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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蛇记_分节阅读_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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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遇竹并非第一次听他发出这种古怪的吸气声,刚想说什么,忽然听雒易低呼道:“那儿也镶嵌着玉石!”

原来二神手中所执的规与矩的交接之处,也各自嵌了一枚圆润的玉石。沈遇竹道了一声“姑妄一试”,举起弩机对准了伏羲手中的方矩。正要发射,忽然心中一动,又取了一支弩箭递给雒易。

“这图腾处处暗示‘双生’‘对称’之意,若只敲击一侧,恐怕不能奏效。请你与我一人击规一人击矩,试一试看。”

雒易握着弩箭,撇唇道:“托你的福,我现在可是手无缚鸡之力。要我徒手击中两丈高的石壁,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吗?除非——”他眼眸一转,笑道“你肯把你的弩机给我,说不定我还能勉为其难,试上一试。”

出乎意料,沈遇竹点点头道:“说的有理。”便把弩机递了过去。

这下不只屏飞羽,连雒易都不免怔然。他举起弩机对着沈遇竹,笑道:“若我拿这玩意儿对付你,你怎么办?”

沈遇竹不疾不徐,应道:“也不过与君同葬于黄泉之下罢了。”

雒易无话可驳,颇觉无趣,透过望山对准石壁。二人各自发力,“铛”的一声,同时击中规与矩。

只听微不可闻的“喀哒”一声轻响,然后是生涩的机括转动声。三人走上前去,覆手轻轻一推,那面少说也有数千石的巨大石壁辘辘而响,一寸寸辗过地上腐菌蔓草,在眼前缓缓开启了。

屏息望去,门内是一条平直幽暗的青石通道,两侧镶嵌着许多闪闪烁烁的萤石,十步之外便是一片未知的黑暗。

屏飞羽咽了咽唾沫,左右征询道:“进?”牙关格格一击,忽觉一股寒气袭来,大大地打了个寒战,脸色隐隐发青。

沈遇竹神色一凛,伸手搭住了少年的脉搏:“飞羽,你方才可曾吃过什么?碰过什么?”

屏飞羽声音里满是莫名,面孔却木僵无表情:“没有啊,我……”一句话不能说完,喉头发麻,发声不得,眼皮渐渐重逾千斤,足下软绵绵地如处云端,一头栽进了沈遇竹怀里。

沈遇竹急忙施救,然而少年浑身发冷,只是昏迷不醒。雒易走上前来,翻过他的掌心,只见少年手心有着被碎石擦伤的细小伤口,已被毒素染成漆黑。

沈遇竹望了望蜷缩在暗处的那截蛇尾,心道:“应是飞羽手上早有伤口,无意间触碰了那蛇尾,毒素得以进入血液。只是,蛇毒一向只藏在獠牙之中,那怪物竟是浑身带毒,这般古怪厉害?”石

他掀开他的眼皮,见少年的瞳人尚未涣散,想来还有一线生机。微一沉吟,将少年背在身后,又撕开外袍,将他的手脚紧紧与自己绑缚在一处。

雒易冷眼望着,道:“前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龙潭虎穴,你难道还要背着这个累赘上路不成?”

沈遇竹心内恼忿,转脸望着他:“雒易,假若中毒昏迷的人是你,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雒易冷冷道:“多谢!我不敢存此奢望。再者说,我也不会放任自己落入这般境地。”他转身便要往门内走,却被沈遇竹一把攥住了手腕。愕然转过脸去,见沈遇竹淡淡道:“走进去之前,不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雒易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难不成,还要和里头打声招呼:‘初临贵府,不请自来,幸勿见怪’么?”

沈遇竹凝视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问道:“那个……就是委蛇吗?”

雒易心内一跳,不动声色反问道:“委蛇?你指哪个?”

“所有。这双首同身的伏羲女娲,那一闪而逝的青面蛇尾,还有,”他附在他耳边,低道:“你身上……那只怪玩意儿。”

雒易后退一步,拉开二人距离,反笑道:“你说呢?这些怪力乱神的门道,你不比我在行?”

见他还在这般装聋作哑,沈遇竹忍不住紧紧蹙起双眉,恼道:“雒易,如果一个秘密值一镒黄金的话,你真是富可敌国了,是不是?我……我真看不透你在想些什么,这种关头——”

他无意间手下使力,把雒易的手腕捏得生痛。雒易也被激出气性,冷笑道:“沈遇竹,莫非我一向能看透你在想什么了?论机谋论心计,你不如我吗?如今我成了你手下败将,你反倒拿我没辙了?哼,不妨千般拷问、万般刑求,看看我会不会说!”

沈遇竹忍着怒气,半晌作声不得,良久才道:“不错,不错,这三年来,‘你以伪来,我以伪应’,你我之间,本就做尽了这虚与委蛇的事!哪怕在眼下这生死交关的当口,也……也……”

也绝无一丝一毫的信任可言。

他把他的手腕一甩,径自走进了门内。留下雒易站在原地,握着自己余痛未消的手腕,神色晦暗难明。

**既深且长,空旷的黑暗之中,只有两人空洞的跫音此起彼伏地回响。

雒易在后默默走着,抬眼望了望沈遇竹的背影,一扬手,把手中的物事朝他头顶掷了过去。

沈遇竹听得身后“呼”一声风响,回手一接,却是自己的弩机。

“拿着!”雒易面无表情,“我嫌沉。”

沈遇竹掂了掂弩机,开口道:“多谢你。”

雒易道:“本就是你的东西,谢什么?”

沈遇竹与他并肩而行,笑道:“谢谢你总算没有背后放冷箭,一箭射死了我。”说着,将一只匕首塞到了他手里。

雒易望了望他的侧脸,欲言又止一番,低道:“那羊皮卷……确实丢了,但上面载着此间通行的关窍,只在‘置之死地而后生’七个字而已。到底什么意思,你自己参详罢!”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我……我身上……”他似是不知如何措辞,一双剑眉越攒越紧,思忖道:“我真要在这种地方和他全盘托出不成?要是一桩桩追本溯源,真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何况这些事在常人看来,件件都称得上匪夷所思之极,他又凭什么信我?”半晌思量不下,忿忿然撇了一句:“罢了,你爱信不信!”

便只这么两句藏头掖尾的自辩,雒易脸上却已是纡尊降贵、十分自贬身价的负气神色。沈遇竹忍笑道:“嗯,我信的。”他望着前路,轻声道:“其余的,等我们从这儿出去后,你再一件件和我说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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