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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袖红妆_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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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绝心不经意的说着,复而又握住绾娘的手,询问道:“绾娘,可愿与我走?”恍惚间,那双迷离的桃花眸被雾水沾湿,她深深的望着眼前之人,仿佛进入另一个场景,曾经的,熟悉的,甜蜜且伤怀的。“与我走可好?心儿此生,只愿和你共相守...”沈绝心紧握着绾娘的手,带着话语间的温热,悄然吻在她的眉间。

如今不经意的亲昵,使得围观的百姓哄然炸开。他们喧闹着,对沈绝心的举动表示孟浪且放荡。胡员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一面厌恶作呕,一面又不得不承认沈绝心的大胆。他面无表情,身为当事者的绾娘又惊又臊。她从微闭的双眸的缝隙中偷瞧着沈绝心浓密的睫毛,待她睁开眼睛,眸间的笑意让她不觉沉醉。

“沈,沈公子...”绾娘的心跳不禁停拍,带着被蛊惑的醉意,结结巴巴的吐露心声:“我,愿意与你走。”

绾娘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胡员外听得真切。多留无益,胡员外狠狠白了沈绝心一眼,带着极其的不甘心,甩袖冷冷的‘哼’了一声,继而用力拨开人群,悻悻而去。

他走了,沈绝心仍处于旧时的场景交替之间。直到,绾娘自觉不该太过靠近她,挣脱之间,使得沈绝心重回现实。“绾娘?!”她终是醒了,望着浮红满面的绾娘,轻轻的松开了她,捡起地上的金子,道:“这钱你拿着,好生将你夫君安葬吧。”未免胡员外伺机有所图谋,沈绝心犹豫着该不该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却听得绾娘推拒的话语:“不,沈公子,这钱实在太多,我不能收下。”安葬她的夫君只需五两银子,她又怎能多取银两呢?!

“嗯?绾娘是要拒绝我的好意吗?既是卖身葬夫,便无所谓他人付得多少银两。这些银两你且拿着,总会用得着。想来你未曾休息,不如随...”话未说完,绾娘已经因为身子虚弱饥渴而倒在沈绝心的怀里。纵是如此,她却不曾松开怀里的婴孩儿,哪怕没有失去意识,肢体依旧因着母性而紧紧的将她抱紧。

“绾娘?!绾娘?!”沈绝心没想到绾娘的身子这般虚弱,竟会当街晕倒。她及时的扶住了她,眼见着人群一点点散去,心中冷笑之余,更多的是因着此等无奈而做出的决定。“沈词...”沈绝心让他过来把绾娘怀里的铃儿抱去,道:“去城郊的竹屋。”

  ☆、第十五章 相顾

夜风微凉,苏州城在月光的笼罩下隐隐沉静。竹林竹叶随风瑟瑟,伴着沉慢的脚步,飘不尽从前的轮回情长。微风拨动琴弦,奏不出咫尺相思,只夜歌沉醉,半解无奈。烛光摇曳,蜡影下绾娘的姣好容颜越发清晰。沈绝心拭去流在眼上的汗,好生将绾娘扶躺在床。沈词随后而来,不伦不类的抱着熟睡的婴孩儿,多嘴问上一句:“少爷,这一大一小我们当如何安置?”他是清楚的,这里是少爷的禁地,哪怕是他,都只在今夜因着‘外人’得以入门儿。又,沈家家规,不可将不明不白的女子带入府中,更何况是死了丈夫的寡妇?!

“去买些米汤回来,速去速回。”沈绝心所说非所问,目光触及角落的古琴,双眸又是另一番风景。她让沈词把铃儿放到绾娘身边,伴着透窗而来的月光安静的守在床边发呆。

有窸窸窣窣的声响自旁边传来,惊扰了沈绝心正在回忆的种种。她转头,原本睡着的铃儿不知何时醒来,不哭也不闹,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握着小拳头朝沈绝心挥舞着。看见她看过来,大大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的格外开心。似是被铃儿天真的笑感染,沈绝心不由自主的露出扬起了唇角。那笑不若平常那般难以捉摸,亦或似笑非笑的邪意。它是暖心的,恍若一阵轻飘而来的春风,伴着阳光沐浴其中。

“小家伙儿可是睡饱了?”并不知自己的脸上漾着笑意,沈绝心用食指轻戳铃儿粉嫩的小脸儿。她看着‘小家伙儿’越发开心的笑脸,竟极其笨拙的将她抱在怀里,拇指划弄着她的小脸儿,道:“当真是女随母多些吗?儿时便这般可爱,长大当如你母亲那般貌美。只是,莫要随她懦弱,到头来害的却是她自己。”

铃儿在她怀里安静的听着,似是完全懂得话中意思,小小的双手握紧又张开,头转向绾娘的方向,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如此可爱,沈绝心忍不住在她脸颊上留下亲吻,她承认她对怀里的单纯婴孩儿甚为喜欢,明明是个未曾断奶的娃娃,却跟小大人儿似的不哭不闹,与她尤其有缘。

沈词急急忙忙的端着米汤闯进房间,瞧见少爷抱着婴孩儿与其玩儿闹,不禁愣在原地。他感叹,少爷何曾笑的这般温甜?是奇事,着实让人惊喜的奇事。“少爷,米汤买来了。”沈词上前一步,把米汤递向她,后背汗水浸透了衣衫,他就那么站着,不曾有怨。

“嗯,你且到外头歇息歇息吧,这里我来就好。”沈绝心遣走沈词,把铃儿放在一旁,一点点的把温热的米汤送进绾娘的口中。米汤顺着绾娘的唇角缓缓流下,沾湿了她的脖颈。沈绝心无法,只得取来袖中的锦丝手帕,解开衣襟前扣,将米汤擦拭干净。

“绾娘?”她轻唤着绾娘,见她迟迟不醒,只得用手捏开她的嘴,一点点的将米汤灌下。身边传来铃儿不满的‘咿呀’声,沈绝心端着米汤朝她露出浅笑,道:“你也饿了?”她的双眸微微眯起,小心翼翼的用汤勺喂食铃儿。好在铃儿不知食味只贪温饱,但凡送到嘴边儿的米汤,悉数喝下。待她吃饱,沈绝心又继续喂食尚未醒来的绾娘,直到沈词再度闯进,打破了周围有序的安静。

“少爷,已经很晚了,咱们该回府了。若是回去晚了,怕老爷又冲您发火儿。”上次老爷的‘家法伺候’可吓坏了沈词。他记得清楚,少爷在床上整整躺了几日方能下床。若被老爷发现深夜归家,还是因为一个带着婴孩儿的寡妇,怕是又要将少爷毒打一顿。

“不急。”沈绝心将最后一点米汤送予绾娘口中,抱起她如对待婴孩儿般抚摸她的后背,好让喝下的米汤不至在原处停滞无法消化。她把绾娘头上的竹筷取下,让她的长发得以自由垂落。好像,头发稍有干枯呢!沈绝心捏起小把长发,又瞧了眼自娱自乐的铃儿,对沈词道:“明日你便去好生置办一番,买些补品和食材回来。哦对了,再购置一些家禽养在院儿里吧,枕头被褥自府里取来便可。暂且,就让她们母女在这里住下吧。”

“可是少爷,咱们与她非亲非故,这般待遇,怕是会惹人非议。”

“有何可非议的呢?沈词莫不是没有听过城内关于我的传言?既是听过,在他人心中又已成定论,有何故改变什么?妄图改变,不过此地无银三百两罢了,倒不如随之任之,过自个儿的日子就好。”沈绝心莞尔,看着沈词不解的眼神再度笑出声来,道:“怎么?沈词可是以为我留下她们母女实乃有所图谋?旁人如何想我我倒是无所谓,若是连贴身的随侍都这般以为,还当真是无趣的很呐!”

“少爷!沈词没有,沈词并没有多想。只是沈词替少爷不值,您明明不是那样的人,他们却...”

“嘘。”沈绝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道:“莫要再提,少爷我是如何的人,他人不知,我亦不晓。沈词,且外头候着吧,待她醒来,我们就回府。”

“那...沈词听少爷的便是。”说罢,沈词诺诺而出,只留下沈绝心在屋里陪着一大一小,不言语亦没有丝毫非分。

夜风透过窗户渗入房间,沈绝心脱下稍稍厚华的外衫披在绾娘的身上,怕她受风,便将她紧拥在怀,不曾放松。怕是,绾娘便是因着她的禁锢逐渐转醒。发现衣襟大开,她惊愕的推开沈绝心,面红如潮,却不敢放肆言语,只巴巴的瞅着沈绝心,看她那般邪意的笑,奸险狡诈,尽在其中。

“嗳?绾娘竟然醒了?”沈绝心明知故问,起身用双手支撑着身体,将绾娘整个人圈在双臂之内,笑道:“绾娘身体芬芳,我还没好生享用,这就醒了?实在遗憾的很。”

“沈公子!我,我谢你怜我母女,将我买下。可是绾娘并非不守妇道的女人,绝不会从了沈公子的!相公尸骨未寒,我要将他好生安葬!那些银子,就当我借沈公子的,我会还的!”绾娘声音虚弱且颤抖,双手掩着衣襟尽力后倾,生怕沈绝心会对她做些什么。

“哈哈哈哈!你既已被我买下,就是我的人!又哪里来的从与不从!”玩笑开的差不多,沈绝心亦不打算再闹下去。她重新站直整了整稍有褶皱的内衫,正了颜色,道:“你的相公我会帮你安葬,苏州城内太多人不安好心,你便和女儿在此安心住下。明日我会派人送来被褥食材,今夜你将就一下,盖着我的衣裳歇息吧。我这便回府了,你若听我的,就好生安身于此;若是怕我有何不轨,便随你去留。只望你清楚,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何其艰难,今夜发生之事当做警醒,莫要再有。好生歇息吧,这便走了,孩子刚喝了米汤,你哄她睡下吧。”说完,无所谓身着内衫不伦不类,带着沈词离开竹院儿,只留下绾娘母女待在屋内,望着地上的月光不知去留。

  ☆、第十六章 婚期

夜路难行。凉风透过衣襟灌入单薄之人的躯体,使得那人加快脚步,身后随从紧跟其后,生怕主子因着漆黑的冷夜有所摔伤。走出竹林,穿过一条条熟悉又寂静的街市,两边房宅少有烛灯点亮,唯有一户人家的后门外尚且挂着灯笼,似是引着归家的人由此入院儿。

“少爷,怕是夫人担心咱们由大门儿回来,方才命人在这儿挂个灯笼。”沈词在少爷身后停下,上前一步将灯笼取在手中,轻敲后门儿,果然有下人应声前来开门。瞧见少爷只着内衫而来,稍有怔楞,却不敢多言。

“老爷回府了?”沈绝心问道,她自是不想和沈老爷打上照面儿的,怕他因着自个儿的穿着盛怒,又怕他由此再下狠手。

“回少爷,老爷还未回府,听说被苏大人请过去喝酒叙话。”

“哦?尚未回府吗?倒也好了。”沈绝心稍稍宽心,着沈词提灯笼引她回房。许是今日运气不佳,刚要经过沈老爷的书房,便有低沉而严厉的声音迎向她们:“心儿!”又有灯笼的光亮照来,将她单薄的内衫映得微黄。

“爹。”沈绝心恭敬的站定,纵是想逃,却已无处可逃。

沈老爷正欲开口询问她从何处归来,却见她一身单薄内衣,单单少了穿在外头的华衫,不禁怒气上涌,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你!逆子!可是又从怡香院出来?!我原以为将那家店交予你打理后你会从此上进!没曾想,你仍旧这般肆意玩乐挥霍!好好好,当真是上辈子积了天大的恩德,竟养了你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逆子!”

沈绝心的脸颊被他打得生疼,却依旧闭口不言,对沈老爷的‘笃定之词’不加丝毫解释。反而是一旁的沈词,正要帮少爷说话,反被沈绝心拽住,不由他多言。沈老爷的心情并非太糟,只说教了沈绝心一番,并未加以皮肉责罚。他对着沈绝心的容颜小做打量,而后负手而立,转身便要离开:“苏家已同意你与苏大人之女的婚事,婚书已接。下个月初九是黄道吉日,便于那日迎娶苏大人的千金。这期间,你给我好生呆在府里,不得踏出门外半步!你可清楚?!”

“呵呵。”似是早有预料,沈绝心并无半点儿惊喜。她抚摸着手腕处的隐约割痕,道了句“既是同意了这门儿婚事,那便恭喜爹爹。”终和官府结亲,开采玉石的文书必然非沈家莫属。呵,与其说是门儿亲事,不若说是场交易,唯一苦的人,怕是那位苏家大小姐吧?嫁了非心上之人,日后岂不对她埋怨?!

“简直胡言乱语!”沈老爷甩袖,不再多说什么,缓和语气道:“不早了,你且回房吧。”

“爹慢走。”即使沈老爷以背相对,沈绝心仍不敢有半点儿‘顽皮之举’。她摸了摸微微肿起的脸颊,苦笑一声,徒自返回屋内。没有蜡烛照亮,屋内自是漆黑片片。沈绝心摸索着坐到床边儿,白玉在手,她脱下靴子缩入床角,几声苦叹,再无泪流。

第二日清早,沈绝心早早的来到沈夫人的房内,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道:“娘亲不恭喜我吗?苏家已经同意结亲,下个月便是你女儿的良辰吉日,当真美极,不是吗?”

“心儿,我是你的娘亲,你可否好生与我说话?我知你苦,但为娘的都是为你好。”听着沈绝心加重的‘女儿’二字,沈夫人越发的后悔当初所做的决定,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纵是后悔,也只能用沈家的基业做补偿。

“为我好吗?若是没有娘亲的为我好,心儿该是何等的无忧无虑?不过,倒也不重要了,我此来,只是要跟娘说一声。娘要我做的我都会做,那么我要做的,请娘勿要阻拦。”

“心儿!女子和女子不可结合,这你是清楚的!不要意气用事!”

“我并未意气用事,只是给娘提前提个醒儿,心儿我天生不喜男子独爱女人。若雪之事是我一生无法忘怀的遗憾,娘亲若真的疼我,莫要让从前之事重演。我所做所为,并不会过火,只求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自由。”

“心儿!”沈夫人不知当说什么,唯有坐在床边默默叹息,能允却又不想应。

“该说的已说完,那么娘亲,心儿这便退下了,娘亲多多歇息吧。”并非想去和谁发生什么,沈绝心如此,多半因着曾经的介怀。出了门儿,沈词匆匆从院儿的那头跑来,道:“少爷,您让准备的都已经装车备好,可是让他们现在送去?”

“不必了,我与你推车送去便可。”沈绝心并不在乎屈尊推车会引起路人如何嘲笑,她只默声推着,目视前方,听不见亦看不见周围百姓的指指点点。穿过街市,路过竹林,沈绝心推着车于竹院儿外停下。望着门口的几个装满水的水桶,不禁勾起唇角,径直走进屋内,冷不丁的从身后拥住正在擦拭锅台的妇人,笑道:“绾娘可是决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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