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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抗力_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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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念?”

舒念接受到命令似的抬头看他,眼神却已经不一样了,完全是灰色的顺从。

谢炎知道他再也不会向他开那扇门了。

第29章

舒念有天晚上又梦见小时候。

残破老旧的孤儿院,连边都卷起来了,却爱惜得不得了的,仅有的画册,上面线条简单粗糙的图案,骑著骏马举著宝剑的王子,站在面前的,和那一切颓败卑微劣等都格格不入的,精致华贵的少年,傲然说:“我会对你好哟……”

不是对他说的,他不是公主。

他只是一个小男仆。

王子的马载著公主从他身边飞驰而过的时候,扬起的尘土呛得他直咳嗽。

咳著咳著,就醒过来,一醒来却连咳嗽也变得更真实了,怎麽都停不住,直咳得他整个胸腔都在抽痛,肩膀抖著缩成窄窄一线。

好容易才缓过来,天也快亮了,房间里比梦境要更暗淡得多,他并不经常伤感,静静把脸贴著床单喘气,却莫名地觉得悲哀,好像那个梦提醒了他什麽。

大概真是老了,才会这麽经受不起。

以前,再年轻一点的时候,不是和现在一样没有希望,却也不觉得太难受。

果然是老了,就容易觉得累。

深吸了口气爬起来,心想自己也许著凉了,那天在雪地里站太久的缘故,似乎是发烧了,但也不想小题大做,总觉得拖著拖著自然就会好起来,结果拖到现在还是发著热,自己都觉得厌烦。有时间还是去随便找点药来吃,他身体并不健壮,却觉得健康,只不过瘦了点,毕竟也是正常体格。

多穿了点衣服才去盥洗室,就著温热的水流擦洗了脸,然後看著镜子,里面和他对望的是个温文清瘦的男人,其实也不显老,前额,头发,脸颊,脖子,都年轻,和二十三四岁的时候完全没差别,只有眼睛老了,有点凹,颜色也深,好像哪里的一块淤伤。

呆呆的和镜子里的人对看了很久,他想他做得不够好的,就是没有认清楚自己,所以想看得再仔细一点。

当然他除了熟悉的平凡卑微不起眼以外,并没能看出其他的什麽东西,也看不到这一天会发生什麽。

早餐桌上理所当然遇到谢炎,这几天他们都没在一起过夜,因为舒念变得太容易惊醒,旁边的人稍微有点动静就会让他无可奈何地睁著眼睛到天亮。以往谢炎抱著他两人都能睡得很安心,现在却只会适得其反。

的确是分开会好一些。

“昨晚睡得好不好?”谢炎发话,他就忙停止咀嚼的动作,抬头应了声“好”,完成回答後又继续早餐,没有多余的对话。

他慢慢的已经不大说话了,怕一张嘴就会失控说出什麽错来,也不大看谢炎,好像看的次数少了,就可以把那张脸忘掉。

他的少爷和夏均的纠缠还是没完没了,日复一日胶著的拖延,终於是让他觉得灰心。

戒指他早就不戴了,和那本从孤儿院带出来的宝贵画册放在一起,还有谢炎旧时送给他的零碎的东西,陈旧的玩具啊模型啊,还有手表,行动电话之类。那个人的承诺和他儿童时代的幻想一样都是空的,空的东西总带在身上未免可笑,但又舍不得丢掉。

“你生病了吗?”

“没有。”他的回答很恭敬,很认真,但也简短。

“可是脸色不大好,如果真的哪里不舒服,就叫医生来,反正今天也休息,知道吗?”

“恩,是。”

谢炎又注视了他半天,才别过脸吃早餐。他知道谢炎不高兴於他的寡言,但他不是故意不说话。变得沈默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是忍耐太久,出口慢慢被淤积下来的,没说出去的东西堵住了。

虽然说没关系,中午的时候却咳嗽得愈发厉害了,想著无论如何呆会儿得出去买药才行,吃了应该就会好起来,也就不费力气找医生。

只不过午餐的主菜──特意让人送来的成桶新鲜螃蟹,虽然一直很喜欢,他却没法享用,吃海鲜只会咳得更严重。没有人知道他生著病,他也不想让人知道。

谢炎看坐在身边的男人安静地吃完简单的清淡菜色,就默默离席上楼,真有些失落。

他是为讨舒念高兴才去订这种张牙舞爪的讨厌东西,却连让舒念多开口说句话或者多吃一口饭都做不到。

“一个大男人,一顿饭统共才动这麽几筷子菜,小念最近怪里怪气的。”

“还好吧,他挺安静,没吵什麽。”

“就是不吵才让人不放心,就怕他想不开,做出什麽傻事来……”

“他那种性子,能做什麽?杀人还是自杀?你哪来的闲心管他。”

“还是提防著点,最容易出事的就是他这种闷生不响的,谁知道他暗地里在想什麽,小炎的事他肯定恨在心里,万一弄急了做出点什麽……”

“那你就留点心眼,也叫下人多盯著他就好了。”

“爸,妈,你们说什麽啊。”谢炎不耐烦,“他就是胃口不大好,你们哪来那麽多话。下午出门别叫他,让他多休息。他要是再吃不下,就换厨子。”

话是这麽说,但他去敲舒念房门的时候可是一点也不比父母要有风度。

舒念的无动於衷和无精打采让他觉得自己的忍耐快到极限了。

那家夥想死气沈沈到什麽时候?他从来是被宠坏了的少爷脾气,自然不会婉转承合那一套,素来只有别人讨好他,轮不到他低头。那记耳光打得不应该,可他也反复道歉百般安慰,让那家夥打回来他也不会有意见,偏偏舒念就只会有气无力假笑著说“没关系”,然後又每天故意灰著张脸,精神恍惚,食欲不振,是存心在闹别扭给他看吗?!

真是够了。

他用力敲著门的时候,舒念正刚从一连串的激烈咳嗽里解脱出来。

刚才一声不吭匆忙吃完是因为忍咳嗽忍得太辛苦了,又不想在餐桌上咳得天昏地暗倒人胃口。虽然不算什麽病,但持续的低烧也拖得太久了,让他精神一直好不起来。无论如何,今天都该去买药。

“少爷?”

开门以後谢炎不悦的脸色让他有些茫然。

“下午你不用跟我们去了。”

“……哦。”不明所以,但也无所谓地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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