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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凤阙_第2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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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拼命点头。但他背太驼,稍一点头,就像要磕到地上去一样。

然而众臣心里已经生出了一个天大的怀疑——一个普通秀才,帮人写家书也就算了;他是能有什么渠道,才会懂吐蕃文字?

这也正是阴秋要说的。“陈老丈,我现在问你,你从哪里学得的吐蕃话?”

老头这回拼命摇头。“小人不懂,一点也不懂!”

年轻人听得这话,顿时傻了眼。“你不是都给我写了好几封吗?怎么不会?”

“那都不是我写的!”老头矢口否认,“是有人找到我,给了我几封信,让我照着描!”

如同一滴冷水落入滚油,原本静得落针可闻的朝堂上顿时炸开了锅。因为这话的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

那些所谓的布德贡赞的信件,都是这个老头照着描的!只要能搞到一些布德贡赞的手迹,描出一封字迹相似的信算什么?而且,若是这老头模仿别人笔迹的功夫是真的,那前些年吴王被指心生反意的那封信,很可能也是他写的!

此时阴秋脸上的笑容已经很明显了。“若是现在把你描过的信和其他信件混在一起给你看,你还能认出来哪些是你写的吗?”

老头迟疑了一阵子,点点头。

于是,接下来就是自证环节。除去让老头准确挑出他模仿的那几封信之外,阴秋还请皇帝现场写一首诗,再让老头照着描。

这事情花了小半个时辰,然而众臣从头围观到尾,只觉得非常值回票价——

世上竟然真有这样的人?只需一小段时间,就能惟妙惟肖地仿造出别人的字迹?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啊?

“不瞒诸位,其实小人年轻时干过模仿名家书法的活儿。若非真迹在手,少有人能发现。因有人疑心是名家鬼魂所作,小人还得了个‘鬼笔’的诨称。”

老头自知瞒不过去,干脆竹筒倒豆子一样招了。

“上了年纪后,小人觉得这事损阴德,就不再干了。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总有人惦记着。前些年有人把小人从老家找到长安,说若不照他们说的做,小人一家老小就都没命了。小人只得、只得……”

后面是什么,不用说,大家就都知道了。

“前些年找你的人,和最近找你的人,是不是同一批?”阴秋问。

这个问题已经接近最后的真相,众臣都竖起了耳朵——若答案是肯定的,那意味着陷害吴王和谋杀德王妃的幕后黑手是同一人!

老头果然点了头。“是!除了他们,没人知道小人就是当年的鬼笔了!”

而阴秋,也终于抛出了最后一个问题。“那你可知道,是谁找你回来的?”

此话一出,四座寂静。终于到了最后一步,所有人都等着听隐藏了许多年的真相——

“是……太子!”

虽然早有所料,但听到这句回答时,皇帝还是觉得眼前一黑。连吴王的事情都和太子有关系……他还能指望他这儿子做点啥?

边上刘永福眼明手快,急忙扶了皇帝一把,让皇帝不至于软在御座上。这点动静虽不明显,但大臣们见着那隐隐绰绰的影子晃动,就知道皇帝有了反应,而且八成是不好的。

真到定罪的关键时刻,阴秋又突然有耐心了。“你怎么知道是太子?”他问,一副不相信的口气,“难道你还能亲眼见到太子殿下?”

“小人确实没见过太子殿下。”老丈回答,“但让小人模仿字迹的人,曾随侍太子殿下左右!”

众臣心中开始打鼓。太子偶尔出宫,周围侍从确实会被人看去脸。但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太子亲信被灭得差不多了吧?要是死无对证,阴秋怎么下得来台?

然而阴秋却不慌不忙。“哦?你可还记得此人什么模样?”

“那人每次来找小人时,都蒙着面。然而小人注意到,他走路姿势总向一边倾斜,像是腿脚出过毛病。正因为如此,他右脚比左脚大一圈!”

众人一听这话只觉得扯。敢情认的不是脸,而是脚?不过再想想,以老头的驼背程度,大概也就只能注意下半身了吧?可话再说回来,太子身边都是精良的侍卫,怎么可能有跛脚的?就算是轻微的也没有吧?

“此人太子殿下身边八成没有。”阴秋也如此承认。“但臣曾去过李相府上,李府倒是有这么个近似的,说是管家的副手。”他终于看向萧欥,“就不知道德王殿下是否扣住此人了。”

萧欥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不得不说,知道吴王乃至元顾两人都是受李庭的陷害,这一点也不让他惊讶。至于其中的弯弯绕,阴秋都阐述明白,就等李府的最后一个证人了。

然而他不着急。越到后头,他就越不能着急。尤其,萧旭萧晨的态度已经明摆着要一次性把萧旦踩到泥土里,他就更该有耐心。“父皇,您看这……”

皇帝现在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因为他预料到,这事儿九成九是太子和李庭一起做的,没跑。各种前科,再加上现犯……他这个嫡长子,生下来就是作孽啊!

“宣吧。”他最后无力地一挥手。

不管真假,都罢了;反正太子要废掉再充军幽州,送远点眼不见心不烦。对这样的儿子,他这个做皇父的已经仁至义尽了!

结果就如同阴秋预料中的一样发展。是李庭的人在太子和老丈之间相互联系,伪造了吴王里通外国的证据,另外把原来的情书掉包成了威胁信。

也直到这时候,老头才知道自己写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不是情书就罢了,怎么能是威逼舞女对德王妃动手的内容呢?还有早前那封信,竟然是构陷吴王的?

“小人真是冤枉啊!”老头哭天抢地。不管是突厥信件还是吐蕃信件,随便哪一封都能叫他人头落地!

年轻人的反应和他如出一辙。“圣人在上,小人真不知道那些信写的都是什么,小人确确实实是被冤枉的呀!”

皇帝本就脑仁疼,此时一听,只得先让侍卫把这几个人证先架下去,稍后再处置。

殿上一安静,众臣的心思也终于能活络地转起来——

不管是太子还是李庭,这身上的黑锅已经一个一个地摞起来,想摘也摘不掉了。无论如何从重处理,都说得过去。

但话再说回来,这些东西,鱼德威到底知不知道?

说真的,一件事可能不知道,两件事可能不知道;但阴谋持续了这么多年,若鱼家什么都不知道,真的能算太子党一员吗?是,鱼家更准确的标签是皇后党,但皇后不也一直看顾太子、希望太子继承大宝吗?若太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皇后党肯定也是帮着遮掩的!

到这个时候,鱼德威面上的颜色已经如同走马灯一样变了一轮。因为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把他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一次意外,他可以说是自己办事疏忽、祈求皇帝原谅;但许多次疏忽,那就完全说不过去了。往难听了说,他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什么都没认真管,那到底要他这个刑部尚书做什么?

果不其然,皇帝终于开口问了这个敏感问题。“鱼爱卿,你刚刚说你以为这事情就是吐蕃做的。然而,阴爱卿却找出了这么多人证物证。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臣……”鱼德威只愣了一下,就拼命磕头。“臣玩忽职守,有负陛下圣恩!”

响亮的砰砰撞击声回荡在整个太极殿上,然而皇帝不为所动。他向来和狠心沾不上边,但现在也真的没什么多余的心软留给鱼德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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