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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龙印_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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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狼想要袭击村庄时,有人畏首畏尾心惊胆战,有人不屑一顾,觉得无脑畜生不自量力,也有人摩拳擦掌,想要大战一场。却有另一个人,想着如何让那头独狼也安然无恙。

至于,知道内情后公良至为何反而道心圆满?魏昭是真不明白,也不想去想了。

他把公良至放到阵法当中,手掌依然不离开对方的后心。公良曦在门口伸长脖子看着,她刚才一直一脸镇定,大概提前被告知过父亲会横着回来,又被交托了引路的使命,如今才露出了孩童的忐忑不安。魏昭看了她两眼,她一咬下唇,轻声说:“阿爹就拜托你了!”

说罢,她鞠了一躬,逼迫自己关上了门。

如此也是好事,魏昭虽然不怕被人打扰,但他刚知道公良曦与自己的关系,心中余震未消,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对突然出现的女儿。想他自以为天煞孤星,注定孤独一生,结果一个快三十才开荤的人,蹦出个快十岁的闺女来。他想到之前“孤儿寡母”、“逼jian寡嫂”的混账话,意外居然说准了一点事。这么一想,魏昭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

公良至双目紧闭,睡得一脸安详。

魏昭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住在草庐当中就躲不开公良曦,他没说不准打扰,公良曦便时不时开个门,伸进个小脑袋,看看他也看看公良至,频率越来越高,待得时间也久。魏昭被搞得有些稀奇,要知道他都在他们面前撕破了脸皮,“卫钊哥哥”变身黑龙,再变成半边鳞片的怪人(至今也维持着这副德性),杀人不眨眼,怎么看小妮子也该躲到公良至醒来再说。

公良曦偏不,再后来她居然搬了小板凳,就在门外边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阿爹什么时候醒呀”、“你要不要吃东西啊”的废话。

“你不怕我?”魏昭问。

说完他便想起公良曦也属龙,出于龙珠或亲子之间的感应,不惧龙威,不怕黑龙,心大一些也不是不可能。不过看到这副鬼气森森不是好人的模样还会凑过来,这姑娘的警觉心真是十分堪忧。

“不怕。”公良曦脆生生地说。过了一会儿,她又小心地开口,仿佛怕揭别人疮疤似的:“阿爹说你病了,生病的人会心情不好。”

魏昭嗤了一声,觉得她还真是好哄。难道公良至也这么想?别开玩笑了,纵使有世间恶念影响,他的复仇之心杀戮之念也不可能凭空出现。魏昭心中烦躁,又看公良曦依然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不知想打探什么。他没好气地说:“要说快说,没事关门。”

公良曦说:“你还难过吗?”

“……”

“要不要吃糖?”公良曦摊开手掌,手心捂着几颗亮晶晶的糖块,“我也经常生病……吃糖会感觉好点。都给你吧?我还有的。”

魏昭便知道,自己恐怕没办法取走龙珠了。

作者有话要说:  闺女是亲闺女,爸爸都要哭了

魏昭:才没有!!!

第46章

这些日子来枯荣道的魔修们如临大敌。

自从隐藏的筑基魔修钱一方死后,鬼召选取袭击对象的标准变得愈发羚羊挂角,无法揣测。钱一方修为停滞已久,雄心已丧,既没有什么压箱底的功夫,也没特别了不得的关系。这不啻于一场下层的大震荡,能修到金丹的魔修多半有股狠劲,觉得天老大我老二,知道自己被盯上也想着布局或拼一把;才筑基的广大魔修们可没这么好心性。

为什么一个藏得这么好,杀了也没好处的筑基魔修会被挖出来杀掉?总不至于运气特别差,刚好撞见了鬼召吧?惶然不安的低阶魔修们胆子不大,疑心不小,断然不会相信这种运气说——也不大相信自己的运气。相信的人已经把钱一方这人和他住的地方反反复复挖掘了无数次,地皮下有几根蚯蚓都能挖出来,就是没发现什么值得鬼召他老人家动手的原因。

最后只能说,这人运气不好,而鬼召又是条疯狗。

感谢公良至细心处理好的案发现场,他布置的大阵阵材刚刚好,阵法一破其中阵材全部消耗,半柱香不到就痕迹全消。感谢鬼召疯起来自己都打的间歇性神经病,人人认定他受重伤前都会四处攻击,没有人想到,他居然会半途躲起来隐居。

魏昭在草庐里住了半个月,脑袋清醒过来一琢磨,发现自己阴差阳错躲过一劫。魏昭倒不知道外面发了狠的枯荣道有元婴长老轮班搜寻,但他想起自己之前已经杀了两个参合了玄冰渊事件的人。这回宰了钱一方,魏昭本打算去杀另一个防护不足的相关人士,这便太露痕迹了。魔门的人也不都是傻子,恐怕再杀上一个,就有聪明人能猜出端倪。

误打误撞,公良至又帮了他一回。

公良至在一天早上睁开了眼睛。

他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微微笑起来,因为面前是家中草庐的墙壁,因为背后有一双贴着后心的手掌。

魏昭知道他醒了,撤掉手,他居然又软倒下来。魏昭伸手去扶,手指不客气地扣着公良至的脉门,险些爆了粗口:“你在搞什么鬼?”

“我想醒得早些。”公良至一派无辜地说,“未料会有此后果。”

什么后果?醒来后也不能自行调节真气的后果。在恢复前,一真气絮乱就需要魏昭调节。

魏昭疑心他玩苦肉计,又不能为此撤了手,否则快一个月的努力都前功尽弃。他阴着脸将内息送入,公良至体内最后一点自我防御也在主人的主动撤防下消失,于是魏昭便能探查到公良至病恹恹的一颗金丹,黯淡得像枚夜明珠,像个破破烂烂的水车。把金丹拆了再塞回去,哪是这么方便养好的伤?你当金丹是件衣裳么。

公良至大半没说谎话,这伤势的确做不得假,要是能一头睡去温养上一阵子,的确可能恢复最低重启配置。可他不说魏昭也知道,这等形式下他只能全力让自己早日清醒,一觉睡去变数太多,公良至紧赶慢赶只想早日醒来,哪里敢赌几个月。

于是比魏昭预计中早醒一个多月的公良至像个不足月的早产儿,将病弱进行到底,一副说几句话就要昏迷的样子。

魏昭在玄冰渊下的时候经常想,要是他回来见到了公良至,他们能说些什么。

没看完《捕龙印》的时候,他决心编一个绚丽的故事,讲述玄冰渊下除了瘴风外还有仙境,有仙人见他生得太好,非要把他留下来当徒弟。他们分离的那些年呀,他在下面参加了仙人的宴会,宴会上吃仙果,饮仙酿,闲来与灵兽玩耍,与仙人斗智斗勇,等他好不容易出来,猛然发现已经过去了若干年。一点都没吃苦,真的,沙漠里有绿洲,玄冰渊下怎么就没有仙境呢?正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

等魏昭心里都盛满了恨意,他又想事无巨细地说完真实的经历。他要说玄冰渊下的瘴风何等砭骨,一阵阵都如钝刀子割肉,耗空真气时待在下面就像被一刻不停地凌迟,偏生他是真龙之属,顽强至极,片成个骨架又会慢慢长回来,嘿,以前祖母笑骂他是个“滚刀肉”,这下还真准了。他要对公良至说:你要是拿个小碟子放边上,每天能拿我掉下来的肉吃一顿。他要说:要不是我没了龙珠,我也不会轻易被恶念入侵,神魂也天天被刀割。他要说:我天天都想见你,十年,你没来,没人来。

他刚刚离开玄冰渊那会儿,若非意志力已经在十年锤炼下钢浇铁铸,真想直接跑到公良至面前,问他对自己的境遇知情多少,十年来变了几分,为什么今后要对他刀兵相向。等因缘际会与十年后的公良至重逢,魏昭想在他面前屠村,问他对心中白月光变成大魔王有何感想,逼他表态,问他要站在哪边。魏昭能嘴皮子不停地说上几个时辰,双刃剑一下又一下,把一切血淋淋真相掀开,何等酣畅淋漓。

每一个设想中,魏昭都以为他们有许多许多话能说,但真掀了皮,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居然什么都不说。公良至面色如常,仿佛面前的不是死而复生、由正入邪的大魔头,也不是分离十年的至交好友。他不问,不说,天天只讲些无聊的废话,等魏昭忍不住想再撕破一次脸皮说通透,公良至又脸一白,脑袋一歪,开始装死。

还不能见死不救,他装起来是真敬业,需要抢救的那种——也不好说装,公良至此时的伤势需要心神安定,气息平稳,不可大喜大悲,他没准真的一听魏昭翻旧账就犯病了呢?

真见了个鬼。

公良至和公良曦一个个表现得像没事人似的,仿佛回到了和卫钊一块儿休假的时候,每天该干嘛干嘛。只是偶尔,魏昭能感觉到一道看着他的目光,偷偷地,毫无恶意,又无法忽视其存在。他飞速转头,把偷看者抓个正着。

魏昭不习惯这样,他目前收起了黑雾,又觉得变成卫钊的模样掩耳盗铃,索性露出那副真实模样。这倒是不显得心虚了,却让他感到赤luo,尤其是在公良至的目光当中。魏昭感到那么一丝还没被磨空的难堪,他瞪向窥视者,公良至却对他笑笑。

他索性一屁股坐到公良至前,近距离让对方看个够。魏昭现在这张脸出现在普通人面前,可是能媲美白日见鬼的效果。他仍然有一部分面孔有曾经的模样,只是装在这样一个破破烂烂的大环境中,反而有种抢了小半块面皮粘上的惊悚感。他对公良至笑出森森白牙,问:“干嘛?”

“我能碰一下吗?”公良至脱口道。

魏昭哑然,不知该嘲笑对方思路奇清还是感到自己被冒犯了,他不说话,公良至兀自上了手。

道士轻轻地摸上魏昭的半张面孔,从相对完好的那半边,顺着裂痕龙鳞摸到伤横累累的另外半边。他的手指放得极轻,到最后如同一片羽毛,如同蝴蝶轻轻落下。公良至反复描摹着他的面颊,神色发怔,柔和得像朵暖烘烘的云。

魏昭想,这场景大概像神女度化修罗。

“摸够没有?”他不自在地说,讥讽道,“被我迷得说不出话了?”

“阿昭向来长得好。”公良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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