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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心知_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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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垂眼仔细回想,将他两年前见先帝时所有画面都回想一遍,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人,却是蓦地,皇帝睁眼,除却了早朝时候,但凡他在殿里见着先帝时候,总有个人陪在先帝左右伺候先帝。

皇帝书房里向来没有伺候的奴才,严五儿都站在殿外候着,遂他听见皇上在里面说让他倒一杯茶来严五儿虽然忙忙跑进去可是心生奇怪,平日里皇上除了用膳的时辰,瓜果小食一概不吃,连茶水也是有大臣了才用,今日怎的一叠声的着人上茶。

在倒了三四回茶之后,严五儿确定皇上不是早膳吃食咸了便是叫静妃折腾火太旺了!可不是么,同床共枕了这许多时日,皇上连一个人都没宠幸,那静妃同个纸片子一样,皇上估计也是没有兴致宠幸,看吧,放着一后宫的女人还将自己憋成这样,真是,要知道憋出来的那火茶水可是浇不熄呀!

穆清今日睁开眼睛已经很晚了,皇帝自然不在,她在床上躺了片刻,一想起昨日里的闹剧恨不能一被子将自己给捂死,昨日她定然是失心疯了,自己懊恼片刻起床,将将用了一道汤药,便见皇帝一阵风似的从殿外旋进来。

穆清端着大药碗立马将头脸埋进碗里恨不能皇帝瞬间消失,这人这两日怎的这样闲,见天儿的往倦勤殿跑,心下埋怨,头脸一直不能抬起来,昨日的自己真是太不成体统了。

她将头脸埋在碗里半天没抬起来,好一阵子才觉着殿里真是太安静了,莫非皇帝是走了?将头脸从碗里移出来,穆清登时被吓了一大跳。

皇帝坐在对面榻上眼睛直勾勾看她,真是直着眼只盯着她,今日不知怎的头发也没纶起来,他头发浓密还黑的吓人,别人将头发散下来就多一份文雅柔和来,他将头发散着却恁的吓人,能将小孩儿吓哭。仿佛同个狂野粗俗的武将一样,英俊是英俊,刚毅也是刚毅,然总仿佛是金钩铁画才能画出来的样子,不似个寻常的人样。

“好端端坐在那里干什么?”穆清问。

第46章 找人

穆清问一句,皇帝无话,就那么坐着,半晌竟然嫣然一笑,穆清惊的目瞪口呆。

皇帝本来是个艳丽的长相,有着天家子孙特有的双眼皮长凤眼,他眉毛也长,眼睫也长,鼻挺唇薄,倘若肌肤丰腴该是个祸国殃民的角儿,可他偏生沙场一去回来之后肤色再没有变回来过,脖颈粗硕肩宽腿长,于是本该是个香馥的笑称着他的身体,简直叫人要捂住眼睛叫他闭嘴了。

穆清被皇帝无端的一个笑惊的言语不能,就连昨日她那样闹腾都忘了,半晌开口“有什么高兴的事么?”

“唔,没有。”皇帝笑嘻嘻回答,仿佛高兴极了,然却说没有高兴的事儿。

“没有怎的笑成这样。”皇帝继续笑的灿烂,就同个黑玄铁大柱子上强行开个艳丽的花一样奇怪,穆清简直不忍目睹,低头端起自己另一碗药抿了一口,被苦的舌根都发麻,皱着眉头一鼓作气将汤药喝下去,这药真是太苦了,喝完之后不觉将手里的碗重重扔在桌上,是个蹙眉发脾气的样。

穆清对于自己的行为无所觉,皇帝看她半天,“嘻嘻”笑了一会就没有笑了,只是坐在榻上又是专注的看人。穆清教从肚里往上涌的苦味折腾的苦不堪言,无意再一抬头,看皇帝又是个同最初看她的那样盯着她,立时奇怪,不仅奇怪起来简直就要毛骨悚然,这人这样沉沉盯着人不知心里又在想什么,莫非还是因为昨日野夫闯进宫里他还没有过劲儿,于是心下惴惴,借着喝水漱口的当儿端起杯子从杯沿去看皇帝,却是和他的目光正好相撞,当下确定皇帝真是因为昨日的事情还在生气。

“用过早膳了?”穆清磨磨蹭蹭终于将自己所有的汤汤水水喝完皇帝还那样坐着,虽然知道皇帝因为野夫的事不痛快,但是她自己是绝口不提这茬,无话找话干巴巴问了皇帝一句。

“嗯。”皇帝回答。

穆清觉着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同皇帝说的了,往日里都是他缠着她说话,她头一回主动想要说几句话,却是找不到要说什么,遂垂着眼睛乱转。然她本就不是个热情的性子,一时还真找不出什么想说的话来,真是愁人,愁人并且急人,穆清这时候也为自己的性子发愁,记得小时候还在萧家的时候她是个活泼的性子啊,被三哥抱着上树翻墙的,怎的长成这样个闷嘴葫芦样,着急时候一句话都找不出来,尤对着皇帝更是这样。她向来是个端庄的样子,外人那里总是冷静自持,能少说话就少说话,这世上她愿意主动说话的人少的可怜,遂老是个板着端着的样子,想要说几句软化嘴皮子硬的都说不出来。

她那厢里因为找不出什么叫皇帝开心的话而伤神,皇帝却是蓦地开口“过来。”皇帝招手。

终于不用想说点什么好话了,穆清听皇帝开口,连忙起身走了过去,因着多少因为野夫的事心虚,脸上表情也带出一点乖觉走过去,皇帝依旧盯着她,像是从未看过她一样。

“怎的今日这样闲,在这里一坐老半天。”皇帝侧了身将靠窗的地方空出来仿佛又要在这里晒太阳,穆清边上榻边问了一句,然后就靠窗坐好,看皇帝半躺在身边,还真是个要在这里晒太阳的样子。

“我们来说说话罢。”皇帝没回答穆清的话,却是冷不丁冒出这样一句。

“……好。”这人是怎的了,以往是个有话就说动不动发脾气,今日显见着心情不好却是绷了半天都没说,终于说了却又是这样个开头…

“你同我说说你在宫外是怎么过活的罢。”皇帝道,他靠着枕头半坐半躺,看着自己大腿来了这么一句。

“嗯,每日里就给太傅家孩子们上课,下午便看孩子们交上来的大字或者文章,晚上自己看书,每日里都是这样。”穆清转脸看着窗外低声说。

“我每日里就是上早朝,然后看折子,然后又是上早朝。”皇帝也低声道。他说话,仿佛阴冷幽暗的大殿里,永生都只有他一人。

穆清转回头看皇帝,细细看他,觉得他真的同记忆中的人不大一样了,那时候还嬉笑发狂动辄变脸,眼下虽然也是这样,可大半时间觉得他真是个大人了,声音沉沉也多了些稳重,真是天底下的人都靠他,也不知什么时候他就成了这样。

自她从城墙上跌下去临掉地上看他双眼爆红她就再没仔细看过皇帝,上几回昏昏沉沉也像是仔细看过皇帝,看他痛哭看他憔悴的不成人样,那时候毕竟脑里不大清醒,那些印象都不若那晚城墙下时候清晰,她掉地上时他双眼爆红仿佛痛到极致的样子,叫穆清再不愿意仔细看皇帝,那个样子的皇帝,仿佛是个枷锁,叫她要动弹不得,倘若她身心都不归他,就要欠他良多。

回头看皇帝半天,穆清心下长长叹息,从今往后着她担心,着她挂念的东西里,是不是该有皇帝,她掉地上,他像是痛到骨子里了,这世上哪里有无缘无故的痛,她板着了这样许多天,脑里乱的停不下来,终究只是因为不知如何要将过去与眼下连接起来。

“你还记得唯祯么?”皇帝道,他现在竟然能坦然说出太子名讳了。

“嗯。”穆清犹自还在想着将将所想的,便就应了一声。

“你知道他还活着么?”

“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皇帝声音无端一个紧缩,穆清没有察觉。

“全天下人都知道前太子还活着啊,虽然我被你吓的不敢出门,这个还是知道的呀。”穆清道。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么?”

“唔,听说在西南一带,你怎么想起他了?”

“就是突然想起而已。”

“嗯,要是我不被先帝选进宫,这时候该是跟着唯祯一起走了。”穆清本是感慨命运造人,况且两人都知道先前她是指给太子的,从小当做太子正妃教习长大,后命运造人便有了往后的事。

她说完半晌,皇帝却是没有再说话,他侧头看穆清一眼,穆清觉得自己仿佛被利刃刺了一下,心下一惊,也不知这人是怎么了,莫非她方才说的话又惹他生气了,哎,将将还说他仿佛是个大人了,怎的又这个样,就只有脾气渐长。

“我把你头发纶起来罢,这样散着真是太不像样了。”穆清看皇帝一时不言语,身后的头发肆意攀爬的到处都是,遂道。

皇帝还是个同个木头条子一样坐着,周身都散发着不让人靠近的气息,仿佛是个极生气的样子,穆清模模糊糊不那么很清楚缘由,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跪坐起来要给皇帝将头发收拾起来。

“坐起来一些。”穆清对皇帝说。

皇帝却是无端又冷着脸看她,半天不动弹,穆清捏着他一把头发板着他肩膀想叫他起来,皇帝这才不耐烦的坐起来,从进殿里来到现在,他虽然也说话也动作,然总是个若有所思心下琢磨事的样子。

穆清现在对前朝事情一无所知,皇帝是这样个皇帝,先帝的软弱在他身上一丁点都没有,再不是能让后宫妇人插嘴前朝事情的情形,遂穆清从未问过前朝事,这时候也不知他心下有什么事,如果是野夫的事,尽力讨着他欢心便是,如果是别的,那也就让他一个人烦恼去罢。

遂她就坐好想要给皇帝将头发纶的好好的,无奈她跪坐良久,将自己弄得气喘吁吁皇帝的头发也还是个乱七八糟样子。穆清有些羞愧,怎的手笨成这样,头一回主动给皇帝做点什么,怎的就做成这样,非得做好不可。

她性子一时也上来了,也顾不上旁的,掐着皇帝脖颈叫他坐好,将皇帝头拨过来拨过去,皇帝起先不耐烦,等穆清跪在他身后依着他脊背同他说坐直,同他说低头,将他头皮扯得生疼时候皇帝身体慢慢软和起来了,外面阳光正好,他竟然从这种絮絮叨叨里觉出了一点美好来。

如果,如果她真的同太子有什么牵连,那也就算了罢,不,不行,太子他看不进眼里,可她这行为着实是不能原谅,倘若是真的,他定然饶不了她。本是要来倦勤殿里兴师问罪直接问她话的,可不知怎的演变成这样,皇帝心下发狠,却是再没言语,横竖她这会气喘吁吁的跪在他身后给他纶发,同他说你怎的这样不听话不坐好。

不觉间慢慢便软了身体,由着身后人摆弄自己,前朝事情那样多,样样都急得不得了,可皇帝将头往后仰,顶着穆清胸脯懒洋洋的不想动弹,兴许不是她干的呢,他跟自己说。

“将脖子直起来。”穆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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