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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妖司藤_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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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藤说:“妖怪没有人心,老观主声泪俱下的这套,可以收起来。藤杀我绝不可能会解,但是老观主如果配合,诸位有生之年,我可以让它不发作。”

苍鸿观主没听懂,半张着嘴看司藤,白金教授反应的最快,声音近乎激动:“这就像艾滋病一样,在人体的潜伏期一般是10年,10年之内,患者跟普通人毫无差别,除非病发才会不治。司藤小姐可以控制藤杀,如果她在你们有生之年都不会让藤杀发作,那么……”

如果有生之年藤杀都不会发作,在体内潜伏一辈子,与性命又有什么干碍呢。

苍鸿观主激动地声音都抖了:“司藤小姐要我怎么配合?”

司藤看了他很久,说了句:“你上来。”

***

司藤问了苍鸿观主一个问题。

1946年丘山道长、李正元道长和黄玉在上海镇杀司藤之后,尸骨埋在哪了?

尸骨埋在哪了?

苍鸿观主记得,司藤死后,丘山道长神色冷峻,说是为免有变,这妖怪的尸身是一定要烧掉的。

点火时,特意在尸身上淋了火油,刷的一下,焰头窜起老高,丘山道长往火里一张张地扔符咒,说:“三十多年前一念之差,铸成大错,今日总算是了结了。”

苍鸿观主那时还小,被李正元道长赶在边上,字字听的清楚,却字字听不懂,他只记得,火灭的时候,丘山道长的一张脸,像死人一样难看。

所有助燃的木头都烧成了灰,风一吹飘飘洒洒,像绝望中降下的大雪,除了那具烧的焦黑的尸骨。

骨头根根支棱,肋骨森森分明,眼洞似乎深不见底,牙床排列的弧度像讥诮的大笑,似乎下一刻就会开口说话。

——“我会回来的。”

苍鸿观主张着嘴巴看,师父李正元道长冲上来捂住他的眼睛,眼前黑下来的瞬间,他听见丘山说:“不行,这尸骨我要带回青城,做法镇压,还有她的原身藤根,也要一起挖出来,以防来日有变。”

那时已经是1946年的最后一个月,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天数,带着司藤尸骨离开上海的那一天,天仇地惨,大雾弥漫,可见度只有二三十米,再远一些的人影憧憧,都像是游荡的鬼影。

他们个个走的心事重重,天渐渐黑了,周围有低矮的房屋,又忽然开始下雨,瓢泼一般,苍鸿观主顶着油纸布咬着馒头坐在板车车尾,他记得当时好像是被噎住,嘶哑着嗓子朝师父李正元道长要水喝,李正元取下腰间的水袋,正俯身给他倒,半空中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赤红火球划破雾霭。

再然后眼前亮的吓人,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响声当场就震昏了黄玉,巨大的热力迫面而来,车子被气浪掀翻,苍鸿观主哭嚎着在地上滚出很远,紧接着黑烟滚滚,呛的他几乎不曾死掉。

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围脚步杂沓人声鼎沸,有人在撕心裂肺地嚎叫,血腥气和油气扑面而来,大雨如注中,不远处无数的火苗时起时弱,苍鸿观主尖叫着在地上爬躲,直到被黄玉抱了起来。

一直到很久之后,苍鸿观主年届而立,多方求索,才终于知道当日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是1946年12月25日,圣诞夜,当日的上海浓雾弥漫,黄昏时分开始下雨,渐转瓢泼,晚上八点左右,从重庆来上海的三架飞机在浓雾大雨中同时失事,一架隶属中央航空公司,另外两架隶属中国航空公司,共计81人遇难,幸免者13人,这三起空难创了当时国民航空史的记录,被称为轰动中外的“上海黑色圣诞之夜”空难。

在当时的一片天愁地惨混乱惊惶之中,难免有人趁火打劫顺手牵羊,丘山道长一行人聚齐之后,庆幸无人受伤的同时,才发现携带的大部分行李,连同装了司藤尸骨的那口木箱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

苍鸿观主讲完之后,司藤很久都没有再说话,这异样的沉默一直僵持着,直到突然间,客栈的大钟敲响。

当……当……当……

十二点了。

53、第②章

回去的路上,其他人还好,独马丘阳道长忐忑之至,跟前跟后地追问苍鸿观主:“真的不发作吗?真的有生之年都不发作吗?这司藤的话能信吗?”

这种人怎么还能混到道观的掌教呢?丁大成对他真是说不出的讨厌:“不能信又能怎么样,就算司藤出尔反尔,你还能跟她拼命不成?”

原本就焦头烂额,自己人还到处添乱,苍鸿观主真是一个脑袋两个大,白金教授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可信的,不过司藤小姐不解藤杀,也有防着你们的意思,所谓的你不动,她不动,你一旦有异动,就是性命攸关。”

同行以来,齐云山的刘鹤翔基本上就不讲话,这个时候也点头附和:“说到底,只要咱们以后不跟她过不去,她也不大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说话间就到了旅馆门口,苍鸿观主伸手想去摁门铃,无意间抬头,忽然看到隔壁沈银灯家二楼房灯大亮窗帘大开,央波就在窗口杵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们,面目之上都是灯的阴影。

苍鸿观主头皮发麻,凉气瞬间就弥漫了整个胸腔。

出事之后,他先是苦恼该怎么去跟潘祈年的家人解释,继而发愁众人所中的藤杀没个说法,居然把沈银灯这茬忘的干干净净了:不错,他们现在知道了沈银灯是赤伞,是妖怪,非男非女,死不足惜,但是央波不知道啊。

他额头渐渐渗汗,低声问道:“咱们要怎么给他解释啊?”

马丘阳道长先前被丁大成抢白,心里老早憋了气,闻言说不出的怪里怪气:“这要怎么解释?难不成去跟他说,他老婆是个不男不女的妖怪,被另一个女妖怪给杀了?”

张少华真人叹气:“大家得合计个说法,毕竟沈小姐是跟我们一起走的,现在回不来,任谁都会疑心到我们身上,万一这个央波报警,大家伙都麻烦。”

这话没错,真追究起来,每个人都有干系的,大家心下都有些惴惴,再抬头去看,这边都说了这么久话了,那头的央波还是那么站着,丁大成下意识就骂了句脏话,又撸袖子给白金看:“这小子是有病啊还是被钉住了啊,瘆的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怪异归怪异,总不能老搁门口站着,苍鸿观主硬着头皮摁了门铃,店主开门时老大不高兴的,一直叨叨他们回来的太晚了,苍鸿观主他们就在店主的叨叨声中上了二楼,拿钥匙开门时,忍不住又往央波那头看了一眼,触目所及,惊的险些丢了手里的钥匙。

央波的脸已经转向他们这边了,眼睛在黑暗中亮的吓人,见苍鸿观主看他,回应似的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苍鸿观主一颗心咚咚跳的厉害,只好尴尬地也笑:“还没睡啊?”

苗寨的吊脚楼之间距离都很近,二楼和二楼高度平齐,打招呼递东西极方便的,央波说:“没呢。”

他神情愉悦,似乎很有继续聊的雅兴,苍鸿观主是实在无话可说,僵了半天之后,憋出一句:“沈小姐……还好啊?”

他心下三分奇怪,问这话时存了几分试探的意思:三更半夜,年轻的妻子还未归来,央波不应该是神情焦急地询问吗,怎么会有兴致跟他闲扯呢?

央波说:“你问我们阿银啊,她好着呢。”

苍鸿观主糊涂了。

什么叫“好着呢”?这“好着呢”到底从何说起啊?

***

秦放辗转反侧的,实在睡不着,躺在床上听了一会,外头摇椅咯吱咯吱的声音好像永远也不会止歇似的,他叹了口气,披上衣服出去,顺手拖了张椅子,就在司藤边上坐下来。

司藤听见声音了,原本懒得理他,但一个大活人杵身边的,总不能真当他是空气,末了还是问了句:“有话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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