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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凤阙_第2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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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德贡赞侧眼扫了鱼德威一眼,转回来的过程中又对上了葛尔东赞的目光。然后,他就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把他蹲大牢前后的事情都陈述了一遍——

先是鱼德威放了葛尔东赞进来探望他,但他拒绝了他大哥劝他认罪的要求;又过了几天,阴秋来提审他,他就把之前的事情全说了。

皇帝越听眉头越紧。不过有纱帘遮挡,没有一个大臣能看到他现在的表情。“大王子,你为何要劝二王子认罪?莫非你认为事情是他做的?”

“回陛下,臣也不知道是谁做的。”葛尔东赞如此回答。

“那你还?”皇帝追问。

“臣那么说,只是因为想回到吐蕃继任赞普之位。”葛尔东赞坦承了自己的野心。“而鱼尚书告诉臣,若是臣弟认罪,就不会牵连到吐蕃其他人,包括臣自己。”

这话话音未落,殿上就一片哗然——

鱼德威这是诱供啊!明知道葛尔东赞做梦都想成为吐蕃赞普,他才借着这个机会、想让葛尔东赞说服布德贡赞!

反观鱼德威,他嘴唇嗫嚅,脸色苍白;明明只是春夏相交的时节,天气离热还远着,他额上却汗水一滴一滴地淌了下来。

皇帝的心沉到了底,但他仍然继续问道:“那大王子知道,鱼尚书为何让你这么说?”

葛尔东赞又看了一眼鱼德威,似乎想要说什么劲爆的,但最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臣不知。”

一直在听着的萧旭萧晨以及阴秋终于放下了心。因为这正是他们教吐蕃两个王子说的话——

说事实,但不能加上自己的猜测!就比如说,鱼德威显然是在为太子遮掩,但这话不能直接说出来。因为若是如此,皇帝很可能疑心有人在背后操纵、对太子落井下石;扯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所以,他们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地引导皇帝自己走向那个结论!

不得不说,这确实摸清了皇帝的一部分秉性。因为若是吐蕃王子宣称他们知道,这才是不合理的现象,毕竟吐蕃人不可能对大盛背后势力太过了解。

但如此一来,皇帝就更生气了——

看来太子是早有预谋!他先买通一个吐蕃舞女刺杀元非晚,成功自然好,就算不成功也没关系,因为他要的只是混乱;在众人的目光都被这件事吸引走后,他就能更好地实现自己逼宫的计划!

不仅是皇帝,众臣中也有不少人想到了这点,不由面面相觑。谋逆本就是大罪,太子还想用谋杀弟妹这种罪名往上添砖加瓦?还是说,最大的罪注定要犯,其他罪他就不在乎了?

这可真是彻头彻尾地……没救了!

“鱼尚书,”皇帝终于转向从刚才开始就被顶到风口浪尖上的人,“两位吐蕃王子说的话,是否事实?”

“臣……臣……”鱼德威有些结巴。他很想说不是,他们都是瞎扯的,然而他看到阴秋瞥向他的眼睛,意识到对方正等着他反驳;如果他反驳了,对方就会拿出更无可辩驳的证据来打他的脸……

对了,他身边的人肯定有被买通的!葛尔东赞暂且不说,布德贡赞本就在刑部大牢里;而阴秋什么时候和布德贡赞串好话他都不知道,底下肯定出了漏洞!还有,虽然皇帝的问话毫无偏颇,但皇帝看了奏折就立刻宣吐蕃三人的态度,说明他已经信了一大半!

现在想那个内鬼是谁已经没有用处,鱼德威只得硬着头皮承认了:“两位王子所说,的确是真的。”

四周又是一片此起彼伏的交头接耳。看来大理寺卿做的准备很万全嘛,刑部尚书连挣扎都不挣扎了!

“哦?”皇帝微微眯起了眼睛。“那你说说,你为何要这么做?”

在几十道目光灼灼的注视中,鱼德威只觉得他身上一层皮都要被剥下来了。“臣……臣……”他又卡了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勉强能用的理由:“臣以为这事儿就是吐蕃做的,所以想快点结案!”

这种回答不怎么出乎阴秋的意料之外。

毕竟,相比于承认自己之前就知道、事后还利诱别人顶罪,单纯的玩忽职守后果更小。而且刚才,鱼德威果断承认了自己的失误,没有继续否认下去,显然发现否认的话就会跳进了他特地为鱼家准备的大坑……

啧,若是连这点应变能力都没有,鱼德威也就不用做这个刑部尚书了!

然而,只要鱼德威承认自己玩忽职守、工作态度不端正,他就这么算了吗?

——那必须不能!

“哦?你这么说?”皇帝问,话尾语气还轻飘飘地扬上去一个台阶。“阴爱卿,把你的意思说给诸位听一听。”

“是,陛下。”阴秋立刻回道。他等的就是这个时候,所以他马上就要求道:“陛下,请宣臣找到的两个人证,还有涉事的吐蕃舞女。”

鱼德威听得这个,身子又是一个不明显的哆嗦。他就知道!阴秋敢上那个折子,肯定已经找到了面上看得过去的证据!

“准了。”

于是再过一阵子,众臣就见到了阴秋口里的两个人证。一个看起来年纪很轻,长着一副见之即忘的普通面孔;另一个花白胡须一大把,背驼得几乎看不见脸了。

“陛下请看。这个年轻的,就是把信交给吐蕃舞女的人。”阴秋先介绍了这个。

皇帝没吭声,只注目着殿下的情形。

阴秋一看,就知道皇帝这是让自己审给他看的意思。“当着陛下的面,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懂吗?”

无论是年轻的还是年长的,他们一辈子混迹市井,撑死了就围观一回县衙升堂。如今到了货真价实的金銮殿上,两人吓得筛糠一样抖,回答的声音也抖:“是、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阴秋很是满意。“我先问你,这个女子,你见没见过?”他指着一边同样在发抖的吐蕃舞女。

那年轻人扫了一眼,立时就道:“识得、识得!她在教坊边上的街头卖艺好几个月了,小人每天都要从那里经过的!”

众人哗然。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吐蕃舞女确实不是和吐蕃使团一同进的长安,时间对不上啊!

“你是不是曾经给她递过几封情书?”阴秋又问。

那人抖得更厉害了。“小人见她身姿窈窕,心生爱慕,确实写过几封。”

“你懂吐蕃话吗?”

“不管是听还是看,都一点也不懂,”那人老实承认,“不过小人托了一个先生帮小人写。”他不敢抬头,只敢朝着老丈的方向努嘴:“就是他!”

“那也就是说,不管这位老丈写了什么,你都不知道,对不对?”阴秋步步为营。

“……确实如此。”年轻人惭愧地承认,耳朵都红了。

“那你可否亲手将这信交给你心仪的外邦女子?”

“……也没有,”年轻人这回连脖子都红了,“我、我不好意思当面见她,都是悄悄塞到她门缝里的!”

众臣不由交换目光。这情书送得错漏百出,若真被人掉包,可是一点不稀奇!

“那接下来就该问问这位老丈了。”阴秋嘴边已经噙了一抹不易觉察的胜利微笑,“他之前是个秀才,但没考中,早已经潦倒,平时就在街口摆个小摊子帮人写家书,挣些糊口的钱。”他停了停,转向老丈:“是不是这样,陈老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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