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重生之苓娘传_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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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龟来献寿,仙吹返彤闱。

诗自然是好诗。不过谢丞公第一看到的是,大儿子的一笔颜体字又有了进步,当下脸上便浮上几分满意,但立刻还是严肃起来道:“往后还需勤加努力。”

“是,孩儿受教。”大郎早知道谢丞公不会给他多少好脸色,很是平常心地归座。

在座的宾客自然是乐呵呵地向谢丞公求看得到的礼物,当下一轴诗便在宾客中传看开来,没有不赞的,连晏河长公主和太子都凑热闹赞了一两句,谢丞公的笑容一直很含蓄,但谁都看得出他的心情不坏。

华苓暗笑了一阵。大郎的字她也看得不少了,五岁开始写碗口大的大字,后来便临颜体的贴子,和丹朝上千上万少年的学习轨迹有什么不同?他写的字也算得上有筋有骨了,但在座的人里面,写的比他好的不知凡几。只不过这是在他亲爹的生辰宴上,人精子们总是不会给大郎挑刺儿的,往好了说,就算说得过了些,谢丞公难道还会反驳不成,那是他亲儿子。

哎,人类啊,假啊,太假了。爹爹护短啊,太护短了。

大郎完了是二娘华苇,二娘当下袅袅婷婷地抱着琴出列,在宴席当中奏一曲《鹿鸣》。

《鹿鸣》本就是周朝皇帝宴请群臣时常奏的曲子,如今正是盛宴,倒也很对景儿。二娘的琴奏得是真好,在座的又多是识见高雅之辈,当下便你来我往点评二娘的琴艺,赞的颇诚心诚意。

再往下便是三娘,三娘呈上准备了足足半年的鹰立松枝图,一展开便满座惊叹。那鹰翎羽嘴爪俱全,一抓一回眸间,动静分明,灵气四溢。

晏河长公主当下颇有几分幽怨地叹气,垂下眼眸看看自己一双纤纤玉手:“与丞公家的女儿们相比,我这双手倒跟木头削的无甚分别了。怨不得父皇时时令我向四公多学习。”

谢丞公哈哈笑:“长公主怎地如此调皮,这话折煞人了。我家这几个孩子都还小着些,作的也是小打小闹之事,与时时关顾民生、心怀天下的公主如何能比。”

宾客们赶紧跟上话头儿,对着两边都是一阵好捧,和乐融融。

哥姐们都献了礼,接下来便是二郎三郎,四五六七八和华苓。小的几个礼物照旧还是身边人帮着打点的,但这点影响不到丞公收儿女礼物的乐趣,最重要的是宾客们好话总能说一箩筐,听着就叫人开心。

华苓送上的,是金瓯和金瓶一起帮她做的一个暗青色元宝型香囊,上面绣制了精致入微的白虎腾云图案,里面盛装的是谢丞公平素最喜欢用的檀香香料。

谢丞公收到华苓的礼物表情很愉快,虽然前面已经收到了两三个类似的东西,丫鬟们见识能力本来就有限,能帮小主人想到多少送礼的好主意嘛。他摸着华苓的头笑着朝座上宾客们说道:“我家的小九虽然年纪最小,但却十分聪慧。”

这自然是起了话头儿想听人们称赞小女儿的意思了,在场的人没有不从的,各种盛赞砸得华苓哭笑不得。她才是一个五岁的女孩子,顶天了长得可爱一些,穿得漂亮一些,会说几句漂亮话儿罢了,结果呢,被客人们夸得快生出花来了。

华苓转转视线,还发现主母牟氏看起来笑容很完美,但实际上看她的眼神殊为不善。她不由叹气,爹爹最近对她好像越来越好了,但是同时主母对她也越来越不好了,因为带着七娘好好吃饭而刷上来的一点好感度已经完全消失,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但不论是谢丞公还是牟氏,他们目前的想法都不是她能决定的。想明白这一点,华苓便心安理得地把这个问题抛到一边。

在宾客面前看过了子女们准备的礼物之后,谢丞公接下来便没再说什么,晏河长公主和太子略坐片刻,也就起身请辞,满座宾客也纷纷离场,丞公府这重九日的热闹终究落下了帷幕。

虽然因为人太多没有找到和晏河长公主单独对话的机会,但华苓也不难过,这位公主是否有些特别的来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有足够宽广的眼光,她有一颗透亮亮的,想要这个大丹变得更好的心。

一定会成为朋友的,华苓抿起唇微笑。

这一天过得实在太充实了,华苓兴奋得深夜里躺到床上的时候依然睡不着觉。这个繁华的世界慢慢在她面前掀起了小小的一角,虽然还只是一个小角落,但也让她看到了足够多精彩令人向往的东西。

总有一日,她要走遍这片大好河山。

  ☆、第27章 各种计较

27

满堂宾客各各宴罢归家,在被窝里都对谢丞公宴上的表现琢磨了一番。

谢丞公明晃晃地撇开了前面的一对嫡子女称赞庶女儿,宾客们看得清清楚楚的,自然心里不会没有想法。还有,在这之前,谢三郎和谢七娘呈上礼物的时候,宾客们可是都看见了,谢丞公对他们的态度也就平平,相比一开始对谢大郎明则苛刻实则爱重的态度,差别十分明显。

谢丞公身为当代江陵谢氏族长,又是这一代的丞公,他在大丹的影响力,形容为翻翻手就能将一半国土更新换貌是毫不为过的。现在他竟然这般毫不顾忌地看重庶子女,难道是已经打定主意要着重栽培庶子女的意思?

更何况,谢家嫡出三郎才五六岁,已经看得出是个寡言少语的木讷性子,这如何是能撑起大场面的胚子?而谢家大郎在席上看就是个进退有度、颖慧灵秀的少年,这样的好苗子,只要谢丞公肯着意栽培,日后前程不会小。

如果当真如此,人们对待丞公家众多子女的态度自然也会做出些修正——“出身”当然是很重要的一样东西,但“能力”还要排在前面,因为出身不会决定一个人会否出色到足以撑起一个家族,但能力可以。

大丹的律法大部分都继承了前唐的律法,对嫡庶之分依然颇为看重。但在民间,其实大部分家庭已经不再看重这一点,一个父亲死后,他所有登记在册的男性孩子均分家产的事很普遍。

中原连续唐和丹两个朝代,都保持了和境外番邦胡人的密切贸易交流,固然中原的种种文化风俗对胡人们的发展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而同时胡人们的种种风俗也在对中原人潜移默化着,不仅是在衣着用具上,在一个家庭对待子女的态度上也是。

像西北曾经的葛罗禄、吐火罗这些外族地区,在被丹朝重新纳入版图之后,这些地区出产的香甜水果和宝石、金器源源不断地输入中原,他们一个家庭中所有子女地位基本平等、以能力为重的风俗,也在不可避免地影响中原的民间。

依然严格遵守着嫡庶财产分配制度的,其实还是中原的世家大族。毕竟都是传承了数百年的家族,根深叶茂,能够保持下许多代的繁荣,本就是一族上下严格遵守着立族时定下的族规的结果,所以世家大族的规矩是绝不会轻易改变的。

但不会轻易改变,却并不是说不能改变。

规矩么,一开始就是人订的,当人的实力强到一定的境界,他愿意无视规矩,谁能去阻止?

谢丞公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大丹朝廷和民间都有很高的呼声,这一代的丞公谢熙和,有可能是有史以来成就最伟大的一位丞公。他上任十年,执掌农商二事,凭借自己卓越的大局观,在全大丹铺开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粮物输送网络,令大丹各地的经济出产能够互通有无,对整个国家的发展造成的推动几乎不可计量。

而他还在盛年期,精力充沛,至少还能够在任十年时间。大丹这架马车,还会由他这个执鞭人驱驰足足十年。

这样的一个强者,谁能忽视他本身的意见?

大丹开国至今,皇室钱姓已经传了五代,但朱卫王谢掌握的辅弼相丞四公之位却已经传了七八代,平均每代在位时间在十五年上下。

相比每代只能有一个人坐上那个金色宝座的钱家,朱卫王谢四姓族内族规严明,族产也是一族人共享的,“家族强大,合族人才能好”这样的观念从小就被灌输进子弟的脑子里,所以四姓子弟为了爬得更高奋发努力的很多,起歪心思、为了自己得利而胆敢伤害族人的极少。

没有内乱,四姓代代繁荣、屹立不倒便是如此自然。

再回到四公之位上,辅弼相丞四公原本便代表了最为沉甸甸的一份责任,关系大丹的存亡,所以上位的四姓族人不论有多么英才洋溢,为这个位置操劳十来二十年,基本上都已经疲惫不堪,而一般这个时候,族内新生力量也已经成长到了足够担当大任的程度,四公便会选择把位置交出去,自己带着妻儿荣归故里,含饴弄孙,调.教后代。

是的,辅弼相丞四公之位被四族牢牢握在手里,却又不像皇家那般,只由单独一脉继承,而是从阖族嫡支的数房子弟中,通过严苛的竞争和选拔之后,推选出一名公认最出色的子弟接过这个担子。

没有内斗,一族的精力和实力不会被过量消耗,某种意义上说,四姓甚至已经比皇家的势力更大,谢丞公的一场生辰宴,连皇家都派出地位最高的太子和长公主亲身赴宴,由此便可见一斑。

——这样一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公,他的府里自然是不会出任何丑事的。

指挥着仆役们收拾宴罢残局,牟氏心里的寒意已经深得能令她打起寒颤,丈夫的意思,在这场宴会里已经表示得很明显了,如他那个晚上所说,三郎她愿如何养便如何养,他不会插手,也不会再多看一眼,相对的,他的重心,会全盘放到庶子女身上。

牟氏这些日子已经后悔了无数回,如果她那个晚上,没有冲动地到谢熙和面前指责他偏心庶子女,彻底触怒谢熙和,他亦未必会撕破脸,戳破那层窗户纸。

如果她不曾那么做,这个丞公府本是可以维持着表面上的平和,直到她的三郎和七娘长大!

庭院里残月凄清,高朋满座时四处悬满的、光华耀目的灯笼慢慢被仆役们一盏一盏熄灭,摆放着残羹剩宴的条案也被仆役们陆续搬走,牟氏怔怔站在这一地狼藉间,一时竟迈不动脚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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