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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翎记_第1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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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仕成这书房里的几幅古画,称价值连城也不为过,他不过一个四品知府,便不吃不喝,一辈子的俸禄都攒下,估摸都买不下这书房中的几样东西,不贪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这一进来王仕成也不提什么丹青不丹青了,让着青翎坐下道:“贤侄也不是外人,咱们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的,贤侄跟我说句实话,莫不是知道了恒通当跟文家的干系?”

青翎摇摇头:“涉及皇亲,青翧不敢妄言,只是按照常理判断,文家自来低调,文太师一世清名,严令族中子弟不可经商,又怎会开个当铺,岂非古怪,若是暗地里不声不响的开了,也就罢了,偏偏要弄得如此大鸣大放人尽皆知做什么,对文家可没有半点好处,再有,恒通当也算不得什么巨商大富,便都是赚的,能有几个银子,文家可不是寻常人家,万岁爷皇后娘娘,四时八节的赏赐能少的了吗,况,文家在冀州府尚有百倾良田,开这么个名声不佳的当铺做什么,难道是觉得自己名声太好,想抹黑了不成。”

王仕成:“可刘广财的确每个月都会去文府,我还曾亲眼见过。”他自己上门想参拜文太师,都未得其门而入,却看见刘广财从里头出来,也正是因为亲眼所见,才信了实。

青翎:“便大人亲眼瞧见他从文家出来,也一定恒通当就是文家的,文家上下老小,主子奴才婆子小子丫头的都算上,怎么也得三百余口吧,刘广财若跟文府有些体面的下人沾亲带故的,进出文府有什么奇怪。”

一句话仿佛醍醐灌顶,王仕成暗道,可不是吗,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文家主子何等高贵,刘广财根本连边儿都凑不上,更遑论亲戚了,跟文家沾亲不等于跟皇上沾亲了吗,跟万岁爷沾了亲还开个屁当铺啊,不吃饱了撑的吗。

更何况,要真是后台这么硬,做什么每年给自己上供送好处啊,想到自己被这厮愚弄了这些年,不免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好大的胆子,敢愚弄本官,实在可恶。”吩咐了一声,叫三班衙役准备,本官即可开堂审理恒通当讹诈胡记一案。

刚在胡记外头看热闹的老百姓,一路跟着衙差过来的,想瞧知府大人审案的热闹,不像根本没过堂,直接进了后衙,老百姓这个失望啊,琢磨这是要私了了。

想想也是,此案涉及国丈府,可是烫手山芋,只要知府大人想保住头上的乌纱帽,就绝不敢得罪恒通当,而胡家也并非没根没叶儿的,陆家的姻亲,还是知府大人亲自做的大媒,故此,私下了结对谁都好。

只不过大家伙仍不死心,都守在府衙外头,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信儿,正要散了,却忽得开了大门,三班衙役也都站好了,齐声威武,知府大人这是升堂审案了。

老百姓兴奋了起来,忙一拥上前,谁也不想错过这个大热闹。

刘广财跟青翎都站在大堂上,还有被压着跪在地上的刘广财的外甥,跟周二狗等人。

刘广财心里头在没有刚才安稳,吓得的脸都白了,刚才抽空传话给伙计叫去文府给自己大舅哥报信儿,就是不知赶不赶得及。

青翧倒是极安稳,今儿若不把恒通当除了,以后后患无穷,自然不会私了,抬头看了眼明镜下端坐的王仕成,不禁有些讽刺,明镜高悬之下不知有多少贪官,这四个字简直就是最大的讽刺。

王仕成一拍惊堂木:“下跪何人……”

刘广财的外甥吓得一哆嗦,瞄了自己的舅舅一眼,也知道这回坏菜了,再没有刚才在胡记的气势,磕磕巴巴说的乱七八糟。

王仕成不耐,指了指周二狗:“你来说清楚。”

周二狗口齿伶俐,把自己怎么去的街口庙里给他娘点祈福灯,然后怎么祝祷能治好他娘的眼疾,怎么遇上的老道,怎么引见的刘广财,怎么又出来个神医,如何用珍珠当药引子,最后怎么让他偷珍珠好趁机发难,挤兑的胡记关张等等说的清楚明白……“

刘广财只一口一个,胡说八道,胡言乱语,除了这个两个词再也说不出别的。

王仕成叫人去传吕祖庙的老道跟那个所谓的神医前来,一顿板子就什么都招了。

刘广财面如死灰,知道今儿要不好,正不知该怎么办呢,忽见他大舅哥走了进来,顿时来了底气,忙上前。

他大舅哥瞪了他一眼,又扫了青翎一遭,心说,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对付不了,白吃了这多年饭。

上前异常傲慢的一拱手:“文有才参见大人。”

文……一听这个字,王仕成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莫非自己想错了,这刘广财真跟文家有干系,这文有才自己是知道的,文家的管事,常在冀州府走动,颇有些体面,听说是文家得脸的,若真是他出来挡事儿,莫非这恒通当真是文家人开的?

正想着,忽听一声咳嗽:“哎呦喂,本世子就说冀州府比京城好玩,瞧瞧这知府大堂都有戏看,这不是吴有才吗,我刚出来的时候,老太师可发话了,说今年花园子的花长得不好,一定是你懒了,没施肥,说这花就得施臭肥,肥越臭,花越香,别怕臭,把茅厕里的大粪掏出来沤好了最好,别叫底下的人上,你亲自干,底细些……”

☆、第89章

  看见温子然,青翎颇有些意外,心说,他怎么来了?虽上回自己跟爹去玉华阁,他自己跑出来说是什么掌柜的,青翎可不信,这小子一看就出身不凡,就算玉华阁是熊孩子开的,也不会用温子然当掌柜,做买卖琐碎事多,掌柜的天天都得盯着,温子然大多时候都在京城,哪管得了买卖,就听他刚说的这几句话就知道,来冀州府不过是无聊出来散心的。

他嘴里的老爷子想来就是文太师了,只能住在文府,且如此熟络,这个温子然究竟什么身份?还真有些不好猜。

青翎倒不怕他揭穿自己,上回在玉华阁,他就知道自己是假扮青翧的,只是好奇他忽然跑出来做什么?是看在青翧的份上想帮胡家一把吗?

显然,王仕成是认识温子然的,忙站了起来。

温子然摆摆手:“大人不可,这里是知府大堂,在这儿只论国法,鄙人也不过闲来无事,瞧见你们府衙这儿有热闹才来瞧瞧,本没想进来搅扰大人审案,却瞧见吴有才也就跟进来了,恕罪恕罪。”

他这般一说,王仕成才想起这里是知府大堂,咳嗽了一声:“怎说搅扰,世子是来督查本官审案的,快快看座。”

旁边儿赵青搬了把官帽椅来摆在桌案一侧,请温子然落座。

温子然也不客气,拱了拱手,坐下翘起二郎看了青翎一眼,青翎装没看见,今儿才发现这小子有点儿二呼呼的。

温子然倒不恼,暗笑了一声,这丫头倒比胡青翧有意思多了,而且,格外聪明,怪不得眼高于顶的陆敬澜非娶不可呢。

王仕成看了吴有才一眼不禁道:“敢问世子刚说的那些话是……”

温子然手里的扇子摇了摇:“这有什么难懂的,吴有才在文府管的就是花木,浇水施肥自然都得找他,若是连这个都干不好,要他做什么,我是早上出来的时候,听见文太师说来着,既瞧见吴有才顺道传个话儿罢了。”

王仕成脸色有些不好看,自己一直费心想巴结的文有才,闹半天就是文府花园里头管着浇水施肥的,若不是文有才,自己哪会对刘广财这么个当铺掌柜的礼遇有加啊。

真叫胡青翧说着了,恒通当跟文家根本没干系,就是借着文有才这个这杆儿大旗扯虎皮,糊弄人玩呢。

糊弄了别人还罢了,自己堂堂一州知府,却也给愚弄了,传出去岂不成笑话了吗,越想越怒,脸色一沉,冷声道:“吴有才可知擅闯公堂是何罪吗?”

吴有才本想拿着自己在文家的身份糊弄一气,把事儿平了再说,横是不能让事儿闹大了,心里真恨刘广财没成算,明知自己就是文家一个下人,偶尔装装样子得些好处也就罢了,怎么弄到衙门里来了,还扯上了温子然,有自己的好儿吗。

况且,温子然一语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这虎皮就戳破了,还拿什么唬人啊,这件事儿既然温子然知道,文府里自是瞒不过的,文太师家规极严,莫说自己就是个下人,就算文家的正经少爷若有行差做错,都得挨板子跪祠堂,自己做下这样的事儿,岂有好结果。

如今之计唯有把所有的错处都推到刘广财身上,自己或可保住一条狗命,想到此,忙道:“大人恕罪,奴才是听见人说妻弟算计讹诈胡记当铺,都闹到了知府大堂上来,特地赶来教训他的。”

说着抬腿一脚就揣在刘广财身上:“ 当年看你跟我妹子过的实在艰难,你来跟我借银钱做买卖,我一时心软才应了,借了你本钱,一再交代你要诚信经营,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你自己做下这样的事儿,活该下大牢,可莫要牵连我。”说着又是一脚。

刘广财多精,一听大舅哥这话头就知是要往自己身上推,他想摘出去当好人,真他娘不是东西,什么姐夫不姐夫的,既然他不仁,也就别怪自己无义了,到了这时候想让自己一个人抗雷,门儿都没有。

而且,他还踢自己,还踢……

见吴有才又踢了过来,顿时恼恨上来,一下蹦了起来,指着吴有才:“吴有才,你他娘的装什么大尾巴狼,这时候出了事儿,恒通当成我的买卖了,每个月送你家去的银子是哪儿来的,你家里那个处五进的宅院是怎么盖起来的,城东坎儿胡同那个外宅是拿什么置的,就凭你在文家挑大粪,挑八辈子也买不来啊,你拿了银子,想让老子来背黑锅,做你的大头梦。”

刘广财急怒之下,简直口不择言,把当初吴有才起家的根底都说了出来,这吴有才先头在文府就是个挑粪的杂役,后因他养的菊花好,得了老太师的意,方才提拔他当了花园的管事。

吴有才最忌讳人家提起这件事儿,气得一张黑脸涨的通红,指着刘广财半天才道:“你别以为是我小舅子就信口雌黄,你自己干的买卖,赔赚跟我什么干系,什么宅子外宅,这里可是知府大堂,岂由得你如此胡说八道,若再胡乱攀扯,小心你的狗命。”

刘广财这时候算明白了,暗骂了一声,真不是人,平常拿银子的时候不见手软,这会儿一出了事儿就想让自己顶杠,甭想,自己若倒了霉,他们一个个谁也甭想好,想到此,阴测测笑了两声:“你想不认账,莫不是忘了,我手里头可攥着恒通当的账本子呢,每一笔银钱来往都记的清清楚楚,一分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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