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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萍嵋_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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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庆丰帝呢,他的心猿如痘疹一样,在该爆发的时候没有爆发,却在中年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犯了心理上的“痘疹”,童年的心猿因母和师傅们严厉的管教,从石猴出世后,还来不急掀翻东海找如意金箍棒、大闹天宫时,就被立刻压在五指山下了,中规中矩的皇子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当他做了皇帝,慢慢掌握权柄,内在的心猿就被慢慢释放出来了,石猴出世,却没有可以压制住他的五指山,更没有约束他行为的紧箍咒,自然就成了庆丰帝现在玩世不恭,享乐至上的“昏君”模样,其实从他的治国才学来看,他绝对不昏聩,即使从品德来看,他也有可取之处,只是他内在有一只未经驯化的心猿,不能以常理来判断他的言行了。反而像沈今竹、徐枫、曹核这样心猿正处于大闹天空前期的中二期叛逆少男少女们更得他的信任和欢喜,更容易掌握他的喜恶。

此时的大明江山,是被一个集合了人类、孙悟空、玉皇大帝和如来佛祖四者心理和权力地位结合体的庆丰帝把玩其中,非人非妖、非仙非佛,随着他白龙鱼服下江南的举动,两百多年的大明王朝从此迈入一个扑朔迷离而又波澜壮阔的时代。

沈今竹等人听着庆丰帝的“血泪控诉”,居然觉得有些道理,是啊,为啥当了皇上就不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呢,就连车轱辘都有休息的时候呢,何况是人呢。

庆丰帝懒懒的靠在禅椅上,看在画舫渐渐往岸边停靠,水手们将铁锚甩到岸边,呵呵笑道:“今竹,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居然还懂得这送礼的道道,都从那里学的?”

沈今竹说道:“堂姐夫,我们沈家以前是生意人,我听祖母说过,先帝爷下江南时,司礼监的掌印、秉笔两个大太监在前面开路。说是开路,其实就是先搜刮一遍银子,各商户巨贾,当地官员望族都被敲了竹竿,若是不肯把这两个太监都喂饱了,他们的东西根本献不到先帝爷的面前。”

“我们沈家本来准备了一件稀世珍宝——大红珊瑚雕的火麒麟呢,结果这火麒麟被掌印大太监看中了,中饱私囊,我们家只好现买了个宝石盆景送去,论价值远不如火麒麟。不仅我们沈家如此,那扬州盐商更是花了血本呢,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扬州找盐商们聊聊往事。那时有些耿直的父母官不想横征暴敛祸害百姓,宁可被罗织罪名撤职查办,也不愿送礼,唉,有些被那两个太监制造的冤假错案现在都没平反昭雪,后来此事被先帝爷知晓,要东厂和锦衣卫将这两个太监下了诏狱,凌迟处死了。”

庆丰帝自以为高明的说道:“所以我不肯大张旗鼓的下江南嘛,劳民伤财,祸害百姓,那些好东西还到不了我的私库,这要感谢怀安啊,没有他主动当癞头鼋替我顶缸,我哪能像现在轻松自在,与民同乐呢。”

正说着话,只闻得外头礼炮三响,司礼监掌印太监怀安,并诸多陪同官员权贵的三层大画舫行驶过来了,庆丰帝乐不可支指着船上模糊的人影说道:“站在中间的就是怀安了,他现在应该可受罪了,回乡祭祖还要和这些文武大臣们磨磨唧唧,斗心眼,互相试探深浅心意,顶着骂名收了礼物还都不是他自己的,哈哈,人前显贵,背后受罪,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嘛!”

庆丰帝如此幸灾乐祸,干脆从船舱里走出去,和众人一起挤在甲板栏杆处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去看怀安公公。曹铨手下乔装的暗探们早就慢慢挤到庆丰帝周围戒严,只是他们防的的住围观的人,却堵不住围观人议论纷纷的嘴,还有——屁!

不——不——噗!只听见从左边传来一个自带转弯,还带着酷炫漂移功能的屁声,恰好此时刮起了东风,将声音和味道强势的往庆丰帝这群人袭来!听声也就罢了,放屁之人荤食酒肉吃太饱了,似乎刚啃食了红缨萝卜解油腻,被徐徐秋风吹凉了身体,肠道急剧收缩,这从五谷轮回发酵蹦出来生化武器着实有绕梁三日不绝的架势!

所有人,包括沈今竹在内的脸都绿了!尤其是庆丰帝,他贪恋烤卤猪蹄的味道,心情好又多喝了几杯,平日生活的环境又太过舒适,此时一闻这个味道,顿时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开始呕吐起来!

但此时他们是站在画舫的最高层三楼啊!下面就是二楼,此时他们脚下有许多人都拥挤在二楼栏杆处争着目睹怀安公公的风采呢,庆丰帝这么一吐,那些脏污的呕吐物全都如仙女撒花一样落在二楼围观人群的头上了!

那些脏污物尘埃落定,二楼中枪没中枪的那些一起抬头看上去罪魁祸首是谁,曹铨一把将庆丰帝拉回去,他自己则探头出去充当癞头鼋说道:“对不住各位了!我喝多了!多有得罪!”

今晚能在这艘船的身份都不会是平民,此刻被从头到脚吐了一身,个个心头火气,一群人立刻往通往三楼的楼梯冲去,想跑上和曹铨理论。

一个暗探耳语道:“属下这就关闭楼梯门,阻止他们冲过上。”

“不行,一堵不如一疏。人若越挤越多,楼梯门迟早都会被撞开的,还可能会造成像三年前盂兰盆会踩踏悲剧。”曹铨低声命令手下:“兵分两路,待会那些人冲上来,我带人引他们往那处跑去,你们带着爷还有几位小爷先下楼去,叫船夫放下踏板上岸,找个安全的地方歇息,我若安全了,会放出信号,你们留下标记,我再去找你们。”

言罢,一群人簇拥着庆丰帝而去,二楼那群中招的人很快冲上来了,曹铨故作慌张往外出跑,叫道:“哎呀,都是我的错,我赔银子,你们不要过来啊!”

愤怒的人群头顶着异味往曹铨方向而去,楼梯口暂时空出来了,锦衣卫暗探们裹挟着庆丰帝等人而去,一气跑到一楼甲板上,命水手放下竹板搁在岸边码头上,众人皆踩着竹板往岸上跑去,走在最后的有个暗探脚底一滑,失去了平衡,一头撞在前面人身上,这下引起了多米洛骨牌效益,一个推着一个往前摔倒,沈今竹正跑在中间呢,她身形小,顿时一下子被后面摔倒的人撞飞了,咚的一声落进了秦淮河!

今竹!

站在另一块竹板上的曹核赶紧跳下水去救人,此时刚刚抱着大皇子跑到岸边的徐枫看见了,将孩子往一个侍卫怀里一塞,纵身往水里一跃,也入水寻找沈今竹。

沈今竹是触不及防的落水,在空中来不及调整姿势,整个人平行的往水面砸去,脑袋都被拍的半晕,一时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幸好秋天夜晚河水冰凉,刺激的她立刻清醒过来,她水性不错的,求生的本能驱使她赶紧踩着水往岸边游去,可就在这时,从踏板上如下饺子似的连续掉下来两个身形高大的暗探,径直砸在了沈今竹身上!

虽说水的浮力化解了部分压力,沈今竹依旧被砸得不轻,刚被冷水激醒的头部像是遭遇了一击闷棍,她拼命咬舌尖都没使得自己再次醒过来,恍恍惚惚中,她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似乎是徐枫,细听起来又有些像是曹核的声音。她张口回答,却发不出声音,像鱼儿一样吐出一串串泡泡来,她也变成了鱼儿,顺着水流飘去……

沈今竹在水底畅游着,甚至不需要透出水面呼吸,真就是一条鱼,在水中如此畅快舒适,她兴奋的往空中一跃而起,冷不防嗖地居然腾空了!而且还能在空中腾云驾雾,她看着自己在水面的倒影,不禁呆在当场,方才她一个鱼跃,居然在空中化作了一条张牙舞爪的小白龙!五个手指头变成五爪,在半空轻轻一挥,下面平静的湖水立刻被卷成了惊涛骇浪!

嗷呜!她惊慌失措,居然被自己捣鼓出来的骇浪吓得连连后退飞升,可是她越是在空中舞动,那浪头便被扯的越高,带着轰鸣的水声砸在小白龙身上,这浪砸在身上还真有点疼,沈今竹好像琢磨出了点什么,在空中变幻了姿势,放松身躯慢慢在空中游动,果然再也没有搅动湖水了。

正游的欢呢,突然从远方飞来一个脚踩风火轮,手拿红缨枪,穿着红布兜兜,光着小屁屁,额头中间还有一点红记的熊孩子!那熊孩子一见沈今竹,居然大笑道:“哈哈,我要剥了你的龙筋做腰带!”

尼玛!那里来的熊孩子啊!,沈今竹吓得赶紧钻进水里想要逃走,可是那熊孩子嗖嗖扔出两个金光闪闪的项圈,叫道:“大胆小白龙!见到我哪吒三太子的乾坤圈还敢跑?快快束手就擒!”

眼瞅着身体就要被乾坤圈锁住了,这时突然从海里蹦出一只猴子!那猴子挥起一根金光闪闪的棍子将乾坤圈砸成了乾坤饼,沈今竹定睛一瞧,惊喜的叫道:“你是孙悟空!”

那猴子头上并没有戴紧箍咒,说道:“我不是孙悟空,我是你的心猿。”

“啊?”沈今竹不解的问道:“西游记里头孙悟空也叫做心猿的。”

那猴子说道:“记住,心猿在,魂不灭,任何时候都不要随波逐流。”言罢,那猴子就朝着她心口撞去,沈今竹低头看去,一双龙眼好像自带透视功能似的,赫然看见那只自称心猿的猴子在心里沉睡。

“哎,你别睡啊,陪我说说话,万一哪吒又来抽筋剥皮怎么办?”沈今竹低头对着自己的心猿说道,还伸手懊恼的拍了拍头部,可是她忘了自己的手已经化作了锋利的龙爪,那爪尖便刺在自己额头上,好疼啊!

沈今竹猛地坐起,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说道:“果然插针就醒了,还是吴太医医术高明啊。”

一个老者说道:“长公主过誉了,在头部施针灸之术,疏通筋脉,自然就醒了。”

临安长公主吩咐宫人们:“快去曹府告诉曹大人他们,说沈小姐已经醒了。”

沈今竹缓缓睁开眼睛,意识还停留在梦境中,喃喃说道:“心猿在,魂不灭?这是什么意思啊。”临安长公主见了沈今竹胡言乱语,还以为她被砸的傻了呢,赶紧捧起她的脸拍了拍,直面的看着自己,问道:“知道自己是谁吗?想起我是谁了吗?”

沈今竹揉了揉眼睛,正欲去揉太阳穴,却被长公主抓住了双手,“别乱揉,你头上插着银针呢,像个刺猬似的。”

一听这话,沈今竹吓得身体僵直,彻底从梦中醒过来了!长公主见她这个样子,就更着急了,将刚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请长公主放心,我都记得的,好像是被人撞的落水了,又被人砸了头晕过去了。”沈今竹赶紧撇清自己不是话本小说里只有一砸头便变傻变失忆的女主角,临安长公主长舒一口气,说道:“你没事就好,看见核桃他们把你送来,浑身湿透昏迷不醒的模样,吓得我的心乱跳呢。”

沈今竹颤声说道:“麻烦吴太医把我头上的银针都拔出来吧,我此刻也是被吓的心慌呢。”

那吴太医莞尔一笑,说道:“不急不急,我先给你把把脉。”吴太医将沈今竹两个手腕的脉象都把过了,才叫沈今竹躺下,沈今竹不敢,说道:“就这样坐着吧,万一压到针了呢。”

吴太医倒也没有强求,他医者父母心,为了让沈今竹放松,便一边拔针一边闲聊,笑道:“沈小姐都长这个大了,还是这么调皮啊,三年前在拂柳山庄,你喝醉了,也是我开的方子,这次听说是从船上跌进水里去。”

长公主有些意外,“吴太医和她认识?”

吴太医拔出太阳穴上牛毛般的银针,说道:“三年前沈家老太太中风不起,是瞻园徐四爷带我去拂柳山庄瞧的病,以后老太太的药方、太平方子都是我开的,故和这位沈小姐很是熟悉。”

“哦。”长公主随口问道:“沈老太太现在身体如何了?”

吴太医蹙眉说道:“年纪大了,身体还算不错,年春崴了脚,也恢复的很快,现在都不用杵拐,就是有失忆之症,记性不好了,可惜这个病症无药可医,我这个太医也是束手无策啊。”

提起祖母的身体,沈今竹心生惆怅,说道:“吴太医,我这次中秋回乌衣巷,觉得祖母的记忆力明显比今年过年时衰退了许多,有时说过的话,一盏茶的功夫就忘了,唉,果真没有什么药物缓和一下吗?在这样下去,祖母会不会连我是谁都忘了?”

“到最后,沈老太太可能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何况是你。”吴太医如实说道:“有些草药确实可以稍微缓解一下病情,但是我行医多年了,发现那些药物如果长期服从,对肝肾神经等部位的损坏更厉害,早就写过医书论述过,要大夫们谨慎用药,或者干脆不用。这老人若没有寿数、或者终日缠绵病榻,要记忆有何用?还不如慢慢失忆,随其自然。”

沈今竹叹道:“烦请长公主不要将我落水昏迷之事告诉我的家人,祖母会担心的,万一又被刺激的中风倒地,我就是罪人啊。”

临安长公主说道:“你放心,这几日都留在公主府养伤,我已经派人去乌衣巷打过招呼,说你被我带到杭州府钱塘江观潮去了。”

如此也好,免得家人悬心,当当当,沈今竹听见外头西洋自鸣钟连响了十一下,吴太医在说话间也已经银针全部取出,沈今竹说道:“好饿啊,我昏迷了这几天尽吃药了吧。”

长公主和吴太医都噗呲一笑,“也就昏迷了不到两个时辰,这会子中秋节都还没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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