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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_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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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群人中,比女人还像女人的,只有被任鹏飞抱在怀里,已经是半生半死虚弱不堪的任程飞了,本来就神似母亲,经过打扮后,什么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全给比了下去,若是清醒着嫣然一笑,倾国倾城不过如此了吧。

也许是任程飞的原因,也许是他们的打扮以假乱真,竟真骗过了哑姑,不过,她只肯带两个人进谷。

任鹏飞没有迟疑,他带上弟弟进去,其他人在外面守候,见机行事,但绝不能贸然行动。

两个药囊分别塞进任程飞和任鹏飞怀里,一根草绳,中间挂两个小铃铛,各自系在哑姑和任鹏飞的手腕上,任鹏飞背起不省人事的任程飞,为防万一,还用带子把彼此绑了个结实。临行前,哑姑比手画脚表达一个意思:记住,若我不把绳子解开,你绝对不能张开眼睛,否则,后果自负。

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去别人的地盘就需要遵守别人的习惯,这是对他人的尊重,也不会导致自己处于一个尴尬甚至是不受欢迎的境地,这便是入乡随俗。这个道理,十岁起就跟随父亲在江湖上历练的任鹏飞比谁都懂,并且在这种有求于人的前提下,自是对哑姑提出的条件一一应允。

对于此去万恶谷,说不上是什么的心情,可在哑姑的示意下,背好虚弱的任程飞,任鹏飞仍老老实实闭上双眼。

哑姑在前方带路,一根草绳维系任鹏飞的行动,逐渐深入山谷,首先是气味变得不同,原先清新的空气慢慢变得腥臭,其次是周遭的感觉,阴冷空阔,尤其是全然闭上双眼时,感觉分外灵敏,四处仿佛有无数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冰冷地盯视他们。

这种感觉很不好,任鹏飞有股想立刻睁开眼睛一探虚实的冲动,然,每一次都在铃铛声清脆响起时,奇异地平静下来。

背上任程飞的呼吸越发微弱,任鹏飞索性埋头不管不顾继续朝前走,此刻,谷中住着的那个人,是任程飞最后的希望,任鹏飞无论如何都要见到她。否则,他无颜以对九泉之下的爹娘,万死难辞其咎。

不知道前行了多长时间,迎面的一股清风顿时吹散本来萦绕不散的腥臭,任鹏飞顿觉精神焕发,这时,哑姑走过来解开系在他手腕上的绳索,任鹏飞终于得以睁开久合的双眼。

起先是一愣,随后不禁感叹,人间仙境桃花源地也不过如此了罢!

春光明媚、小河潺潺、彩蝶翩翩、花香四溢,视线流转每一处,都合适得仿若鬼斧神工,十九岁便已经踏遍世间山河的任鹏飞差一些就被此等美景迷去心魂。

哑姑似是对他的愣怔见怪不怪,面无表情地扫过一眼,也不提醒一下,抬脚便走,好在任鹏飞没忘此行之意,敛回心神,背好弟弟亦步亦趋跟上。

踏过花香小径一路前进,约有半炷香时间,绕过一道山沟,不远处几间屋舍于山林间时隐时现。

终于走到小屋前,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蹲下在屋前药圃间忙碌,任鹏飞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这黑色的身影蓦地站起,头也不回,发出尖利如刀锋磨石的声音冷冷道:「哑姑,你怎地把两个臭男人带进谷里来了!」

哑姑脸色大变,退后几步,惊慌地上下打量身边的两个女装男人。

任鹏飞心神一凛,快走几步,抱拳以礼恭声道:「这位想必是万恶谷主人了,在下是任鹏飞,乃渡厄城现任城主——」

任鹏飞还未近院门,眼前叮一声,松土小铲深深插入他面前的泥土之中,只余木制握柄在外。只差一寸,这把小铲就能把任鹏飞的脚趾铲下,动手的人没留情,之所以会差一寸,是武功高强的任鹏飞电光石火间险险避过。

「我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地府阎罗,敢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不是成了花肥就是药人,今天我心情好,让你选一个!」

任鹏飞抬头,任是早有准备,还是被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万恶谷主人被称之为鬼婆婆,并不是空穴来风。斑白的发下,一张根本不似凡人的脸,火烧过般黑抹抹一片,皮肤全然不见,只见一颗颗肉瘤,几个或十几个堆积,整张脸因这些大小不一的肉瘤大了不仅仅一圈,也把眼睛鼻子嘴巴挤得根本找不见,比故事中形容的恶鬼还惊悚,可怕至极。

咭咭咭——

耳边才传来尖锐的冷笑声,下一秒这张能致人每晚作噩梦的脸蓦然在眼前放大,任鹏飞惊得忍不住连连后退,而这张脸同样步步紧逼,尖锐得刺耳的声音一直在耳边重复。

「男人,告诉我,我美吗?我美吗?我美吗?哈哈哈!哈哈哈!」

任鹏飞被逼得只能用力合上双眼,一颗冷汗顺额滑下。

「你怎么不看了,怎么闭上眼睛了,啊,啊!」尖锐的声音抖然变得愤怒不已,甚至,还能听见其中极度愤恨的磨牙声,「这就是男人,男人!恶心的男人!既然进来了,就别想活着出去,找死找死找死!」

杀意瞬间迸发,任鹏飞再顾不上其他,蓦地睁开眼睛,扑通跪在地上。

「婆婆,鹏飞求婆婆救弟弟程飞一命,若婆婆能出手相救,鹏飞愿赴汤蹈火,就算婆婆想要鹏飞一命相抵,鹏飞也绝无怨言!」

鬼婆婆仿若听到了最可笑的笑话,突地放声大笑:「你们进来了,命就是我的了,我还要你的命做啥,再说,我也根本不希罕你们这些臭男人做任何事情!」

「婆婆——」

任鹏飞抬头想再劝说,却发觉脑袋发晕,顿觉不妙,正欲起身,结果一动,身子反而像抽光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上。

「万恶谷里到处是毒物,就算你进得来,我也能让你再出不去!我要让你们这些臭男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中毒之后尽管脑袋浑沌不辨东西,但自鬼婆婆身上传来的杀意,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恨意却是再尖锐不过,任鹏飞知晓,鬼婆婆句句是真,外头关于鬼婆婆对男人的痛恨与残忍也多数是真。

世间万物,有因才有果。

身为渡厄城城主,任鹏飞直隶属下过百,掌管中原生意,睿智卓见,不是乡野匹夫,更不逞无谋之勇。这次前来万恶谷早已预料到凶多吉少,为了以防万一,自然是有备而来,但这个「备」在任鹏飞看来却是个险棋,尤其是对性情不定的鬼婆婆而言,本想试着用条件,试着恳求,结果鬼婆婆丝毫不理会,甚至还令他与任程飞陷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处境之中。

背上忽然一轻,弟弟任程飞被鬼婆婆一脚踢飞,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弟弟虚弱的身子在地上倒滚,任鹏飞的心被什么狠狠地一遍遍抓挠,所有的挣扎与努力,皆化为无能为力的颤抖。

「嘁,这小的活不长了,留着也没用,哑姑,直接搬出去剁碎了埋进土里做花肥,这大的嘛,长得倒挺健壮,老身正好缺一个药人试药,试完药再挖出他的心挖出他的脑子,做一个由蛊控制行动,不怕痛也不怕死的尸人,哈哈哈!」

比死还要可怕的莫过于此了吧,连见惯血腥场面的任鹏飞都不禁背脊发寒。

眼见任程飞要被带他们进来的哑姑拖走,任鹏飞艰难地把重如千斤的手伸进怀里,似要掏出什么,眼尖的鬼婆婆用一根长约半寸的大钉子穿透他的手骨钉在地面上,任鹏飞顿时痛得面白如纸,豆大的汗挂满额头,一个东西随之咕咚咕咚从任鹏飞怀里滚落。

根本不是什么暗器,鬼婆婆定睛一看,怔住,清风吹来,却吹不走空气中弥漫的诡异的谧静凝重。

静静躺在地上的,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且再破旧不过的拨浪鼓,鼓面上用青颜料写下的「青青」二字,在岁月的洗刷下,已经褪了不少光华,却遮掩不住当初写下这两个字的人是如何的期待与用心,是如何的甜蜜与憧憬……

一只苍老的手颤抖地捡起这个小鼓,翻过另一面,咕咚一响,赫然印入眼帘的,是「安康」二字。

青青,安康。

鬼婆婆的目光再次落在任鹏飞身上,这次,不再只有冰冷刺骨的杀意与让人头皮发麻的恨意,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深沉,还有忽略不去的连呼吸都不由凝滞的压抑,这并不是什么好的感觉,任鹏飞清晰地听到了自己的心在不安地怦怦乱跳。

——这就是他的「有备而来」。

倾渡厄城之力查找一个人的过往易如反掌,尽管鬼婆婆的曾经已经随岁月流逝逐渐淡去,但总还留下蛛丝马迹,所以任鹏飞最终还是知道了造成鬼婆婆如此憎恨男人的因。

人们总说,找到症结才会有办法解开所有,可是死结又如何解?任鹏飞来之前就不止一次无奈叹息,但弟弟的情况容不得再拖,所以任鹏飞左思右想之后,揣上属下找到的拨浪鼓来到了万恶谷。

往事并不全是无奈悲伤的,但人们却总是更清楚的记得不快乐的事情。任鹏飞知道这个小鼓只会给鬼婆婆带来不好的回忆,所以他不到迫不得已实在不想去用——谁知道鬼婆婆见了这个东西,会不会因为忆起往事而更想痛下杀手呢?

现在,鬼婆婆见到这面小鼓后,事态的发展看起来不容乐观……

任鹏飞紧张地忍不住屏住呼吸。

鬼婆婆的手拂了一下,任鹏飞只觉得身子突然轻松许多,喉咙不再紧得难受,手也能抬起来了,当然,能动的只有左手,因为右手还被牢牢钉在地上。

鬼婆婆轻轻地拨弄着手中的小鼓,咚咚咚地响,她哑着声问:「这东西,你从哪弄来的?」

任鹏飞一能动,立刻用目光去寻找弟弟的身影,发现他已经不见,顿时着急万分,可一对上鬼婆婆伫立的瘦小干枯的身影,他还是强忍住心中的担忧,小心谨慎地答:「在下来之前,曾打听过婆婆的事情,然后无意中寻得这面鼓,也没多想,便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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