了一张快要拉断的满弓。刘符见他的手死死按进腹部,恨不得要插进皮肉中去,心中大骇,忙用力掰起他这只手,不叫他自伤。却不料他这一动,反叫王晟将身子绷得更紧,甚至竟然在他面前闷哼出声。见王晟如此,刘符哪还敢动他,忙收回了手,却不知道该往哪搁,最后只有站起身,将手伸到王晟背后,替他一下下地捋着后背。

最初的惊慌过后,刘符心念一转,便大概猜出了由头。最近朝中并无什么大事,能让王晟未奉诏便擅自归京的,就只有卢氏一案了。但此案才过去五六天,王晟就已出现在长安城外,也实在太迅速了些,说是从天而降都不为过!

消息从长安传到洛阳,哪怕是八百里加急,又抄近道,也要一天时间。王晟乘车过来,怎么说也要三到四天。看来那日他这边方一下朝,那边消息便已经向洛阳飞去。他以前总觉得王晟孤悬朝中、从无朋党,现在看来——

“王上……”

王晟抬手捉住刘符的手腕,腕上又凉又湿的触感激得刘符浑身一抖,他回过神来,压下思绪,忙问:“景桓,你怎么了?好些了吗?”

王晟肩膀微向前耸,似乎是要坐起来,刘符见状便托着他两腋,将他向上扶了扶,让他半靠在车壁上。只是换个姿势,便引得他喘息不止,刘符知他痛极,也不出声打扰,只将手覆在他手背上,待他呼吸稍稳才又道:“景桓,你说句话,别吓唬我。”

王晟翻过手回握住他,闻言勉力道:“臣方才……痉挛了一阵,现在已无碍了,王上……王上莫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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