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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氏女_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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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宜,你……”杨宝柱见相宜那模样,心里有些发慌,这位表妹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他觉得她身世很是可怜,因此更多了一份怜惜。每次见着她眼泪汪汪的模样,他便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才好。

  相宜表妹怎么又是这么委委屈屈的模样了呢?杨宝柱有些解不透,是不是那丫鬟在说什么?他走上前去,拉了拉相宜的手:“相宜,你来和嘉懋一起拉绳子捉麻雀罢。”

  “宝柱哥哥,怎么你却让她来拉绳子了?”骆相珲很不高兴,走了过来,将相宜挤到了一旁:“我与嘉懋哥哥一道拉。”

  相宜侧了侧身子,让着骆相珲过去,她走到了一旁,仰起头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身上披着这斗篷,立刻便暖和了许多,手放在手笼里,温热热的一片。她站在那里,侧目看着骆相珲将绳子从嘉懋手里抢了过来,躲在假山后边,一双眼睛只顾瞄着那竹筛子看,不由得瞥了瞥嘴,骆相珲在家中,只要是好东西他便要,占强惯了,到了外边便改不了这毛病。

  嘉懋没有再与骆相珲争执,放开手朝相宜走了过来:“穿了斗篷会暖和些罢?”

  相宜回过头来,冲他微微一笑:“嘉懋哥哥,多谢你。”

  “谢什么,我这样的斗篷多着呢,这件就给你了。”见相宜神色感激,嘉懋登时觉得心里舒畅,他豪气如云的挥了挥手:“你只管拿着穿便是,别想太多。”

  “我不能要你的斗篷。”相宜站在嘉懋身边轻轻的说:“回家的时候我便还给你。”

  嘉懋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那件青莲色的斗篷披在她身上略微有些长,颜色虽然不是很显眼,但因着她肌肤雪白,衬得更是细致了些,再加上那个白色狐狸毛的小手笼儿,更让人瞧着神清气爽。“你不喜欢这颜色,是不是?”嘉懋摸着头笑了笑:“也长了些。”

  “不是这样。”相宜摇了摇头,“你这斗篷的衣裳料儿太贵重了,我若是穿了回去,自然会被继母夺了去,过了几年就可以给他穿了。”骆相宜朝站在那边的骆相珲呶了呶嘴儿:“平白费了你一片心。”

  嘉懋瞅着那边站着的骆氏兄妹,见两人正盯着往这边看,不由得有些愤愤不平:“我给你的斗篷,她竟然敢夺了去?别怕,我等会与宝柱一道送你回去,指明了这斗篷是我送你的,若是让我知道旁人敢打这主意,小爷我跟她没完!”

  一阵风刮了过来,树上掉下些许雪花末子,落在了斗篷上边,似乎在一片青色的泥地中开出了几朵花来一般,相宜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那哆罗呢的面料,极其柔软光滑,似乎是天边的云彩一般。她抬起头来,轻声说了一句:“嘉懋哥哥,你太有心了。”

  不一会便捉了不少麻雀,杨宝柱让贴身跟着的婆子去将杨家另外几位少爷小姐寻了过来,又支使着小厮们烤麻雀。

  小厮们做这事最是精通,先在地上挖了个洞,将麻雀拔毛洗干净,肚子里边塞满了调味的料儿,外边裹着纸扔进洞里边,上面堆了柴火烤了小半个时辰,当火熄了,扒开泥土,将那些麻雀拿出来,只只滴油肉味鲜美。

  “相宜,给你。”杨宝柱递了一个盘子过来,里边放了两只烤熟的麻雀,相宜低头看了看,那两只麻雀全身焦黑,小小的一团摆在那里,心中就有些不忍心,只是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那几只麻雀,盘子里的油凝结在一处,淡淡的一层白色。

  “你怎么不吃?”嘉懋见相宜没有动静,很是惊诧,用手肘碰了碰她:“烤得不错,很好吃的。”

  相宜叹了一口气,她怜惜麻雀,可谁又能理解她那份心思?摇了摇头,她将盘子递给了嘉懋:“你吃罢,我肚子还饱。”

  嘉懋朝相宜笑了笑,伸出手来就要接那个盘子,忽然便见着骆相钰端着盘子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经过相宜时,忽然脚下一滑,两只手晃动着,便朝向相宜扑了过来。

  骆相钰的手上油汪汪的发亮,若是让油滴到斗篷上边,那边大大的不妙,相宜见着骆相钰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狡狯,心中忽然明白了她的用意。她是在嫉妒嘉懋送了自己斗篷,正想尽法子想要来破坏呢。

  怎么样也不能让她得逞,相宜猛的往后退了一步,她去势很快,没有拿捏好力度,小小的身子猛的一滑,在雪地上溜出了一条长长的痕迹。

  相宜只觉得背后一阵疼痛,睁开眼睛看时,自己的背撞到了大树上,而骆相钰已经五体投地的扑倒在雪地里,只见着一个黑黑的后脑勺,上边还簪着一对珠花,映着日头不住的在闪着亮光。

  ☆、心恻恻谁家年少

  炭火盆子里的银霜炭烧得噼里啪啦的响,一点点红色的火星子在炭火上溅起,就如有些在踮着脚尖跳舞一般。微蓝色的火苗不住的摇晃着身子,底色纯净得就如晶莹的琉璃。

  骆大奶奶坐在那一堆少奶奶中间,脸上的笑容很是僵硬。

  本来以为自己戴了最好的首饰,穿了最好的衣裳,在杨家怎么说也不会显得太寒酸,心里还有些沾沾自喜的,可是到了这里,忽然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虽然坐在这堂屋里的女眷都没有刻意打扮,就连杨老夫人都只簪了一支碧玉簪子在头发上,前边戴了一根抹额,可看着却比她满头珠翠要气派得多。还有那位据说是从江陵回娘家的容大奶奶,也只不过很随意的穿了一件蜀锦袍子,头发上只有一朵桂枝香,可这支珠花却做得十分精致,用的料子她好像都不认识,不免就有了几分羞愧。

  “小姑,你的这桂枝香,是你们金玉坊才出的新款罢?”杨二奶奶望了一眼容大奶奶的那朵珠花,唇边带笑:“都上新货了,也不给我个信儿,怎么着也要在年前去看看,也好买些回来,到时候戴了去走亲戚。”

  “二嫂,你可别寒碜人了。”容大奶奶笑了笑:“你头上手上戴的,难道不是新的?”

  “今年秋天买的,和你的一比,便不算新鲜货色了。”杨二奶奶笑吟吟的看了看容大奶奶:“现在金玉坊可该全是妹夫在管着?”

  容大奶奶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神色来:“也没有全部,只不过有一大半是归他管着,他父亲手里还有几间,我心里头想着,只怕是他那个偏心的娘,想要弄了给老三的呢,只是他那个弟弟……唉,我都没法子说。”

  骆大奶奶听着这话,又见容大奶奶满脸愤愤之色,心里自以为逮住了个讨好卖乖的地方,赶紧插了一句嘴:“其实呢,家家户户都有这样的人,若是实在不好相处,撺掇着分了家,到时候你们就可以甩手不管了。”

  对于容大奶奶嫁的人家,骆大奶奶还只是一知半解,她一直呆在广陵,眼皮子十分浅,只以为广陵杨家便是天下最大的世家大族,根本没想着外边是什么光景。只不过方才听着金玉坊三个字,她便肃然起敬。

  金玉坊,骆大奶奶是知道的,那是大周有名的首饰铺子,广陵也有一家,卖的东西样样不俗,只是价格不菲,骆大奶奶在成亲的时候也曾咬咬牙在里边订了三套头面首饰,后来这五年,也就每年在里边买一个单件,到时候戴了出去也可以向人炫耀是金玉坊里买的。

  听着容大奶奶的夫君竟然打理着大周金玉坊一大半的铺面,骆大奶奶望着容大奶奶的眼睛里便生出了几分光彩来,仿佛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年轻妇人是金子做的一般,熠熠的发着金光。

  杨老夫人瞧了骆大奶奶一眼,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原本分家过自然好,谁不想一心一意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可毕竟这个孝字还是要讲的,父母都还健在,就说分家,让旁人怎么想?容家若是不要面子,便可这样做。”

  杨二奶奶听了这话,脸色瞬间便红了,似乎被人不轻不重的掴了个耳光一般,杨老夫人虽然没有直说骆大奶奶这个主意好不好,可其实却在指着说她这话不对。可骆大奶奶呢,却完全没有听得出来一般,继续在自鸣得意的说话,害得杨二奶奶都在替她觉得害臊,自己的兄长竟然找了这样一个妻子,这骆家也太不挑了。

  “老夫人,你是不知道了,这面子有什么要紧,自己过好了才是最最要紧的事情!”骆大奶奶朝杨老夫人笑得很是快活,眉眼挤到了一处:“不瞒老夫人说,我公公去得早,夫君对婆婆十分敬重,一直不想着分家这码子事情,我瞧着两个小叔子……”

  “大嫂,你就别说了,容大奶奶可是聪明人,不用你替她出主意。”杨二奶奶轻轻咳嗽了一声,笑着望了望杨老夫人:“要不要派个人去瞧瞧,看看宝柱带着嘉懋他们在玩什么呢?这天气怪冷的,在外边玩耍得久了,一身汗,赶着去洗澡,仔细就受了凉!”

  杨老夫人知道杨二奶奶觉得尴尬,笑着点了点头:“派个丫鬟去寻寻,让他们早些回来!”

  这边还没有来得及派人过去,忽然间就听着外边传来一阵哭声:“呜呜呜呜,母亲,我要回家……”

  骆大奶奶侧耳听了一下,“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往门口赶了过去:“珲儿,珲儿!”她心里着急,声音都变了调子,这是骆相珲的哭声,她听得很是清楚。

  门帘一掀,一群孩子由丫鬟婆子领着。拥拥簇簇的挤了进来,走在最前边的是骆相珲,他的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衣裳,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他的旁边站着骆相钰,脸上也有泪痕,大红的羽纱斗篷上湿了一大块,玉黄色的衣裳面子上也是一块灰扑扑的印子。

  骆大奶奶见着自己一双儿女成了这模样,很是心疼,一把将骆相珲抱在怀里:“珲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着他们出去,却哭哭啼啼的回来了?是有谁欺负你了不成?快些告诉母亲!”

  堂屋里的人脸上忽然就有些不好看了,骆相珲是跟着杨宝柱与嘉懋一道出去的,照着她这般说,还是打算要来找杨宝柱与嘉懋的麻烦不成?

  “小孩子玩耍,打打闹闹的,难免有个磕磕碰碰的。”杨三奶奶瞧着骆大奶奶将骆相珲领到座位旁边,趁着一张脸查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就觉得很是不快:“指不定这阵子打了架,过一阵子便好了,骆大奶奶也不必将孩子们的玩笑当真了。”

  骆大奶奶只顾查看着骆相珲的手与脸,根本没有搭理杨三奶奶,弄得她觉得十分尴尬,杨三奶奶的女儿瞧了气不过,在一旁指着骆相珲清清脆脆说:“母亲,你是不知道了,是他先去打她姐姐,嘉懋哥哥见着生气,才去教训了他。”

  骆大奶奶听了这话,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朝相宜脸上招呼了过去,相宜站得远,见着骆大奶奶身形一动,赶紧朝旁边避让了一下,那手贴着她的脸飞了过去,只扫到一点指甲尾子,被刮了一下,有些疼。

  堂屋里的人都吃了一惊,全莫名其妙的望向了骆大奶奶,嘉懋猛的扑了过来,抓住骆大奶奶的手便往椅子上甩:“难怪你儿子也动不动就打人,全是跟你学的!”

  “嘉懋,不得无礼!”容大奶奶呵斥了一声:“你学的那些规矩,都丢到脑子后边去了不成?”眼睛瞄了一眼相宜,见她身上披着的是嘉懋的哆罗呢斗篷,手上一个狐狸毛手笼也是眼熟的,不由得更觉得惊奇,这里边究竟还掺杂了些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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