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红楼之珠玉_第115章

M的马甲君Ctrl+D 收藏本站

  煦玉笑道:“此问不难作解,你方才曾将朱子注解复述一回,可知先贤确也用语审慎,朱子陈述舜受命之时惟用‘舜耕历山,三十登庸’八字,未尝如后文数人那般用‘举之’,尔等可知为何?此八字乃是指舜之躬耕乃是上天授命考验,遂他于此处为天授命,作为上天代理人间之使,谓之‘天子’,正是君权神授。天授命于人谓之‘发’,而其余之人,乃是受君举荐为人臣者,君举荐他人为臣,则谓之‘举’。此二词之异也。而在《滕文公》上篇中,则曰‘尧独忧之,举舜而敷治焉’,此处用‘举’而不用‘发’,则是指彼时尧尚处上位为君,举荐舜继承其位,乃是君举荐人,并非天授命于人,遂用‘举’而不用‘发’。”

  周遭众生并了那青年闻罢煦玉之言,言简意赅、句句务实在理,无不拜服。众生拱手道:“大人所言实乃明理之言,可解生平疑惑,学生等受教了!”

  随后煦玉又笑问:“如此尚有欲本官出题考较之人?”

  此番不过是以学子最为熟烂读透的四书出题考较,众生亦是难以尽解,便知座上宗师面上观来虽是年轻,然却是饱读诗书、治学谨严,不负才子之名、翰林清誉。如此一来何人再敢上前寻这事端、接这茬子,皆避之唯恐不及。然此番面试众生亦是尽皆通过,且均为有那真才实学之人。众生对这举荐提拔自己的年轻宗师,亦是感恩戴德、钦佩有加。来年江西省乡试,这干由煦玉亲自裁选举荐的生员,大部分均有不凡的表现,日后雁塔题名、显赫官场者不少出自于此。此乃后话,此番且按下不表。

  待煦玉料理完南昌府科考,方有那余力着手应对之前擒获的武继志一干人等。期间,便是那江西巡抚董毓葆亦知此事棘手,便也任由煦玉将那武继志暂且关押于南昌府衙大牢之中,对于如何审讯问罪,态度暧昧,未曾插言。顶头上司尚且如此,那南昌知府更是莫敢吱声,惟静观其变。

  却说此番未及煦玉出手,那周家椽已然开始行动。正值贡院出榜那日夜里,煦玉未着冠带,惟着便服,围着大氅,正于书房中看书,膝上尚且放着一个手炉暖着。彼时一更刚过,则谨已于一旁的厢房中歇下了。房中惟留执扇伺候,正百无聊赖地倚在桌沿边打盹。此时万籁俱寂,周遭任一响动皆瞒不过人耳。只听一阵风掀窗棱之音,一旁执扇闻罢登时警醒,忙不迭起身喝道:“何人在此?”

  话音刚落,便见窗户大开,一个黑影从窗外翻身而入,手中举剑直往煦玉刺来。彼时执扇所在离煦玉尚有一段距离,已是救援不及,惟尖声道句“少爷小心”。这边煦玉见那黑衣人向自己袭来,却是静立于此不躲不闪,一面放下手中手炉,一面沉着开口问道:“周家椽,待至今日,终是按捺不住耶?”

  ……

  ?

☆、第六十八回 勇夺金陵绝处逢生(一)

?  此番且先将煦玉出任学政之事暂且按下不表,接前文所述之贾珠南征之事。

  上文说到扬州城守城士兵来报曰抓住一形迹可疑,疑似贼兵奸细之人。贾珠跟随五皇子一道步至府衙大堂之中一视究竟,只见此番两江总督孙树亦已到来,正立于大堂正中央那“奸细”跟前,见五皇子到来,忙不迭行礼,随后伸手指着跟前那正跪着的被反剪双手捆绑之人道句“王爷,据守城士兵来报,这便是那形迹可疑之人”。

  贾珠听罢此言,从五皇子身后望向那人,只见该人一九品武官的打扮,发髻凌乱,满脸污秽伤痕,神色仓皇木然。贾珠见状心下哂笑曰“这模样如何能是奸细,只怕是为战乱殃及、神智失常的路人罢”。周遭士兵从旁唤了许久,期间打骂不迭,那人却仍是不声不响。五皇子立于该人身前,那人身侧立着的士兵粗鲁地揪住那人发髻,将其脸面向上抬起供五皇子审视。五皇子不过打量该人片晌便转而询问押送该人的士兵道:“你们如何擒获此人?”

  那士兵答曰:“回王爷,小的等方才关闭城门之时,便于南门外发现该人,坐在一辆敞篷马车之中,周遭亦无赶车之人的踪迹,只这人并那马车停在南门之外。城门将要关闭,此人既不进城亦不离去,又不是等人的模样,行迹十分可疑。此外我方士兵制住该人之时,从该人身上搜出此物!”说着另一士兵将一个方形木盒端了上来,置于五皇子跟前。

  不知是否乃是幻觉,贾珠于那士兵端来木盒之时,隐约闻见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此番未待那士兵开启盒盖,五皇子便率先止住士兵说道:“当心,谨防有诈!”

  那士兵则道:“王爷无需担忧,小的等之前已将盒中之物检视过。”

  五皇子闻言方才放下心来,命那士兵将盒盖揭了,周遭众人皆围拢上前一视,只见盒中乃是一人的头颅,目眦眼突,头上还戴着一顶乌纱。众人见状俱是大惊失色,贾珠更是闭了双眼,将头转向一旁,不忍卒视,只道是无怪乎方才他闻到一股血腥味,原来盒中装着的竟是这等恶劣之物。

  此番那孙树见状率先开口说道:“此人头戴乌纱,莫非便是之前不知所踪的江苏巡抚王正玺?!”

  众人闻言俱惊,五皇子对曰:“此言当真?本王尚未见过那王正玺,不知其长相若何,孙大人所言不无道理。然此头颅若当真是那王正玺的,此番又如何在此人手上?此人与那王正玺是何关系?头颅从何而来?此人若是贼兵派来运送头颅之人,又如何是此等呆滞木讷的模样……”

  孙树听罢五皇子之言,便接着这话说道:“王爷英明,自是须臾间便能捋出这许多关节。依下官之见,该人身份对我们至关紧要,然此人既是冥顽不灵,装疯卖傻,不若便先将此人用刑拷问,好生熬审一番方是。”

  却说一旁贾珠素来不喜插言干涉诸官之事,对于这被王师擒获的“奸细”本不甚在意,对于该人来历身份之类不过任由五皇子等人追查,他亦是不发一语,不过冷眼旁观。然闻罢孙树方才之言,道是欲严刑拷打该人,逼其招供,心下便也莫名地大为不忍,只道是此人衣着举止无一处显示其为贼兵之人,倒像一无辜牵连之人,这帮高居庙堂的官老爷们惟求自己对上有个交代,借以升官发财,何曾对了下层无辜百姓有那一丝半点的怜悯之心。遂此番未待五皇子开口,贾珠便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此番下官有一看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五皇子闻言饶有兴味地转向贾珠对曰:“你有何言,但说无妨。”

  贾珠遂道:“依下官浅见,此人未必便是贼兵奸细,试问若是欲向敌军派遣奸细者,如何不选那机敏伶俐且身手过人之人,能隐藏己我行迹,方可将探得的军情成功送出。且观此人,神情呆滞木讷。被我军发现之时不伺机逃走反而装傻充愣,难道落入我军之手,我军会因此人装傻充愣 而放任不管、任其自由来去?由此下官大胆猜测,此人怕是一无辜之人,不过为贼军遣来运送头颅罢了。然此人既从贼军中来,又有这等重要之人的头颅,多多少少与贼兵或这头颅的主人有甚关联。此番不若好生开导劝诱,此人或可便能透露出更多情报,助王师探知贼兵虚实。”

  五皇子听罢贾珠之言首肯:“鸿仪之言在理,本王亦是如此以为。”随后又轻笑着对贾珠说道,“只此番该人神志不清,不论旁人询问何事,皆不回答。鸿仪可有甚妙计能诱使该人开口~若是事成,本王重重有赏。”

  贾珠闻言登时语塞,此番他不过是不欲见到无辜之人为一干官吏重刑审讯,并不知晓如何令这人开口言事。不料五皇子闻罢他之言,反将令该人开口这一棘手“重任”顺手推与自己,真令他哭笑不得。然贾珠亦只得迎头接下:“殿下既如此吩咐,下官少不得竭力效劳。”

  五皇子听罢则答:“如此甚好。”

  随后贾珠自是命士兵将那人带进自己房中,随后便令士兵退下。押送的二人闻言有些许迟疑,心下只道是贾珠乃是五王爷帐下一郎中,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文士,若是任留他一人,若是那贼子图谋不轨,令贾珠有个三长两短,届时又将如何向王爷交待,遂开口说道:“贾大人,此人怕是敌方遣来的奸细,形迹可疑,意图不轨,只怕此番是有甚阴谋在内。大人还是令小的等留下照看,以防有甚万一。”

  贾珠则道:“无妨,此番观来,此人已是神志不清、人事不辨,又如何能够再行兴风作浪?何况本官虽身手欠佳,然自保足矣,何况此处还有千霰相助,二位无需担忧过甚。此番且回禀王爷,待本官探得消息后,自会向王爷汇报。”

  押送的二人闻罢,亦不敢再行多言,只得依言退下不提。

  待目视他二人出了房门,贾珠方暗自吁了一口气。回首向地上那仍然神色呆滞之人望去,贾珠仍是忧心不已,话虽如是说,然贾珠心下却仍不得主意。缓缓步至该人身侧,心下暗忖此人断无可能会打甚主意,不若先行为该人松绑。此番一面动作一面寻思下一步如何行事方是,又见该人衣着污秽凌乱,面颊带伤,只怕这些日子遭罪不少。随后灵机一动,心下登时得了主意,忙不迭转头向房中的千霰令道:“千霰,快拿了巾帕,打了热水前来。”千霰听罢便知贾珠欲为该人清理,遂依言去了。这边屋里,贾珠又从自己行李中取来上好的治疗外伤的药膏备用。

  此番待千霰将一应所需之物备好,贾珠便亲手拧干巾帕,为那人擦拭身上垢秽。心下只道是此人之所以神志不清,神情呆滞,怕是因了之前陡遭变故,精神受了刺激之故。若是这般状况,在此人最需要之际只需抚之以温情,便也不惧此人不“回心转意”。而一旁千霰见罢贾珠动作,便道这等杂事自己来做便是,何需大爷亲自动手。贾珠亦可将此事就此交与千霰动手,然却是不由自主地拒绝了,惟欲亲自动手。

  此番倒也并未白费贾珠一番工夫,待贾珠将那人清理妥当又将伤处皆抹了药膏,那人本一直一动不动,神色呆滞,不料之后却冷不丁地眼神一闪,猛地伸手握住贾珠抹药的双手道句:“阿谐!”

  贾珠见状大惊,却下意识地并未抽回双手,定了定神,对曰:“你神智可是恢复了?”

  那人闻言上下打量一回,见自己正握住一生人之手,且该人生得亦是眉清目秀、面粉唇朱,遂又红了脸,忙不迭放开手去。只在那一瞬,那人只觉手上似是触到一冰凉之物,蓦然垂首望去,原是触到了跟前之人左手无名指之上戴着的戒指。那人觑了戒指一眼,未多在意,只问道:“你是谁?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贾珠听罢这话心上泛起一阵异样之感,遂对曰:“你问我之前,可否先行自我介绍一番。”

  那人顿了顿,似是思忖一回,方答:“我叫梁思问,是江苏巡抚王正玺的亲卫。”

  贾珠闻言心下疑窦更甚,异样之感愈强,然却为那梁思问话中内容吸引,遂追问道:“如此说来,你所携头颅,当真是王大人的?王大人为贼军所害,如此你又是如何携了头颅来到扬州城?”

  未想那梁思问却答:“不是,王大人还活着,这头是王大人的幕僚曹大任的。王大人听说马文梦带兵打来苏州,胆小怕死,便带着家属连夜潜逃出了城。从苏州逃出之后,便想逃往安徽境内,又听说马文梦那帮人的势力已经蔓延到了安徽凤阳,便不敢再向北前行,只得转向西南方和州、含山一带。没想到不久之后马文梦便占领江宁,随后派了手下军队到处侵占扩张,将我们一行人捕获了。那马文梦将我们带到江宁城关押,想必是想作为人质。后来听说朝廷已经收复扬州、淮安、凤阳等地并大半个江苏省,恼羞成怒,便将气撒在人质身上。王大人是巡抚,还有用处,便先将他的幕客曹大任杀了,当着我们的面把他的头砍下来……”说到此处嗓音不自觉地低沉下去,“想来我还是第一次见到砍头,活生生的人便没了脑袋,实在是太血腥残忍,没有人性,当时我被吓懵了。可能是那些人见我懵了,以为我是傻子,不会多说什么,便将我押上马车,让我带着头颅来这里……”

  一旁贾珠听罢梁思问之言心下已然是深信不疑,正值沉思默想之际,便忽闻梁思问问道:“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现在轮到你告诉我你是谁。”

  贾珠答道:“在下兵部郎中贾珠,表字鸿仪。我等自是五王爷帐下。此处乃是扬州府衙,你为扬州守城士兵发现,被带至此处。”

  那梁思问闻言则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贾珠?姓贾的贾,珠宝的珠?这名字怎么听起来好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不过还是多谢你刚才帮了我。你说你们是五王爷之师,那就是朝廷的军队?”

  贾珠听罢这话有些无奈对曰:“你说话怎如此……罢了,我等当是朝廷之师。我自是信你所道非虚,然之后若是王爷问起,你如何证明你乃王大人亲卫而非逆贼奸细?”

  梁思问听罢不过耸肩对曰:“信不信随便你们,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按理说我也没有义务必须协助你们,不过你们救了我,加上我也憎恶战争,所以现在我倒也愿意帮助你们尽快结束这场灾难……”

  贾珠闻言干咳一声打断那梁思问之言,说道:“你不必说了,我已明了你之意。只一句忠告,你于王爷跟前,可莫要如此说话,否则会为人加以大不敬之罪。”

  梁思问又道:“你说的王爷是谁?”

  贾珠道:“镇南大将军、当朝兵部尚书兼步兵统领的孝亲王,因在皇子中排行第五,世人又俗称五王爷。”

  梁思问道:“原是这样,亲王吗……”

  贾珠思及一事,心下好奇,遂开口问道:“可否请教你,方才你口中所唤‘阿谐’,可是你亲人?”

  只见那梁思问听罢这话,面上神色登时变得分外黯然,沉默片晌方道句:“是的,阿谐是我的亲人……或者不如说现在已经是故人了吧……”

  贾珠一听此言便知谈此话题并非一愉快之事,遂闭了口,不再追问下去。之后则转了话题道:“你可是腹中饥饿,可欲进食?我命人送吃的与你。”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