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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龙印_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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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召:呵,辛辛苦苦砍人几个月,一见那谁谁一朝回到暴走前,身为大反派能不能有点志气?

魏昭一脸懵逼,已然当机,不参与讨论。

第45章

金者,坚刚永久不坏之物;丹者,圆满光净无亏之物。正所谓一粒灵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修真者入道后练气,筑基方脱凡,而到了金丹境界,才一窥真仙门禁。

大妖修妖丹,道修却是另一种修炼体系。按常理说,金丹并不是字面意思上的一粒丹药,也不可能像龙珠一样取出体外。它如同一身真气的枢纽,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仿佛江中一个漩涡,要如何取出来?

公良至做到了。

他手上画了阵法,体内也有,他将自身捕龙印的体质利用到了极点。待过些时日后魏昭才会有空想通其中关窍:也是,公良至从来不是畏畏缩缩不敢正视伤疤之人,他明白了陆真人的利用和在自己身上炼制的特殊状况后,这十年来一定将各种手段都实验了个遍,好摸清能用这种体质做到点什么。重逢以来的见闻无不说明,公良至半点不惮对自己下狠手。

捕龙印的“捕龙”一职沦为了屠龙之技,但延伸出的其他作用却不是摆着看的,他肯定没少借此来治疗他们的女儿。有公良曦这个与魏昭一脉相传的龙珠之女在,公良至足以实验出某些在魏昭身上能够起效的手段。

他用这手段将金丹送了进来。

魏昭体内是一片寒冷的沼泽,阴气深入骨髓,烤火半点没用,但公良至摘下了太阳。魏昭几乎“看到”了一轮明亮的金色日轮,乾元真气中平正直,落在他身上如同暖阳,落进黑气中又好似岩浆落下,烧得无数黑雾吱吱直响,像被火烧到的虫群。他看到十年未晴的天空云破日出,大日一并照上冢中枯骨,照上路边冻尸,尸骸咯咯化冰,几乎觉得自己要活过来。

从玄冰渊里脱身的魏昭是个混合体,他苦苦在多方怪力中保持平衡,像坐在天平一端。世间之恶消弭,他会坠下去,大概只能身死道消;世间恶念太重,他这头就要翘起,浮在空中,浑浑噩噩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公良至的金丹一入体,如同砝码刷地放在了他这头,他立刻神智一清。

像烤了火的瓷器,附在上面的霜雪融化。

有对妖族剥皮取丹的道修,自然也有拿正统道修的金丹当补品的妖修,便是现在的昆华界,亦有炼化他人金丹的魔修。只是以此修炼得负担上无数因果报应,心魔滋生、走火入魔是小,负担因果、杀劫降身是大。道修鲜少炼化妖族内丹,只将之用来炼制法宝或外丹,魔修吞噬金丹不仅风险巨大,而且能化用的养分不到十之一二。被吞噬的金丹得被炼化成最原始的灵气,如同将精美的珠宝首饰炼成金条销赃。要全盘利用必须得求个心甘情愿,修到金丹的修士,有几个会心甘情愿献身?

公良曦舍身赠萧逸飞龙珠,公良至一颗金丹没焐热就送给了兴风作浪的魔修,一对父女活脱活像。

要是占奕在此处,他大概要说:十年前放弃化龙送出龙珠的又是谁?你们一家子真是活脱活像,在寻死路上争先恐后,命不够大绝壁活不下来。

当初魏昭送出的未成形龙珠护住公良至,让他一举摆脱了十死无生的玄冰渊。公良曦送出的龙珠成就了捕龙印,诛杀灭世魔龙,挽救昆华界。公良至的金丹当然也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货色。自愿渡出的金丹好似烧鬼不烧人的道火,同样一点灵光,滋养着魏昭伤痕累累的神魂,却将不属于他的邪祟烧得抱头鼠窜。

他一时以为这不是他的魂魄之中,而是曾经的某个战场,他与公良至并肩作战,将魔修打得节节败退。有公良至这一颗被秘法提升的金丹,莫说能停下魏昭不断恶化的神魂,等完全消化后,就是要收复失地,让他在三五年内暂时恢复得和常人一样,也并非无稽之谈。

魏昭从蒙昧神智的怨憎中勉强钻出一个脑袋,就看见公良至气息不断跌落,眼看着要由修士跌落成凡人。

于是魏昭能动弹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使劲把金丹塞回去。

金丹介于有形和无形之间,公良至塞过来时做了万般准备,姑且能够全盘送入;魏昭要想把这团不断融化的暖阳送回原处,就如同送还一朵云,一捧水,一路上金丹不断逸散,惊得他冷汗直冒。

魔气如犁,真气如河,后者有一套精细的河道,前者则横冲直撞以势压人,强力如风暴,伤己更伤人。魏昭横冲直撞了这么些年,现在得把自己忘到天边去的真气运行回路重新找回来,让那团金丹顺流而下,而不是在路上磨损大半。他去寻找已经很浅的真气遗迹,梳理乱麻,金丹送还。残余大半的金丹重归公良至经脉时,道士已经站在金丹境界的边缘上,再一滑就会彻底跌落境界,留下隐疾,此生进阶无望。

“你发什么疯?”魏昭厉声道,声音却压得很低,生怕吓得对方心神一震,前功尽弃,“你结丹就是为了送人?”

公良至看着他,蓦地笑了。

眼角细长的道士笑起来狡黠如狐,却又一片坦荡,好似春花开放,晨风拂岸。饶是魏昭正气得要爆血管,也被他笑得微微一愣,觉得回来后这好似是第一次公良至笑得如此轻松……他立刻警醒起来,检视自身,疑心自己哪儿着了道。

魏昭一身魔气在经脉中按部就班转啊转,联通颔下金丹,运转得井然有序,若非其中属性不太对,简直能与道门正宗媲美。为了送还金丹,他得把体内战场清理出一块有序白地,而在回路中流过的金丹逸散出乾元真气,又加固了输送它的“河道”。他越梳理,越接纳这来自金丹的馈赠,真气渗入神魂,却对他本身毫无恶意,只铸起一道隔离墙。

来自世间恶念的力量有此阻碍,难以再得到这么多杀伤,与此同时,魏昭的神魂也从污秽浸泡的环境中脱身了小半——以往没顶的恶念,因为脚下垫着小半金丹,如今大概到腰。

“我此生本无缘金丹。”公良至有气无力地说,“白送的金丹,当然要物尽其用……”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说到最后,一头栽倒。

魏昭僵硬地抓着他向下滑的身躯,像抱一盏落地即焚的琉璃灯。

幻阵无声无息地破开,他们再度出现在那个院落中,魔修的残尸犹在不远处,不知何时会召来枯荣道的其他成员。魏昭当然可以把公良至丢下,如同将肉丢在群狼出没的荒野。行事百无忌惮的枯荣道要是知道他们有关,还愁不能从公良至神魂中挖出魏昭的来历吗?更别说在那以后公良至的下场。

魏昭抱起失去意识的公良至,快速离开了院落。他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公良至体内,明白自己还是着道了。

公良至不仅聪明,还是个锐意精进的赌徒。

他体内气息絮乱,因为本身失去了意识,无法引动真气回巢,以此巩固依然动摇不定的金丹。放着不管,境界依然会跌落,更别说气息无法掩盖,不知会引来多少趁火打劫的豺狼。这种时候能帮上忙的除了乾天谷的金丹(及以上)修士,只有面前刚得了他馈赠,能挤出点同源真气的魏昭。

何等堂皇阳谋。

公良至拿一身修为,赌魏昭心底温情未灭。

在魏昭体内的金丹残片消失前,他们之间的联系足以在万里之外感应到彼此。这其中确有算计,可这算计中一腔热血,一颗真心,又哪里是算计二字可以抹去的?

他赌赢了。

枯荣道的追兵找到钱一方的尸体,为此气急败坏,筑基魔修们一样开始人人自危时,魏昭已经抱着公良至回到了草庐那边。草庐所在的方圆百里有大阵层层叠叠,他向前一伸手,大阵毫无反应;他迈步,轻松走入。

布阵人一开始就给了魏昭进入草庐的权限。

魏昭会回这里,只是碰碰运气,他猜公良至会来这手,没准准备好了事后可以躲藏的场所。要是这边进不去,他只能另想办法藏匿踪迹,要费一点功夫才能从追杀中找到给公良至疗伤的空隙。可真到了能在这大阵中闲庭信步的时刻,魏昭又觉得五味交织,不知该怎么想好。

他猜公良至的想法,猜得八九不离十。而公良至布这个局,亦是因为能猜中他的心事:从在那个他要复仇的魔修身边守株待兔,到先用公良曦身世乱他心神,成功送出金丹,镇压恶念,最后也料到魏昭能猜出他布置的老巢。如此种种默契,竟然一如往日。

魏昭觉得公良至赌得真够大,他怎么知道魏昭会还金丹?他怎么知道魏昭不会恶上心头,出手直接掠夺公良曦身上的龙珠?

魏昭自己都不确定。

他终于走到草庐前,看着那个重建了一半的屋子,迟疑了一小会儿。魏昭还没推门,门自己开了。公良曦一怔,面上倒没露出惊恐的表情,反倒把门推得更开。

“他说过我会来?”魏昭立刻反应过来。

“阿爹说过。”公良曦点头道,一路小跑着打开了前方的门,给魏昭领路。魏昭走到尽头的房间,只见里面布置了聚灵阵,还准备了丹药,真是相当周到。

他们之中,魏昭素有急智,擅长随机应变,公良至则考虑周全。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把这一切布置好的?他有几成把握?他是否也曾犹豫不决,最终孤注一掷……

公良至远不到不得不背水一战的地步,他能结丹,想必已经重拾道心,前途一片光明,犯不着和魏昭纠缠。纵使有罪大恶极的魔修乱世,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去管。天塌了高个子顶着,四大仙门没出手,他一个刚结丹的弟子急什么?何况公良至已经知道陆真人的图谋,他也应当能理解魏昭的怨恨。他只需要袖手旁观,看魏昭自行复仇,是生是死后果自负。在现在所有不知《捕龙印》的人看来,鬼召妄图以元婴不到的修为挑上乾天谷,对上整个昆华界,怎么看都是以卵击石才对。

公良至到底在想什么?

即便分离了十年,即便物是人非,即便魏昭心中依然不时有怨憎翻腾,他依然不可能对公良至所思所想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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