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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子_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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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暗环境里只听见她闷闷的说话声,语调听起来倒是十分地坦荡自然,并没有什么值得可疑的地方。

  而王夫南中衣也未脱,便径直下了汤池。许稷隐约瞧见他身上的白中衣,唇角一挑,忍不住冷笑。

  说王夫南不是为试探而来她都不信。

  穿着衣裳下水,难道还怕被她看了占便宜吗?

  “某以为军中之人要比我等潇洒得多,原来十七郎爱穿衣裳泡汤?”她奚落完且还帮他找台阶:“行伍之人大多体貌丰伟,而某却是这样一副赢弱身板,十七郎莫不是怕许某看了自卑?”

  王夫南闻言心里竟是咯噔了一下,他万没想到许稷此人居然会如此挑衅。说许稷是男人,他总莫名觉着有哪里不对劲;但若说许稷是女扮男装,那其坦荡至此也真是令人不得不服。

  “倒没有。”王夫南亦不是省油的灯,“天气太冷,在水中脱自然比在上面脱要少受些寒。”说话间竟当真在水中脱了中衣,将湿嗒嗒的衣裳放到了岸上。

  适应了这水温后,王夫南伸手捞过岸边木盒,将其中浮盘及酒壶拿出来,放在水中温着。

  两人各自泡了一会儿,许稷安安静静享用这舒适水浴,王夫南也不打搅她,因为不远处就有一只特别凶悍的猎犬正恶狠狠地盯着他看。

  好像他有任何动作话语,都会随时扑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王夫南冒着被狗扑的风险开口道:“酒烫好了,我给妹夫送过去?”

  许稷睁开眼,正要开口拒绝,可王夫南却已是扶着浮盘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眉梢眼角都绷紧,而蹲坐在一旁的猎犬也蠢蠢欲动。

  许稷轻叩石沿示意猎犬别动,沉沉稳稳地看着王夫南从另一端走到了自己这边。

  迎面而来的压迫感,正是无休无止不断涌动的温烫水流。

  王夫南霍地在她面前停住,许稷额角轻跳。

  光线极黯,两人之间的浓密水汽仍不断升腾,王夫南将木浮盘置于两人之间,腾出一只手来倒了酒,递了一杯给许稷。

  许稷伸手接过,那细胳膊与王夫南坚实的臂膀比起来,确实能令人自惭形秽。

  她微微仰头将酒饮尽,将酒杯搁回浮盘上,甚至道了声谢。

  有了这杯酒的关系,两人之间的气氛似乎瞬时缓和了些。因靠得近,即便光线黯淡也能大约辨清对方的脸与神情。王夫南一脸的坦荡,好像当真只是走过来与妹夫共酌,而许稷表情则一如既往地寡淡,好像对喝酒这件事并不太热衷。

  两人一杯接一杯地喝,期间谈论的话题从“这泉池是如何被发现”到“许稷的酒量如何”,从“许家在这里住了多久”到“许稷身旁蹲着的这只猎犬叫什么名字”,完全没有目的。

  “那么,这只猎犬到底叫什么?”

  “许松。”

  “有姓氏?”

  “许家没有女儿,我爹将它当我妹妹养。”

  “母狗?”王夫南一脸的万万没想到。

  “是。”聊到这么久,许稷已是完全镇定下来,她唇边噙着若有若无的冷笑:“十七郎如此惊讶,难道是被狗看光了身子觉得不好意思么?”

  “并不是。”王夫南连忙否认,他在毫无倚靠的水中站久了,下意识地挪动了地方,眸光却不自觉看向许稷静成一滩死水的眸子。

  在这位置变换中,水中两人的下肢难免会有碰擦,王夫南的腿无意识碰到她小腿时,许稷素来沉静的眸光竟突然闪烁了一下。

  但显然,王夫南并没有意识到她这短暂的失神。他视线往上移至她额头,前额的磕伤已近痊愈,落了痂的地方看起来并不明显,一层细密薄汗罩了整张脸,不知被这泉池水熏的,还是因为太紧张。

  许稷敏锐捕捉到王夫南的走神,及渐渐弱下来的气势。

  他已经丧失了重掌主动权的可能。

  “十七郎。”

  王夫南陡回神,显然不明白许稷为何突然这样唤自己。

  “你踩到许某的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千缨:我夫君是大!平!胸!哦不还是说没有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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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灞桥折柳赠别:特有习俗,隋代建成的灞桥广种柳树,故有柳可折。唐诗文中多有“折柳”。

☆、【零六】石瓮谷

  王夫南踩了别人的脚而不自知,直到对方开口提醒,这才察觉到前脚掌下略硌人的脚趾头。

  瘦巴巴的脚,没有任何温软的触感可言。

  王夫南自觉地移开脚,本想再饮一杯酒,但酒壶却空了。他总算彻底回神,目光在许稷脸上及脖颈处仔细扫了扫——没有胡子,喉结轻微凸出,脖颈间挂有一条罕见的褐色项绳,吊坠一半在水上,一半延入水中。

  不明笑意从他脸上一闪而过,许稷正琢磨他笑什么,王夫南却已是转过身,扶着木浮盘往另一边去了。

  那笑意在转身后又卷土重来,当然许稷是没法再瞧见了。

  猎犬阿松忽偏头“汪”了一声,王夫南没当回事,许稷则顺着阿松视线往斜上方瞧。她眼力一向好得很,一条顺着岩石蜿蜒而下的蛇正探头吐信,是要往下来。

  深冬时节在温泉地带瞧见蛇并不算太奇怪,许稷常年居于此地,早对山中这些动物无比熟悉。她自然是不怕蛇的,何况还是条没甚威胁力的小水蛇。

  许稷忽想起千缨平日里念叨过的旧事,遂挑挑眉,看向已走到另一边的王夫南道:“十七郎怕蛇吗?”

  王夫南听她忽然提蛇,英俊剑眉陡蹙起来,警备模样简直如临大敌。

  许稷虽看不清他神情,但从对方离奇的沉默中也能笃定得出结论——千缨说得没错,威风凛凛的王夫南幼时被蛇围攻过,于是此后一贯怕蛇。

  许稷细想了一下觉得好笑,但还是仗着掐了王夫南命门毫不留情地将“噩耗”向他转达:“这儿有条蛇。”她的手甚至伸出水面,直指那蛇的方向:“十七郎看到了吗?”

  王夫南脸倏忽僵了,不自觉屏住气,像在与劲敌对峙。

  “它下来了。”许稷如实报告水蛇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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