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少年游_第4章

末回Ctrl+D 收藏本站

  新娘顿了下,答道:「杜薇。」

  少年注视着新娘,淡淡一笑,笑过后仿佛用尽了力气,倒在新娘怀中。

  景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大亮,他仍然置身在红色喜房内,记起他已经大婚,但缠绵的婚床上却只躺着他一人。景年觉得喉咙有些干,便想唤来下人给自己端水,可才侧过身,就看见床底下睡着一个人。

  原本这没什么奇怪的,他长年病卧,宁老爷为方便随时有人照看他,便命人晚上在他房内床边打地铺,可现在睡在床下边的这人,却让景年不忍开口打扰。

  虽然只见过一面,虽然这人已经褪去喜庆艳红的婚服,但他一眼就知道,睡在下边的这人,已经是他的妻。

  于是景年躺了回去,静静凝视仍然沉睡的人,看着看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忆起盖头揭起,见到她的第一眼,暖暖的光芒下,健康的肤色在红艳的布缎衬托下,带着几分妩媚。

  成婚的事情之前他完全没有听说,醒来后乍闻父亲说起此事,既震惊又难过。他清楚自己的身体,恐怕真没有几日好活,震惊父亲在此时竟做出此等糊涂事,要是媳妇进门不久他这做丈夫的就死了的话,她今后一个人如何生活?就算再改嫁,也只能落个不好的名声。难过的是家人的良苦用心,他知道父母会在这时候办一门喜事,无非是想冲喜,洗去晦气,病急乱投医无奈之举,看着年迈的父亲因为他的身体急得早些年就头发全白了,母亲不知道哭晕了几次,他见了也极是不忍。

  第一次以死相逼都不能令父母改变主意,第二次醒来,他也只能默默接受,至于他的那个新娘,他那时想得最多的是,自己死后如何能让她生活得更好些。

  想都没想过新娘会是什么样的,当揭起盖头前,他心里平静如水,没有一点涟漪,然而揭开后,出现在他眼中的人,于自己心里,仿佛一滴清澈的水珠由叶面滚落,掉进水里,荡起绝无仅有的漂亮水花,水面随即一圈圈往外晕开,久久不息。

  他就此沉浸在那双宁静深沉的眼睛里,视线难以再移开,抚上她的脸感受她的温暖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得飞快,那时他才真正深刻的感觉,自己成亲了,眼前的人,是他的妻,顿时欣喜激动,却也同时昏了过去。

  许是情绪波动太大的原因,他的身子还承受不了吧。

  眼前在地上打地铺沉睡的人,面对他侧身躺着,乌黑油亮的发披散在枕间,额前的发丝半遮半掩住她的脸,脸上的妆已经洗去,无暇的脸得以呈现,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五官端正,お稥.并不特别漂亮,反而有些英气。景年虽然长年卧病在床极少出门,但服侍他的丫鬟小役比眼前人漂亮好看的多了去了,可不知为甚,他就是喜欢看她。

  不知是否是景年的目光太过炽热,原本沉睡的突然睁开双眼,直直望进景年眼中,这透澈分明的双眼顿时让景年心里一动,脸上莫名有些发烫。

  「你醒了。」

  睡下的人翻身起来,揭开盖在身上的丝制被单,穿上鞋子站起来。

  「我帮你把下人叫进来。」

  她的声音很是符合自己的长相,并不婉转如莺,有些低沉沙哑,却让人听着舒心。她这么一站起来,景年才发觉她的个子真高,这样的身高在南方女子中极为罕见,但因为身形匀称颀长,并不显得太过压迫。

  景年看到她就要走出去,身上还穿着睡觉时穿的亵衣,连忙把她喊住:「等一下。」

  已经走出几步远的人转头看他。

  景年视线环顾一周,指着衣架上的外袍说道:「披件外衣再出去。」

  程跃闻言,先是深深看他一眼,才走过去取下外袍披在身上,这件外袍是清晨他换下来的喜服。景年昏过去后,屋里又是一阵人仰马翻,但因为这事时不时出现,又很快恢复平静,因为自己已经拥有景年妻子的身分,宁老爷便让人在床边打地铺让他暂且先歇歇,拜堂时间选在寅时,的确有够累人,所以宁府上下都是大清晨的才跑去休息。

  当屋内只剩两名丫鬟围在床前照顾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景年后,程跃也不故作姿态,在迷药的副作用下头疼得难受,索性直接自己摘下头上的首饰,洗去脸上的胭脂,再脱下外袍,躺进被铺里很快就睡了,丫鬟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

  打开屋门,看到已经偏西的太阳,程跃估算此时应该是申末时分。昨天拜堂前,宁夫人有让人准备吃的东西给他,所以睡了一日,到现在他还没感觉到饥饿。

  屋外一直站着人,程跃一开门他们便迎了上来,他告诉他们景年已经醒了,他们皆是又惊又喜,还指出一个人去转告老爷夫人,余下的人走进屋内收拾东西服侍躺在床上的景年。

  程跃走回屋内,找了个地方坐下,看着仆役们收拾地上的被铺卷好收起,看着丫鬟们熟练的扶着羸弱的景年坐起来,为他披衣拭脸端茶漱口梳发,还不停轻声问他要不要吃些什么东西。

  宁氏夫妇很快便来到了屋内,看着两天内就醒过来三次的孩子,也是惊喜万分,左右端详儿子的脸,一个劲地说今天的脸色好多了!

  程跃仔细地看着景年的脸,根本没看出「好多了」是好在哪。明明脸上还是没有丝毫血色,明明瘦得皮包骨,明明拿起东西的力气都还没有……

  下人们很快端来了景年的药和吃的东西,宁老爷亲自端过药碗慈爱地喂儿子喝下,宁夫人则坐在床头,在宁老爷为儿子喂完药后赶紧拿过蜜饯送进他的嘴里,就怕他受一丁点的苦。

  吃了两个蜜饯,宁夫人接过还冒着雾气的人参鸡肉粥,吹凉后小心翼翼地喂给景年。

  可景年在吃下东西前,突然抬眼看了一下坐在角落的程跃,让一直默默看着眼前一切的他吓了一跳,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景年看到,所有人都围在他周围,自己的妻子却孤伶伶地坐在房间角落,头发还散着,脸还未漱洗,身上红色的衣袍随意披着,只用衣服上的绳子绑住,方才听父亲所言现在已经是酉时,都过一天了,现在妻子的面前却一点吃的东西也没有。

  景年无力却坚定地推开母亲喂过来的热粥。

  「娘,才吃过药我还不想吃东西,您去看看薇儿有什么需要的。」

  儿子的意外之言让二老相对一望,随即把目光移到坐在角落的程跃身上。程跃先是一僵,景年亲昵的叫法让他头皮发麻,但对上景年关怀的大眼,硬是忍着没做声。

  宁氏夫妇也是这么一看,才知道他们冷落了程跃,立刻吩咐人去伺候他。程跃原是想推拒,但见宁氏一家其乐融融自己一个外人待在屋里过于尴尬,便在丫鬟的带领下从偏门走向另一个房间更衣漱洗。

  程跃走后,宁老爷和夫人又开始哄景年吃东西,景年向来最听二老的话,但今天却总是摇头拒绝。

  「爹、娘,我等薇儿来了再一起吃。爹娘,你们吃过了吗,要不就一起在这吃东西吧?」

  景年的话,两位疼爱他的父母又怎么能够拒绝他的要求,便一边让人上菜,一边派人告之程跃,让他漱洗完毕立刻过来。

  因为在宁府的这段时间,程跃所持的是一名女子的身分,所以宁府为他准备的皆是女装,好在并不花俏,还在程跃勉强能承受的范围内,坐在镜子前面,他让丫鬟给他挽个简单的发髻再插根玉制发簪便好。

  他的眉毛原本有些浓,昨夜化妆时丫鬟给他修成柳叶状,把他十分的英气修去七分,此刻就算没有抹胭脂,却仍比从前柔和许多,再穿上一身女装,说他是男儿身,此刻恐怕没有多少人信了。

  程跃的喉结并不特别明显,再穿上高领衣物一遮,便真真是个俊秀的女子了。

  走回那间新房的时候,穿着女装的程跃步伐很宽,被跟在他身边的丫鬟赶上来提醒了一两句。程跃看一眼这名丫鬟,发现和昨晚为他梳头换衣的丫鬟是同一人,应该是宁夫人的心腹,知道他的事情也不会传出去,故尔才会出现在他左右。

  走进房间时,床前不知何时摆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丰盛的菜肴,景年坐在床沿,背靠着软垫,宁老爷和夫人各自坐在景年左右,景年的对面放置着一张椅子,在宁老爷的示意下,程跃默默坐上这张椅子。

  这一顿饭,程跃吃得没有滋味,宁老爷和夫人的注意力全在儿子景年身上,而景年的关注却放在自己身上,一边问他这个菜好不好吃,那个菜合不合口胃,一边用灼灼目光看着他不放。書香門第

  看着景年过于关心程跃自己却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宁老爷和夫人有些心疼,但都没有说出来,只是客套地让程跃多吃些,然后扭头哄景年自己也多吃些,景年只能吃些清淡的流质食物,这一顿饭因为不停地关照程跃便吃得颇慢,却比以往吃得都要多得多,宁老爷大喜。

  程跃就这么在宁府住了下来,从第二天开始,他不再打地铺睡在地上,而是睡在已经收拾出来的偏房里,这原先是为方便下人照顾主子设置的房间,因为道长曾说过一开始最好让他们就近相处,所以程跃不能搬到太远的地方住,于是宁老爷只能告诉程跃,让他暂且委屈些住进去。

  程跃并不觉得有什么,有地方睡就好,从前他风餐露宿都习惯了。

  景年知道这事,一开始是不允的,但在宁老爷的哄劝下只得接受现在这个安排,只是心里另外有打算。

  或许道长所言之事真是怪力乱神之事,但连程跃都百思不解地,的确从他来到宁府的那一天开始,景年的身体便在逐渐好转。

  起初是昏睡的时间慢慢减少,过了十五天,之前连拿些细小东西都吃力的景年都能下地行走了!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