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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帐_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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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六章 苦涩 下

  “他对我说,既然你当初可以做出亲手杀死你亲子的举动,为什麽今天到了我身上就不行……他问我,怎麽我就是为大局著想而他就是害人害己……”没有理会封玄振的惊讶,封玄奕自顾自的说,“他说,当初不曾过问他一句,甚至连个理由、连个辩白、为那个孩子求饶的机会都不给,毅然决然妄自臆断的决定了那孩子的生死,而让他独自承担丧子的後果,如今只是也想让我尝一尝他当初的被动和无助……”

  一脸惝然若失,收回悠远仿佛依旧游历在记忆之中的目光,落在封玄振几乎听傻了的脸上,苦涩一笑:“朕本来很气愤的,气他不惜伤害自己,气他无故牵扯无辜,可在听到他的质问之後,朕却一个问题都答不上也答不了,你说,朕应该怎麽反驳的、怎麽强迫他接受太医的诊治保住这个孩子?”

  “……”张口结舌了半天,几度视图开合,却愣是半个音都没憋出来。

  “所以孩子没了,朕又没了一个孩子,我和他的第二个孩子……第一次被我杀死,第二次因我而死……我是恨,可我更恨我自己……”冲封玄振招了招手,仿佛嫌他离得太远,让他靠近些,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些。

  “你是朕唯一的弟弟,唯一能对朕说真话的人,”说著,言语间竟带著几分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哀求,“你说朕是不是错了,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如果在一开始就包容一切甚至背叛有著破釜沈舟的决心的爱他,亦或者既然下了狠手就永远不要回头永远不要爱上……”

  颓然的趴在桌上,艰难吃力的撑著头,侧过脸,满是无奈的自言自语:“第一次觉得上天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一个不大不小却让我万劫不复的玩笑,我还谁都怪不得,谁也怨不得,到头来只能说自己作茧自缚!”

  “呵呵……”看著封玄振,眼底一片晶亮,甚至让封玄振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再多几分,亦或者只要皇兄再眨眨眼,有什麽本该与皇兄无缘的东西就要夺眶而出,明明看著封玄振,却又好似并没有聚焦,像是对他说话,却又仿佛只是自言自语,“其实你知道麽,我有很多次可以抽身的几乎,只要再狠心一点,只要再决绝一点,或者干脆一点让他在当初就和纳兰一家一并获罪赐死……可是每一次我都没有这麽做,每一次都是只差那麽一点,我在最後关头软了手……哈哈……”

  哪里还顾得上替莫言进言让皇兄用晚膳?哪里还顾得上劝解开导几句?仿佛再在殿里多待一刻都会令自己窒息,封玄振可谓是落荒而逃夺门而出,什麽礼数什麽跪安都集体见鬼去吧。直到冲出门再重重合上,才仿佛脱离一般背靠著门板大口大口的喘息著。

  “王爷……”见封玄振出来,莫言急忙凑了上去,担心的透过门缝往里张望了半天才悻悻的收回目光,“皇上他……”

  “皇兄不会用完膳了,”眉头紧紧搅在了一起,“吩咐太医院的人都惊醒著些,加派轮值的太医以备不时之需,”回想起皇兄刚才的话,封玄振顾不得他们其中到底多少对对错错,只是单纯的气愤和震怒,咬牙启齿道,“皇後是在凤仪宫吧?”

  话毕,根本不等莫言回答,抬腿就要走人。

  “不、不是啊,哎,王爷!”莫言一愣,急忙追上去解释,“因为……因为一些小原因,”想到中午被皇上一脚踢碎的门板,莫言暗自擦汗,只能支支吾吾敷衍过去,“凤仪宫需要简单的修葺一番,所以皇上吩咐过,召皇后今夜在毓鎏宫就寝,并且下了旨,在凤仪宫修葺完之前,皇後一直都留在毓鎏宫与皇上同住……”

  明明连皇上自己都不介意帝居有旁人的介入,却在看到豫亲王闻言越来越黑的脸时愈发没了底气。

  “给御书房里扯一个炭盆,虽然是天气冷了,可屋里热成那样,皇兄一出门反而容易被冷风闪著,这些你跟在皇兄身边这麽多年难道不知道自个儿警醒著点麽!”

  封玄振是出了名的好脾气,或许因为生母去的早,虽然身份尊贵却在诸皇子之中也算是寄人篱下的主,所以从未跟任何人红过脸,更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急言令色,而此时此刻这出了名的好脾气的主却在御书房门口冲著莫言大呼小叫声色俱厉。

  莫言极力克制著自己想要伸手抹去头上冷汗的动作,想著今天到底是什麽鬼日子让後宫前朝三个一顶一的主子都急了眼。

  “回王爷的话,这是皇上亲自吩咐的,说是屋里冷,让奴才把炭盆烧的旺一些。”

  闻言,封玄振瞬间噤了声,心下一片了然,这哪里是屋里冷,恐怕是心里更冷吧……

  一觉醒来就见窗前静静的听著一直信鸽,脚上什麽也没有,看似仿佛只是单纯的路过,但纳兰轩心里明白,那是封玄柘在等他的消息,若是他自己亲自饲养信鸽的话太过显眼,用宫里的信鸽也会被轻易查清去向,所以为了互通信息,封玄柘每日无论有序讯息都会让这只信鸽在宫里待两个时辰。

  看著一屋子人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噙著一脸似笑非笑,纳兰轩百无聊赖的从寝殿内室移到了外间,趴在床边的贵妃椅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著窗框,欣赏著夕阳的馀晖以及镀了一层淡淡金色的皇城。

  想到今日中午发生的种种,神情一窒面容一僵,得空的右手无意识的抚上小腹:这里,再也不会有生命驻足,自己也再也听不到与自己重合的第二个心跳……被自己亲手扼杀的生命……

  猛的起身,离得较劲的小九一惊,略微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了过来,却被纳兰轩扬手一挥挡了回去。

  绕过屏风,立於桌前,自行磨墨,随意拾起笔架上的狼毫笔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点点墨花。原路踱回床边,动作利落的抓过一无所知信鸽把卷成桶状的纸卷绑在了爪子上。伸手探出窗外,振臂情抖,信鸽振翅而飞,越过高高的宫墙。

  几乎同时,侥幸中午没有在场的宫人大著胆子笑嘻嘻的来给纳兰轩传旨:“皇上今晚召皇后娘娘在毓鎏宫侍寝,还望皇后娘娘请早准备著。”

  (11鲜币)第八十七章 质问 上

  第八十七章 质问 上

  不解的看著因为自己一句话变得更加紧张拘束的一屋子宫人,来人有些摸不清楚状况,只得一味赔笑。

  纳兰轩懒得多言,既然已经撕破脸了,他的梦也应该醒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纳兰轩接招就是,说实在的,他等待这一刻的正面交锋已经很久了!

  见纳兰轩一言不发的径自朝屋外走去,这才後知後觉回过神来的纪煜一把搂过屏风上挂著的大麾,紧赶慢赶的跟著出去给纳兰轩披上。

  坐在凤鸾春恩车上,两盏大红灯笼一左一右的挂在两侧,宫里的人都知道,这是皇上召幸宫妃的专车,没有那个不长眼的敢耽搁,一路上见者回避,闻者垂目。纳兰轩以为今晚又得是一顿好折腾,大打出手在所难免,却不料这前脚刚到毓鎏宫连屁股还没坐热呢,迎来的第一个人不是封玄奕,而是他的弟弟封玄振。

  看著一进门就闷不吭声仿佛杀神一般黑这张脸等著自己不说话也不动作,只是这麽看著,纳兰轩了然的挥退众人,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後,大殿之上只剩下纳兰轩和封玄振两人,一瞬间空气仿佛在两人间凝结,滞涩的无法动弹。

  “王爷有话就请直说,这天也不早了,本宫没有时间陪王爷在这里瞎耗,要麽有事儿说是,要麽後转直走不送。”没有一句客套,开门见山就是不耐烦的节奏。

  仿佛难以置信,又仿佛意料之中,封玄振的目光如电,一寸寸一缕缕狠狠刮在纳兰轩的身上,仿佛要将人看穿,有仿佛只是愤恨却不便出手的只能付诸於目光。

  “你实在太狠了!”咬牙切齿的出口,终究还是没有压制的住,亦或者说在听闻纳兰轩再次而自己执意前来的刹那,封玄振就没有想要压抑隐忍的打算。

  闻言,还以为封玄振憋了半天要说出什麽惊天动地的话的纳兰轩一愣,噗嗤一声笑了:“王爷过奖了,本宫愧不敢当,相比你的皇兄,本宫可不敢妄自称大。”

  “你──!”极力克制垂在身边的颤抖的双手,压抑著方才差点失控上去想要抽他一顿的欲望,一双眼狠戾的定在纳兰轩似笑非笑的脸上恨不得烧个洞出来,胸膛剧烈的起伏,深呼吸,声音冷到不能再冷,“本王记得在迎你回宫的时候就对你说过,不要以为受伤的只有你,不要以为妥协的只有你,更不要以为付出的只有你,用别人对你的爱和包容来为所欲为,你急著想和他划清界限、想要报复,可你和他到底有什麽不同?”

  纳兰轩只是淡淡的瞥了明显情绪失控的封玄振一眼,一副懒得和你多费唇舌的模样,闭口不言。

  “本王曾同情过你,在皇兄的王府初见你的时候,那时的你单纯的好像一张白纸似的,你的眼中包括你的一言一行都充满著对皇兄的爱意,可是本王也知道,爱上这样的皇兄,是你的幸运,也是你的不幸,所以本王竭尽全力的想要帮助你,而你,却竭尽全力的想要毁了这一切,毁了自己也毁了皇兄!”

  “本宫没听错吧,啧啧,连他的亲弟弟都知道爱上他是一件多麽悲哀的事情,可想而知,他这叫活该叫做咎由自取。”纳兰轩避重就轻,故意曲解封玄振的意思,笑的张狂得意。笑声一顿,放松身体窝在铺的厚厚的软椅上,一手撑著下巴,饶有兴致的看著封玄振半晌,用陈述的语气平淡的诉说著一个疑问句,“你喜欢他吧?”

  没有看漏闻言身体猛的一僵的封玄振,纳兰轩眼中笑意更深却不及眼底,再次往痛楚戳:“你喜欢你的哥哥,你的五皇兄封玄奕。”

  气势汹汹而来,目光如炬从不退避,却在此刻侧头避开纳兰轩堪称温柔的目光。

  长久的静默,封玄振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仿佛犯了错被抓了个现行的孩子,在长辈面前手足无措,半天,才欲盖弥彰粗声粗气的回了句:“与你何干。”

  这般明显的死撑和勉强,纳兰轩怎麽可能看不出来:“让本宫好好猜猜,你喜欢他了这麽多年他却不知道,你也不表示,原因不过就是你深知他的本性,他的残忍和无情,所以你想说你和我的区别在於你爱却不能爱,所以你可知,而我爱却不自知,所以注定万劫不复?”

  “你根本不知道他幼时的经历,你没有资格否定他。”

  “那麽也让我告诉你,我根本不在乎他的过去,更不想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负了我的人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仅此而已。”

  难以置信的看著根本不可理喻的纳兰轩半晌,或许这注定是个无法解开的死局,相爱是双方的,无论一方再怎样退让迁就,只要有你放拧巴著,都会是对彼此的折磨。

  闻言,一直怒火冲天的封玄振反而平静了许多,静静的看著纳兰轩半晌,仿佛终於读懂了这个男人的言行,目光不由变得同情,仿佛面前不是那个以自我伤害为代价来达到伤害深爱自己的人为目的的男人,而只是一个强撑著最一口力气固执的想要竖起所有武器戒备著“敌人”的渗透或者自己外壳的柔弱动物。

  “好,那麽尊贵的皇后娘娘,本王只想问你几个简单的问题,还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既然针锋相对只能换来纳兰轩的排斥和抵抗,那麽不如顺著他的意思说,或许这是自己对皇兄所能尽的最後一份心意。

  纳兰轩眉梢一挑,没做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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