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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之珠玉_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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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此事未过多久,吏部又传来一干官员的升迁调令,与此同时,王子腾亦回京述职。他人暂且按下不表,单说贾珠。贾珠此番乃是想破了头亦想不明白,自己升迁内阁侍读未过多久,迁调倒也罢了,却何以能从内阁侍读调任至兵部郎中的?他对于官阶高低之事向来不甚在意,惟愿能长待翰林这等少有势力站位、涉及权力争斗之地做个小官便是。所谓伴君如伴虎,庙堂之上,站得愈高只怕届时跌得愈重。何况他素来便无煦玉那等致君尧舜、匡治天下的志向抱负,功名之心极为淡薄,若非情势所迫,他又如何肯踏入官场那等是非之地,还不如效仿了应麟则谨,做一双闲云野鹤,方能活得自在。

  心中虽有此疑问,却也一直不得其解,直至王子腾回京,贾政领着贾珠并宝玉一道前往王府请安拜望之际,方才明了真相。且说朝中虽改天换日,然朝中元老之臣未退,新旧势力的交接并不明显,加之太上皇景昌帝尚在,新加冕的景治帝便也断然不敢即刻便将父皇留下的旧势力一并斩除干净,遂不得已只得维持现状。何况景昌帝退位之后尚且留了一手,便是仍令五皇子稌麟掌管兵部重任并了京师兵权,遂至今为止朝堂之上仍是两派对垒的局面。而王子腾本为武官重臣,更是五皇子手下得力干将,之前虽升任九省统制,然却奉旨出京察边,实则便是为景治帝调离了五皇子身边,分散其势力。王子腾正是知晓此意,方去信与贾政商议,贾家虽之前谋得元春封妃而大红大紫、炙手可热,然就王家而言,到底隶属于兵部势力,不可因新皇继位而荒疏了五皇子这处,遂王子腾离京之后便时时寻思着在京寻得一名替代之人,稳固自家在兵部的势力。正巧贾府之中贾珠既是自己的侄儿,又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兼了他闻知贾珠私下亦与五皇子等人素有往来,乃是旧识,只道是贾珠正是那替代自己的合适之人,遂私下里便向五皇子荐了贾珠。遂此番方才有了贾珠升任兵部郎中之事。而贾珠闻知此事,心下却很是无奈。只道是自己本不欲涉入权力纷争之中,只为明哲保身。不料终是身不由己,被命运之浪无情地推往了预料不到的地方。

  而就在贾珠接到调任令后不久,五皇子便命府中家人前往一干名士府中邀请诸人骑马出城踏青,贾珠煦玉亦在受邀之列。只道是此番乃是外出郊游,诸人可自行携了吃食前往。彼时煦玉仍为应麟勒令每日里吃粥食斋,由此贾珠便特意命家人熬了几样精致小粥装在雕漆双头牡丹花小圆盒里,又备了几样素菜点心盛在大漆攒心捧盒中,还顺带携了茶炉砂罐行灶,便以烹茶热粥。煦玉向来不谙庖厨之事,然见罢贾珠之举,倒也深赞贾珠有心。

  次日,众人于城门处会合。此番受邀前来之人不少,领头之人自是五皇子,除却珠玉二人,余下便是南安王炎煜、北静王水溶,平原侯之孙蒋子宁以及侯孝华柳菥二人并各自家人随从。此番珠玉二人骑马前往,惟携了郑文、润笔与执扇三人驾一马车备上所需之物跟随。在途中与炎煜等人相遇,彼此道了契阔、叙了寒温。随后便一道行至城门,只见五皇子正骑马立于城门之下,众人忙不迭下马行礼。五皇子于马上颔首,随后便转向贾珠笑道:“贾公子如今乃是本王兵部之人,可有那走马上任、效忠其主之心?”

  贾珠闻言自是不敢怠慢了,忙躬身长揖答道:“尚书大人在上,受下官一拜。如今只待吏部调任文书派下,下官便即刻上任。”

  五皇子见状摆手对曰:“何必如此正经肃然,无趣得很。今日只为出游,不谈公事。本王许你不拘那上下之别,放开畅怀一回。”

  贾珠听罢面上虽是应下了,然心内则暗忖曰“有您老这一顶头上司在旁,令人如何能够畅怀。”

  随后只见水溶踱了过来询问五皇子曰:“殿下,今日怎不见钦思?他若在京,如何能错过殿下之事。”

  五皇子答:“钦思之师年迈,他于三日前匆匆出京探望去了。”

  半刻过后,诸人齐备,惟缺侯柳二人。只听五皇子笑曰:“此番本王倒是略微明了他二人来迟之故。”

  众人闻言尚还不解,未待将疑问宣之于口,便望见侯柳二人同乘一骑,柳菥在前孝华在后,缓步慢行地往了城门这处行来。众人见状皆是了然于胸,柳三少爷体弱不谙骑技,只得择了二人并乘一骑之法,遂方才姗姗来迟。待他二人行至众人跟前,柳菥尚且得意洋洋地说道:“因了在下之故,累及诸位久等,在下愧怍万分。只此番到底乃是殿下有令,在下亦少不得出席,然因了不谙骑技,不得已依此权宜之计,遂只得耽误了。”语气中却毫无愧怍之意。

  众人听罢自是道句无妨。

  五皇子又道:“此番若非因了珣玉文清你二人染恙不得出门,本王此次出游亦无需延误至此时了。少了你二人自会少了许多乐趣,遂只得待你二人大愈了方才定下此次出行时日。”

  他二人闻言自是依礼致歉一番。

  随后一行人出发,不过慢行。途中探讨了一番朝中新近的职务升迁诸事。此番水溶新任了正一品掌銮仪卫事大臣之职,不能时时在府,静王府里惯常的名士集会饮宴之事因了公务自是较前些年少了;炎煜入职刑部,任了刑部侍郎;子宁在吏部补了缺,部里添了诸事,遂近日难得瞧见其身影;孝华调任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卸了鸿胪寺之职又转任侍讲,专任十六皇子的经学师傅,这十六皇子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弟;煦玉升任正詹事,补了孝华的缺,兼任南书房行走。众人议毕,只叹贾珠煦玉并孝华三人曾均任职翰林,如今却已是分道扬镳,贾珠入职兵部,孝华转迁督察院,惟有煦玉尚留任翰林院。

  期间只听蒋子宁戏谑开口道:“在下最近在吏部闻说了一件趣事,正是这二位才子之事。话说他二人不是冤家不聚头,礼部组织翰林诸人纂修《四朝国史》,二位才子正巧同属十一位编纂官之一。不料却因他二人意见不合、相持不下,致使纂修工作无法继续。最终只得由礼部尚书亦是作为总裁官的孙大人出面,道是他二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将他二人分开编纂不同的籍册,他二人方才罢了。”

  水溶从旁闻言大笑曰:“小王说你二人便不能各自相让一步,不那般针尖对麦芒的?”

  一旁的煦玉孝华听罢面上不答,然贾珠从旁分明感受到他二人未道出之言皆是“不能”,只得无奈摇首。

  此番因了五皇子尚武,遂便领着众人先行前往夕照寺烧香祭拜一番。夕照寺内多植古松,五皇子从住持手中接香,亲自向关二爷叩首跪拜。从夕照寺出来,已至午正,五皇子念及此处临近柳家家庙何仙阁,遂便决定就近前往何仙阁用了午膳。于是柳菥便遣了一家人先行骑马飞奔前往通报,令住持备好屋子伺候。

  却说此番众人知晓乃是野外就地用餐,皆是有备而来。待一行人来到何仙阁,却是并未令何仙阁僧人备斋,亦未令其在大堂中铺设桌案。只一道前往庙宇后院的竹林中,命阁中僧人铺设此处,众人席地而坐,随后便取出各自所携食物。

  待周遭众人见贾珠命人将茶炉行灶等物搬了进来之时,先是好奇开口询问此乃何物,贾珠则道若只是取水冲泡明前,自是不若自己动手烹茶来得地道;其次,携了行灶亦可作热粥温酒之用,避免食用生冷而积食。

  听罢这话,众人俱是连声称赞贾珠考虑周到,一旁的蒋子宁蹙眉佯装严肃地说道:“鸿仪,素日珣玉与你一道之时,可有赞过你‘很贤惠’?”

  贾珠闻言动作一滞,随后放下手中的捧盒,抬首似笑非笑地盯着子宁片晌,盯得子宁毛骨悚然,方才开口对曰:“他说过。”随后又补充一句,“子安兄,钦思可有说过你的口才酷肖他?”

  子宁闻言摸不着头脑,反问道:“此言何意?”

  五皇子听罢大笑答道:“哈哈哈,钦思惯常是贫嘴贱舌的,这鸿仪分明便是讥讽你那嘴跟了钦思一样!”

  子宁闻言苦笑。

  贾珠则从旁假作正经地道句:“殿下说笑了,在下何尝有那个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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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回 马踏青平王孙出游(五)

?  随后贾珠将所携来的食盒逐个打开,只见几个雕漆双头小圆盒中盛的是几样精致小粥,另外的几个攒花捧盒中装的则是几样素食点心。众人见状笑问:“你二人怎的吃起斋来了?”

  贾珠则答:“这亦是无法,大少爷正赶上连日里身子不好,遂府中先生有令,他如今惟有吃斋调养着,身子方能好转。”

  又转而探视其余诸人带来的食盒,侯柳二人跟珠玉二人不谋而合,携了些清淡少荤的小菜并了一壶提前沏好的君山银针。除此之外的其余诸人皆携了酒来:五皇子携了杜康,水溶携了花雕,炎煜携了汾酒,惟蒋子宁携了葡萄酒,自谓曰惟有“葡萄美酒夜光杯”方能尽显武人本色。另外便是各府里的特色菜品,皆是荤膻居少,正适宜小酌。

  只不料此番孝华见贾珠这处有行灶,偏偏来了兴致,欲大展身手一番,亲手烹一回茶。命阁中僧人就近往了山上打来山泉,又从厨房中取来几块焰炭,下面加入自带的生炭,不多时便燃烧起来。煮水耗时不少,期间贾珠则因此事本乃自己之职,如今却被代替,正闲得百无聊赖无所事事。待眼光扫过一旁的葡萄酒之时,忽地心生一计,见身旁放着新打来的泉水,便命厨房寻来冰块跺碎了,将几个柠檬榨成汁。随后贾珠取出自带的玻璃杯,将子宁带来的白葡萄酒往杯中注入半杯,再手持玻璃瓶轻轻在眼前摇晃片晌,只见酒液澄亮纯澈,心下很是满意,赞曰“好酒”。又往杯中注入少许山泉,只见酒液在杯中翻滚,泉水下沉进而酒水合二为一。再将之前榨好的柠檬汁注入,添以少许蔗糖水,最后加入少量碎冰。调制完毕,又将玻璃杯整个浸入冰桶中冰起来,一面说道:“若是有苏打便再好不过了,此番材料有限,只得将就了。”

  周遭众人见状止不住啧啧称奇,纷纷询问此乃何意。贾珠随意道句:“在下喜好调酒,尤其是那洋酒,不调制一番饮用则难免单调。今日偶生兴致,见子安携了葡萄酒来,忍不住便调制了一番。雕虫小技,不登大雅之堂。”

  半日过后,贾珠方才将冰桶中的玻璃杯取出,注了些在小杯中率先品尝了一番,说道:“果然,没有苏打水,劲道不足啊。”

  随后贾珠便笑着举着杯子凑在那蒋子宁跟前打趣逗引道:“子安兄敢做第一个尝试此物之人吗?”见子宁伸手接过杯子,又补充一句道,“饮下后可是会肠穿肚烂的哦~”

  子宁闻言自是知晓此乃贾珠的玩笑之言,讪笑两声对曰:“此等古怪之物,鸿仪便哄与我喝,若是那好的,只怕早已巴巴地送至珣玉跟前了。”

  贾珠听罢瞥了身旁的煦玉一眼,只见煦玉面无表情,一手举着茶碗,轻晃慢摇那半碗茶汤。贾珠随即转向子宁拉下脸来佯装生气地说道:“好无礼之言,恁的不识抬举,端的说这些。此酒若非是浸过冰的不可拿与他喝,哪还能轮上了子安兄?”说着便举着杯子转向水溶道,“王爷可欲品尝一番?”

  水溶正待接过,不料却见一旁的五皇子忽地伸手接过道句:“本王试试,便是鸠酒见血封喉,本王亦是无所畏惧。”言毕未待贾珠水溶反应过来,便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一旁炎煜见他二人愣在当场好不尴尬,忙开口凑趣打那圆场:“殿下好歹留下一点子给我们品鲜罢,方才我们亦是从旁见了鸿仪调制,心下很是好奇……”

  五皇子闻言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笑曰:“这酒看似这般毫无章法地混合一气,然这口感竟也奇异不坏。有甘冽、有酸甜、有清凉,酒味略淡,若有似无……”

  贾珠听罢这话笑道:“不愧是殿下,当真眼力过人。下回我若再因机缘得了那西洋的葡萄酒,定命人送往在座诸位府上!”

  众人尽皆叫好,道曰“一言为定”。

  随后只听蒋子宁转而谈起他事:“昨日刑部出了一事,诸位可有耳闻?正是那牛继宗的清客卜成兴与相公春喜因了宿暗娼,被坊官拿住一股脑儿地送交刑部去了。”说到这里转向一旁的炎煜说道,“刑部正属王爷治下,王爷定然知晓。”

  众人一听皆大感意外,均转向一旁的炎煜欲探听详情,不料却闻其说道:“昨日部里的确新押来了几人,只小王尚还不知详情。”

  蒋子宁则述道:“我亦是闻听吏部的官员说的,我那同僚有一表兄乃是坊官,这事正是他听那坊官表兄说的,此事在刑部传得沸沸扬扬……”

  一旁的水溶听罢插言道:“小王记得那春喜乃是忠顺王府的戏子。”

  子宁对曰:“不错,那春喜从前是十龄班的戏子,在忠顺王府唱戏之时被世子瞧上了,遂收入王府中唱戏。只这春喜有些手脚不干不净,被王府管事的觉察后上报与王爷知晓,王爷便将那春喜逐出了王府。正值那时那卜成兴赌钱大赚了一笔,拿钱捐了一个从九品的官儿,素昔又颇喜听戏唱曲儿的,便在城外买了一栋房子包养了那春喜。昨日,那卜成兴在春喜家里邀请了忠顺王府的一名清客叫黄多闻的喝酒,命那春喜作陪,欲借机跟忠顺王府之人套近乎。期间黄多闻叫来一个名映儿的粉头来陪酒,一行人喝得尽兴,直闹到二更也不清静。正喝得醉醺醺的,便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那卜成兴便前去应门,正是那坊官,素日跟了那卜成兴同台听戏的,有一番交情。那卜成兴见来到的是熟人,亦不提防,便邀那坊官进屋一道吃酒。那坊官进来一瞧,只见男女围着桌子坐了一桌,便也不肯坐下。那卜成兴见状还欲跟那坊官玩笑,却见那坊官原是领着几个兵役值勤查夜的,正巧逮着那卜成兴在家喝酒,将之作了宿娼处理,便也不念情面,说是‘如今上头查得紧,便是督察老爷坐这里也要捉的,要公事公办’,不顾三七二十一将卜成兴、黄多闻、春喜并了那映儿一道锁了押往衙里……”

  水溶听到此处笑道:“这查夜一事向来归了巡捕营管着,怎的忽然查得严实了?”说着转向身侧的五皇子问道,“不会是因了之前殿下下令监查戒严之故吧。”

  五皇子则对曰:“近来本王的确为加强城中治安而遣人督察,加派了人手巡城,只不料却是抓获的这等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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