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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七步成湿_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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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罢,乘着夜色出门回院子了。

  曹植瞧着他的背影,敛眸看少年曾因示范而写下的一首诗。

  “漫漫秋夜长,烈烈北风凉。辗转不能寐,披衣起仿徨。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俯视清水波,仰看明月光。天汉回西流,三五正纵横。草虫鸣何悲,孤雁独南翔。郁郁多悲思,绵绵思故乡。愿飞安得翼,欲济河无梁。向风长叹息,断绝我中肠。”

  时袁绍大军逼近,大多百姓面色凄凄以为朝不虑夕。曹丕见之,写下此诗。

  便如同今日,会为董贵人之死而感觉悲哀——不可否认曹丕是一个极其敏感的人,许是因为精通诗词歌赋,于是就有了文士骚客普遍的伤古悲今之心。

  很难说这种感情是好是坏,曹丕骨子里毕竟还是心狠手辣之辈。

  譬如此番献帝苦苦哀求,倘若曹丕心肠再软一些,自然是将董贵人囚禁于献帝身旁,而非即刻入牢了。是以这种同情心,很难改变曹丕决定。

  不过十四岁少年,如此心境已是如此难得。至少他十四岁的时候,未必能强上多少。

  ……他十四岁的时候?

  脑中一闪而过凌乱画面,再凝神回忆时,却什么都没有了。

  他初醒来时一度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小孩,也不是曹家之人。时至如今,虽然记忆依然混乱苍白,他却能肯定这个猜测。

  这些日子他开始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梦境之中是陌生而熟悉的环境。高楼林立,道路纵横交错,与此地情形没有丁点相同。梦境里还有模糊不清的脸孔,有时醒来甚至还能叫出名字,心中怅然抑或愤恨,终究不可言说。

  神话故事里总流传人死之后,渡奈何桥,喝孟婆汤,方可转世轮回。也许他来不及喝完整碗孟婆汤,就来到了这具身体里。

  大约是回不去了,曹植这么想。他以后,仅能作为曹植——活下去。

  年后情景依然,喜气荡然无存。

  前些日子诛杀的朝廷命官,闹得许昌满城风雨,人心惶惶。百姓们日夜围在一起谈论前线战事,猜测此战胜负。正值此时又隐约传出一个消息,使之愈发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曹操不顾袁绍虎视眈眈,转而东征刘备。

  满城惶然!

  百姓通常是愚昧的。当然,远在皇宫深处的帝王也许比他们更愚昧。

  百姓愚昧的结果是导致许昌差点乱了起来,幸好还有荀彧坐镇,人们才散了归家。

  曹植随着曹丕站在城墙上观看这一场纷乱,虽依然面不改色,心中忧虑却并不比他们少。

  他听杨修说过,刘备原先并不愿与献帝同盟。后曹操与刘备“煮酒论英雄”说“今天下英雄,唯使君与操耳。本初之徒,不足数也”,刘备始知曹操难容自己,遂与董承等人同谋。

  如此枭雄,现今如何能敌?

  曹丕见荀彧走近,先躬身感谢,便问道:“袁绍在前,本已敌强我弱形势堪虞。如今刘备在侧,我军堪比四面楚歌啊。若刘备再与袁绍联手夹攻父亲,正面强敌我军已不克应付,又如何能分出兵马两面作战呢?”

  荀彧却一笑道:“可以。”

  曹丕与曹植恭敬道:“愿闻其详。”

  其中关键曹植虽能想到一二,却不能说。他非但不能说,更要从他人口中听说了才好。

  荀彧抚了抚胡子,从容道:“刘备逃至沛县,于我军诸多不利。但换而言之,刘备方至沛县,如今根基不稳,民心不附,因而此事事不宜迟,方能一举打败刘备!至于袁绍,此人性迟而多疑,来必不速,因此绝不会乘我军攻打刘备时攻过来。”

  曹植闻言,状似恍然大悟。

  他与曹丕对视一眼,朝荀彧行了大礼,又细细询问此战。

  战场瞬息万变,唯有把握人心,局势诸多先决条件,方能运筹帷幄,百战不殆。

  果然荀彧说完的几日后,传来刘备全军溃败,仓皇逃亡河北的消息。

  满城百姓心中略安。

  春二月,袁绍分兵白马,亲自领兵至黎阳,将渡黄河。四月,曹操佯攻袁绍背后,以轻兵偷袭白马,斩杀袁绍武将颜良。袁绍大怒追击,曹操又斩杀武将文丑,生擒多人。后曹操还兵官渡,袁绍军进保守阳武。

  首战告捷!许昌百姓们亲友相拥,喜极而泣。

  曹府中连日来的压抑似乎也去了几分,曹植觉得卞氏笑容都多了。

  杨修自那日表态支持曹植争夺世子,又恢复以往傲慢态度,不见任何端倪,仿佛那般情形其实不过曹植臆想。

  只是这些日子常与他讨论前线战事——与其说讨论,不如是小孩单方面提问,他单方面解说。

  事实上,如若可以曹植也不想整日想问题来询问杨修。但自从上一次后荀彧总会考他们,他既不能说太多,又不能不说,只好将主意打到杨修身上了。

  此刻曹植便半真半假提问道:“前次先生教导学生说,战事必要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我军首战大获全胜,为何不一鼓作气攻取武阳,反而与袁绍大军相持不下呢?”

  杨修已懒得探究小鬼是否真的不知。他闭眸抚琴,似沉溺于琴声之中,良久才轻轻吐出两字:“粮草。”

  曹植深思片刻,欣然道:“不错,我军粮草不足,而袁绍粮草充沛。若待我军粮尽,袁军转而攻来,我方唯有溃败。”他顿了顿,复而问到:“那先生可有破解之法?”

  琴音铮铮,清冷肃杀:“毁其粮车,断其粮,贼可擒也。”

  曹植抚掌叹道:“听先生一席话,学生胜读十年书。”

  他的尾音一落,琴音渐息。

  杨修睁开眼。他的眼眸幽暗且深邃,覆着令人不敢直视的深渊。但是小孩与他对视,眸子说不出的天真纯洁。他便笑了笑。

  他将琴置于案几之上,摆出一张琴谱,满意见得小孩有些困惑的表情:“我方才所弹之曲,你可还记得?”

  曹植心中危机感骤升,抽了抽嘴角:“……不记得了。”

  杨修道:“不记得啊,也没关系。”

  “先生……?”

  “四公子如此天资聪颖,想来小小一曲定难不住你。我便给你三天时间——三日后,我要听到完整的曲子。”

  “……可是先生,我根本没学过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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