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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春之令_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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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还带了兵器。”一个悠悠的声音传到耳中,徽妍抬头,却见杜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站在她身旁。

徽妍向杜焘一礼,答道,“正是。”

“自己买的?”

“非也,此乃妾父所赠。”徽妍道。

杜焘了然。昨日在殿上打过交道之后,他曾打听过徽妍的来历,知道她的父亲就是先太子太傅王兆。杜焘当年不过是个低等外戚子弟,对王兆没什么大印象,听了这话,也并无多大想法。

“女君预备做防身之用么?”他问。

“正是。”

“不瞒女君,此物最多能自刎。”杜焘莞尔,说罢,礼貌地行个礼,施施然走开。

徽妍哑然,看着杜焘离开的身影,再看看自己的匕首,少顷,继续擦拭。

“……匈奴大多是化外之人,你随身带着,将来若遇了危险,可凭它自保。”当年她临行时,父亲将这匕首给她,曾如是说道。

如他所言,在匈奴八年,徽妍一直带着。不过,至于唯一一次曾经用到它。那是在左谷蠡王之乱时,叛军围攻离宫,眼看暴徒要杀进来,众人又害怕又紧张,侍婢们都哭了起来。徽妍那时也害怕得要命,把这匕首拔出,心里却想着,万一那些恶徒冲进来,她宁死也要保住清白。

可想是一回事,做是一回事。等到真的有人冲进帐来,徽妍却拿起了一名死去侍卫的弩,射出一箭又一箭……那物什她只看人用过两三回,没有亲手试过,可到性命攸关之时,她却一下就上了手,并且还杀了人。

那次算是有惊无险,因为接着,郅师耆就领着救兵杀退了左谷蠡王,救出了她们。也就是那之后,郅师耆开始说要娶她。

徽妍自然没有答应,但是从那以后,她也明白,自己纵然失望、不如意,也从未丧失过生存之念。而自己的勇气,远比她以为的要大;能做的事,也比她以为的要多。

看着光可鉴人的刃面,徽妍又不禁想起父亲,还有弘农的家人。

“……戚夫人不知晓此事,对么?你不怕他们忧心?”昨日,皇帝曾经这样问她。

徽妍沉默了一下,道,“妾别无他法。陛下,妾在匈奴时,日夜思念家人,而阏氏成全了妾的心愿。如今逢此变故,阏氏若在世,必不顾一切护儿女周全,妾也要成全阏氏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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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紧急,大军每日天未明即开拔,天色全黑时才歇宿。

徽妍的车夫,叫班启,是个在宫中做杂役的宦者,都徽妍很是和气。她是女子,逢着歇息时,总有不便之事。班启很是帮忙,替她遮掩时,大大方方。徽妍从前也曾长途跋涉,且不止一回,却不得不承认,这次出门最是舒心。

她问班启:“你从前侍奉过宫眷么?”

“当然侍奉过。”班启说,“从前先帝有个十分宠爱的赵婕妤,小人还替她驾过车!”说罢,笑笑,“不过她们都不如女君好说话。”

徽妍莞尔,又问,“郑郎中怎会派你来驾车?你可知此番去的是匈奴?”

“自然知晓。”

“你不怕?”

“怕甚!这么多北军军士跟着,可都是精锐!”班启说罢,瞅一眼周围,低声道,“不瞒女君,小人在宫中是早腻烦了。正巧郑郎中说,女君曾在匈奴八年,此番再去,是要立大功。小人跟着女君,定也能加个爵得个赏赐!”

徽妍赧然,忙道,“我曾在匈奴八年不假,可这次未必能立功。”

“当然能!”班启道,“女君莫骗小人,宫中都知晓了,昨日女君在宣室殿舌战群臣,陛下便是听了女君的话才决意出兵。陛下是何等人物?从登基前去平羌乱开始,就从未打过败仗!”

徽妍无语,相似的话,她这几日也在别的许多人嘴里听到过,有杂役也有军士。皇帝对于他们而言,似乎已经超越了“陛下”二字,他们对皇帝,简直崇拜得盲目。

不过皇帝的战绩,徽妍自己也是清除的。作为一个天子,恐怕只有开国的高祖皇帝亲征比他多,并且从无败绩。徽妍想着,忽然很希望皇帝此番也能亲征,最好大军一到,混战的匈奴各部就乖乖停战,把蒲那和从音交给她。

别做梦啦。心里一个声音道,徽妍苦笑,不再去想。

长途奔波,十余日之后,大军终于到了朔方。

除了长安的北军军士,从各地抽调的军队,加上朔方精锐,往漠北平叛的王师共有五万人。而维持补给和辎重的后军也人数众多,徽妍从幕僚的议论中得知,此番征伐,调集人数足有十余万。

从决定平叛到现在,也不过半月,短短时日,便拉开了如此架势。徽妍从前在王庭的时候,也曾见识过乌珊单于与他人摩擦,召兵待战,知晓其中准备不易。

徽妍以为,杜焘是主帅。但无论在路上还是到达朔方,每每商讨事务,主帅之位却是空的。她私下向幕僚询问根由,却被告知“主帅未至”。

徽妍诧异不已,直到第二日清晨,号角响起,一队人马开入城中,她才恍然大悟。

一人立在战车之上,身着金甲,众人见到,皆欢欣鼓舞,高声呼喊行礼。

是皇帝。

☆、第33章

????皇帝亲征的消息,让在朔方等待出征的军士们斗志高涨。

幕僚们亦欢欣不已,言谈间大有不再担心匈奴平定不了的势头。

皇 帝主持的朝会上,众将领对乌珊王庭如今形势讨论得十分激烈。声音传到不远处的厢房中,幕僚们却是无暇偷听,每个人都在忙碌。朔方离匈奴最近,每一份关于匈 奴的奏报也是由朔方发出,如今送到皇帝面前的消息更是浩如烟海。自从来到朔方,幕僚们就在夜以继日地将各路消息整理起来,以供官长们决策。

徽妍也不想闲着,她希望知道更多的事,来到朔方之后,就向杜焘提出加入幕僚。

但杜焘对此无动于衷。

“大战在即,各司其职,幕僚是幕僚,女君是女君。”他满头大汗,在百忙之中抽出空来看她一眼,道,“女君若想帮忙,不如去庖厨试试糗粮做得滋味如何,或到军士中转一转,看看谁人衣袍破了帮忙补一补。”说罢,摆摆手,继续与幕僚们商讨事务。

徽妍被堵回来,只得在旁边听他们议事,但没多久,就被请了出去。

如今皇帝来到,此事也毫无改变。他自从来到朔方,就一直在官署中与众人议事,徽妍想见他也见不到。不过徽妍知道皇帝能让她来已经是天大的面子,自己总要这要那,便成了不识好歹。

徽妍无法,却又不甘心,只得在皇帝的行营外徘徊,生怕错过什么消息。

“这不是王女君?”一个声音忽而从身后响起。

徽妍回头,却见是她三个月前到朔方时,遇到的父亲故旧戴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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