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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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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今竹还惦记着昨晚的鬼影,便说道:“姑姑说你现在习文练武,我想要一把匕首——不要那种到处镶宝、没有开刃的漂亮玩意儿,要真能用的。”

徐柏说道:“你一个女孩儿家,要那种凶物做什么?”

流苏也劝道:“表小姐,随身带着此物不合时宜的。”

沈今竹说道:“谁说要把匕首带在身上了?表哥不是送我一匹马么?我就把匕首挂在马上,骑出去多威风,那种花里胡哨镶宝石的匕首招贼啊。”

徐柏应下,沈今竹催促道:“要快啊,别过几天,今天晚上能有么?”

徐柏说道:“我还要去上学,若是在路上遇到好的,就给你买回来。”

沈今竹才放心下来,流苏亲自送了徐柏出了凤鸣院,说道:“如今不是小时候那样了,你是个少年人,表小姐也八岁了呢,若没有什么大事,不好就这样来院子里瞧她——那匕首若是买到了,就给丫鬟婆子们转交吧。”

徐柏很苦恼,“最近怎么都这么说呢?连流苏姐姐你也这样,贤君表妹不让见,今竹表妹不好见,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徐柏意兴阑珊上学去了,出了二门垂花门,马车就在此地候着,上了车,行径一处假山时,见好几个小厮提着水冲洗上头的太湖石。

真是奇怪,明明下了一天一夜的雨,这太湖石早就冲干净了,还用得着这样洗?徐柏心里有了疑问,也没深想,对外头小厮说道:“今天快点赶马车,在波斯人的铺子那里停一会,我要去挑件东西。”

马车出了东角门,细雨停了,太阳偷偷从云层里探出头来,在天际边渲染了一片紫霞,绚丽动人。风吹散云雾,在阳关的炙烤下,紫霞很快淡去,不留下一丝云彩。

凤鸣院,沈今竹很快迎来第一波客人,大房的女孩们结伴而来,三小姐徐壁若还牵着表小姐李贤君、大房庶出的七小姐李碧玉默默跟在后面,李碧玉和沈今竹同岁,很少说话,和爱说笑的嫡姐李碧若截然不同,三人送了贺礼,刚坐下说了几句话,徐碧若就不耐烦的站起来说道:“雨已经停了,我们去逛逛院子吧,坐在这里说话怪闷的。”

徐碧若虽说已经待字闺中说亲了,快人快语的性子一直没变,比她小四岁的李贤君看起来更稳重一些。这倒是极对沈今竹的胃口,她也立刻站起来说道:“好啊,这院子我昨日也就走了一圈,还没看够呢。”

四人出了房间,果然雨止云散,就是路面湿滑,丫鬟们蹲下给她们穿上谢公屐,脚板下的竹钉踏在石板路上蹬蹬作响,徐碧若指着墙下一簇玫瑰笑道:“上次来凤鸣院,还是淑妃娘娘进宫以前呢,那时我还小,四五岁的样子,整天淘气,凤鸣院水多,花多,我就经常来玩水掐花,淑妃娘娘时常陪我玩来着,还亲手给我染凤仙花汁指甲。有一次在这里掐玫瑰花,手指头被刺破了,我打着滚的哭,淑妃娘娘哄了我好久。”

“以前这里只是一丛的,如今长成一片了,比花园的玫瑰好看,今竹,我要掐几枝回去插瓶,你可舍得?”

沈今竹笑道:“这花就是用来看的,怎么舍不得?你和这玫瑰花十多年没见,今日久别重逢,定有许多话要说,在这里说不完呐,回去慢慢讲。”

一旁服侍的冰糖忙命小丫鬟菜籽儿剪玫瑰花枝,去了刺,往在场的三位小姐院里送去,人人有份。

众人皆笑,徐碧若笑的眉飞色舞,“你这小油嘴,若早点来瞻园,我那会那么无聊呢,以后我经常来,你可别嫌我。”

沈今竹故意问道:“你们可知我院里的玫瑰为什么那么红?比花园的好看?”

李贤君说道:“可是品种不同?亦或是花匠有什么秘方?”

沈今竹说道:“因为壁若姐姐经常来瞧呀,都说美人儿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这玫瑰看到壁若表姐这样的美人呀,就害羞脸红,可不就那么红么!”

又是一阵笑,游了一半院子,一个管事娘子模样的妇人来请徐碧若和徐碧华两人回去,说车马准备好了,徐碧若嘟着小嘴说道:“我们玩的正好呢,真是扫兴,前几日不刚去寺庙上过香吗?今天怎么又去?”

这不是在给你安排相亲嘛。管事娘子说道:“奴婢也不知,国公夫人已经准备好了,正等着两位小姐呢。”

“我不想去,还没玩尽性呢。”徐碧若坐在石墩上,“叫七妹陪着去吧。”

七小姐徐碧玉,是大房唯一一个庶出的孩子,和沈今竹同岁,性子却沉默寡言,除了进门送礼物说了句吉利话,徐碧玉一直是闭嘴陪笑,从不不插话。沈今竹小孩子性情,只顾着和徐碧若逗趣,忘记抛个话题让她开口参与进来,冷落了客人。

嫡姐任性,徐碧玉不能,她劝道:“姐姐,莫让母亲久等,我们早些去,说不定能赶在午饭前回来,下午再来凤鸣院逛如何?”

“好吧。”徐碧若叹道,起身向沈今竹告辞,徐碧华亦是如此,李贤君也跟着告辞道:“你今日客人多,我就不多留了,回去给太夫人抄经书去,改日再找你玩。”

送走了三人,佩玉领着一个中年管事娘子迎面走来,这娘子头戴狄髻,插着全套的银头面,五短身材,看相貌似乎是南方沿海的人氏。

那娘子恭恭敬敬行了礼,说话带着福建口音,“奴婢是二房四小姐房里的管事陈娘子,原本四小姐今日要来恭贺新居的,只是昨夜受了凉,今日身体不适,怕过了病气给表小姐,便遣了奴婢过来送礼,还请表小姐见谅。”

徐家尚未分家,但是二房很早就到福建去了,甚少回瞻园。四小姐徐碧华独自一人给太夫人承欢膝下,替父母尽孝道。沈今竹自己觉得没有什么不妥——她的亲爹一家人不也是住在京城,六年没回金陵么?路途太遥远了,一个来回至少需要两个月时间,衙门没有这么长的假期。

一个掌事娘子代表四小姐来送礼,可见对自己是重视的,沈今竹道了谢,问候了徐碧华的身体,有无吃药等等,又说得空去探病,还命人给陈娘子一个上等的红封,沈佩兰这些日子的教诲总算有点效果。

不一会,徐海牵着徐澄来了,这两日徐松和秦氏连连吵架,不得安宁,姐弟两个估摸要在沈佩兰院子里过些时日了。徐海和沈今竹同岁,却像个小大人似的正儿八经问她吃睡如何,习不习惯一个人住等等,沈今竹一一答了,居然还记得问起秦氏身体如何,说起母亲,徐海小脸微红,嗫喏说道:“母亲——母亲身子其实还好,就是最近脾气有些急躁,不过祖母也说了,孕中有些喜怒无常,也挺常见的,横竖家里有大夫就在外院里候着,不用担心。”

四岁的徐澄不耐烦听姐姐和表姑说话,见外头假山流水,各色鲜花似锦,加上雨后蜻蜓蝴蝶都飞出来了,在花间嬉戏,便要去外头玩耍,流苏命小丫鬟跟着他出去,徐澄连连扑了几只蝴蝶,嫌弃凤鸣院蝴蝶太笨,一扑就捉到,没意思,就和下丫鬟们玩起了难度稍微高一点的游戏——躲猫猫。

一时说完了话,徐海告辞,去外头找徐澄,小丫鬟说在玩躲猫猫,这会子不知藏到那里去了,丫鬟们都在找。凤鸣院假山藤条太多了,找了半盏茶时间都没找到,徐海有些着急,叫着:“弟弟!快出来,回去还要写大字呢。”

依旧没有动静,沈今竹眼珠儿一转,叫道:“海姐儿,别找了,快来吃奶糕吧,大厨房刚刚送过来的,还温热着啦!”

话音刚落,澄儿从一处假山石缝里钻出来,跳脚道:“我也要吃!我也要吃!”

送走这对姐弟,沈今竹回到正房,坐在罗汉床上,透过窗户看着假山若有所思,一上午没有再来人,快到摆饭时,沈今竹纳闷道:“咦?怎么不见三房有人来?四表嫂带着孩子回娘家小住,来不了,那徐碧池和徐碧莲明明在家里嘛,难道她们下午过来?”

此时三房徐碧池身边的二等丫鬟紫霞撞山而亡的消息已经传遍了瞻园,流苏等人已经知晓,只是此事现在不宜告诉沈今竹,流苏说道:“五小姐身子有些不适,听说出了皮疹,估计不好外出吧,六小姐估摸在陪着五小姐,走不开。”

沈今竹说道:“碧华表姐也生病了呢,不也派陈娘子来了?”

流苏笑道:“这还有半天呢,说不定明日就来了。”

沈今竹也就是觉得奇怪,嘴里说说,心里并不是很在意,来不来的无所谓,反正失礼的又不是我,姑姑和福嬷嬷挑不出我的不是就行了,其他人嘛,我管不着的。

一时用了午饭歇中觉,中午是金钗当值,刚在耳房里躺下,就听到床头铜铃铛响起来了,金钗忙起来去了卧房,拨开纱帐,问道:“表小姐何事?”

沈今竹没有睡觉,坐在黄花梨架子床上,好奇的扯着拴在绳上的铜环,每扯一下,耳房里的铜铃就响一声。

沈今竹问道:“金钗,你一个月多前就带人收拾这个院子,对房间最熟悉是不是?这铜环上的绳子连在耳房的铜铃上,那么长的绳子,是通过那里牵过去的?表面上看不见啊,是藏在墙壁的夹缝里?还是埋在地砖底下?”

金钗面有难色,说道:“这个奴婢也不清楚,凤鸣院在约七十年前被大火烧毁了,那时的国公爷听了风水先生的话,在此地重建凤鸣院,据说画院子图纸的时候,请了个西洋的工匠,那工匠便将这铜铃的牵引之法用进去,方便召唤仆役,所以整个瞻园只有凤鸣院有这个东西,至于这个线是怎么牵的,奴婢无从知晓。”

“哦。”沈今竹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图纸在何处?”

“这个——”金钗说道:“估摸藏在库房里?或者账房?这个奴婢不知道。小姐,您问这个做什么,该歇息了。”

“等会。”沈今竹爬下床去,说道:“我去耳房,你扯一扯这个铜环,我听听声音。”

言罢,不容金钗拒绝,沈今竹便跑过去了,金钗只得按照吩咐拉扯铜环,沈今竹躺在耳房值夜的小床上,铜铃就悬在耳边,虽隔着蚊帐,但是叮叮当当,很是响亮,到夜深人静时,肯定一响就醒的。再起来掀开小床上的白纱帐,摸着拴在铜铃上的绳索,绳索从墙壁一个用铜片包裹的小洞里穿过,以减少绳子和木板的摩擦,延长寿命,沈今竹屈指敲了敲墙壁,和自己卧房的墙壁一样,都是咄咄发出闷响,可见里头不是空的,没有夹层。

金钗又过来说道:“小姐,时候不早,该歇息了。”

沈今竹回到自己的卧房,瞪着眼睛看着纱帐,回想起昨晚的无脸鬼,若是假有鬼,那么她被掐醒,冰糖等人都跑进来,无脸鬼根本来不及跑,那么她藏到那里去了?上午徐澄和丫鬟们藏猫猫,躲在假山的石洞里,沈今竹突然受了启发:假山是工匠用太湖石堆置,人造的,房子当然更是人造的,假山有石洞,那么房子是不是也有暗层可以躲藏呢?

沈今竹首先想到的就是牵引着铜环和铜铃的绳子埋线所在,查验了一番,很是失望,听声音是没有夹层的,估摸绳子是牵到房梁上,穿过屋顶的藻井牵着两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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