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世家_第82章

尤四姐Ctrl+D 收藏本站

  她也不坚持,说不让看就不看了,重新躺下,叹了口气,“兴许是今天太高兴了,高兴过了头他就坏了……睡吧,躺下颐养颐养,我搂着你。”

  他露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成得够够的……”他一本正经盘起了腿,决定好好和她探讨探讨,“我怕自己把持不住,提前把洞房才能做的事儿做了。这个……要是没成亲,对你来说是件坏事,我心里纠结得很,我忍不住。你瞧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虽说我一定会娶你,可目下我还没给你什么保证,我要碰了你,是我对不住你。”

  颂银听了半天,大致听明白了,只是他态度模糊,连带着她也糊涂了。一个爷们儿家,怎么那么婆婆妈妈!她皱起了眉头,“你能给句准话吗,到底是想还是不想?”

  他咽口唾沫,做好了被她扇得满脸花开的准备,挺胸说:“想,不想不是男人。”

  心痒痒,又不敢下嘴,自己和自己较劲,就这点出息!颂银在他面前从不知道迂回,既然渴望,为什么要压抑?其实自己来前也想过会有这种可能,问自己愿不愿意,她觉得没什么不愿意,横竖认准了他,要不也不会跑那么远的路来见他。并不是自己不守妇道坏规矩,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她为皇帝办差,天天在他的后宫行走,管着他的柴米油盐。以前他是旗主子,先帝给佟佳氏抬籍,让他们不必再受制于他,结果都是无用功。现在又落进他手里,这下子他成了实打实的主子,万一有点什么……自己也不至于后悔,给过自己爱的人,便没有遗憾了。

  她紧紧抓住了身下被褥,虎狼似的盯着他,“你指望我有什么表示?”

  他小心翼翼看着她,两根食指无措地对点着,嗫嚅道:“我想听你说‘是男人就办实事儿’。”说完惊恐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那么怕挨揍,有贼心没贼胆!她在这场爱情里似乎一直占据主导,也不是说容实对付不了她,男人的退让通常不是因为惧怕,而是因为爱。她咬了咬牙:“脱衣裳!”

  他得令,立刻三下五除二把上身的衣裳脱了个精光,一挺胸脯,“脱完了。”

  她看见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常年练武的人,绝不是风吹就倒的身架子。捅捅那豆腐块般整齐排列的腹肌,硬得钢铁一样,一切都很完美。她伸腿把他踹倒,毫不客气地扑了上去。身下的人抽着冷气断断续续地低吟,“别急,轻点儿……啊……”

  月正当空,一丛云翳缓慢移过来,遮住了月亮的半边脸。所幸这个院子归内大臣独住,有点什么动静也不必强自按捺,只听隐隐约约有哭腔传来,“你在下面,你是女的……别、断了……”然后半天静谧,忽然啊地迸发出一声尖叫,是女人的嗓子,“疼死爹了!”

  不远处一架小型的水车被山泉带动,椿米的木杵高高悬起来,磕托一声砸进石臼里,准确无误。周而复始、周而复始……彻夜不休,迸出大珠小珠无数。

  爱一个人的时候问自己,究竟能为他做些什么,也许仅仅是付出,令他快乐。听说男人爱上女人只需一瞬,女人爱那个男人却是永恒。容实这样的爷们儿和那些人不同,玩世不恭,又守旧冷情,奇异的是居然还带着小鸟依人的婉媚,对待爱与不爱有截然不同的态度。别人瞧得上他,他瞧不上别人,所以姻缘艰难,只有她来和他凑合。与其说对他有信心,倒不如说对自己有信心。颂银自觉不输四九城里任何一个女人,如果他有一天移情别恋了,只能说明他瞎了眼。

  有人燕尔新婚,有人心灰意冷。佟府是高门,家丁长随不少,门户却守得不严。正正经经陆地上走的能拦阻,问一问找谁,什么是事儿,墙顶上来去的却看不见管不住。燕六爷以前能飞身夜闯紫禁城,一个区区的佟家不在话下。然而他进来了,入了颂银的院子,她的闺房却空着。外间一个使唤丫头睡得人事不知,里间的秀床上枕褥摆放中规中矩,可知人走了很久,炕都凉了。

  他双腿无力,在月牙桌前坐了下来。他惦记她的伤情,微服出宫想来探望她,结果人去楼空,原来她一直在骗他。他觉得恨,帝王威仪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从来不在她心上。这回的事,他早就起了疑,她这么机灵的人,怎么可能听慎妃的话钻灶膛!果然都是假的,她是诈伤告假,一个人逍遥去了。

  他紧紧攥住拳头,上哪里去了,他自欺欺人不敢深思。可是心里想回避,脑子却避不开。承德离京四百六十里,一个官小姐,马背上颠簸也在所不惜,她去找她的心上人了。

  一段感情牵扯上三个人,到最后终究是伤。从开始的戏谑到现在的不可自拔,越得不到的东西他越要得到。他是皇帝,主宰江山,万民臣服,为什么拴不住一个小小的佟颂银?就因为她是人,不是没有思想的物件?既然有思想,她不斟酌掂量吗?依附他,做他的皇后有什么不好?她不为前程考虑,也不为家人考虑了。

  他霍地站起身,怒不可遏。想抄了佟府,想把和这件事有关的所有人都凌迟处死。他们居然联合起来戏弄他,容实、颂银、甚至佟述明!他这个皇帝在他们眼里还有尊严吗?

  他回宫,把御桌上的摆设全都扫落在地上,御前的人吓得跪地不起,只有陆润敢上前来劝慰,“主子息怒,这事不宜声张。”

  他抬头看他,发红的一双眼,要吃人似的,“他们都把朕当傻子了,叫朕求而不得,叫朕难堪、折辱朕!”

  陆润回身,把人都遣了出去,东暖阁里只余两人,两个人好说话。

  关于他们的这段纠葛,他是知情的,颂银和容实相爱,局外人,包括皇帝,不管怎么努力都是白费。他还记得第一回见到小佟大人时的情景,女作男官,穿一身曳撒,威风凛凛的样子,他从没想过一个女人能这样英气逼人。既然代父统管内务府,必然很有心机,可是后来相处,发现她并不复杂,她有能力、真诚、本分,并且善良。那时候他已经是豫亲王的人了,她蒙在鼓里,全心全意地维护他。他永远忘不了她的话,将来他老无所依的时候,愿意接他回家,养活他。他的人生他自己有数,无非两种可能,一则辉煌,一则陨灭,不可能落入那样潦倒的窘境,可是她有那份心,让他感恩戴德。他是个阉人,不敢对她存非分之想,他的仰慕藏在心里,只要他还活着,就会竭尽全力保她平安。

  她去会容实,这个消息也在他心里掀起波澜,但不过转眼,又平静下来。他不像皇帝,他没有资格捻酸。他要考虑的是圣躬震怒下,怎么来保全她和容实。

  他向上拱手,“主子打算怎么处置?”

  皇帝咬牙切齿:“欺君罔上,朕要治他们的罪。”

  “主子真打算放弃小佟大人了吗?”他仔细觑着圣颜,“这项罪名一下,恐怕再无转圜了。主子是天子,又值初登大宝,这会子一动不如一静,满朝文武都看着呢!受愚弄,主子脸上无光,要是散布出去,愈发的颜面扫地,请主子三思。”

  所以这就是皇帝的苦闷,有些哑巴亏吃了就吃了,打落牙齿和血吞,还得装作时刻明察秋毫,以彰显帝王气度。他冷静下来也细思量,他能不能狠下心杀光佟容两家,一了百了?答案是不能。皇帝杀人要师出有名,否则会沦为堪比桀纣的暴君,他不能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他缓缓长出一口气,“不宜声张……”

  陆润道是,“主子圣明。”

  可不声张就完了吗?他寒声一哂,“昨儿立春,转眼就交夏。历来水患是痼疾,你传朕口谕,命内阁拟旨,封工部侍郎诸克图、内务府大臣佟述明为河督,务在四月之前加固洪泽湖大堤,修缮归海闸、归江坝,使淮水分流入江入海,不得有误。”

  陆润迟疑了下,明白皇帝这回是有意刁难了。黄河水位日益抬高,朝廷花费极大的人力物力修建石工,多年来一直未得成效。这回只给三个月时间,就是个神仙只怕也难以完工了。

☆、第64章

  得罪当权者是什么下场?这就是模范。

  陆润从乾清宫出来,上内阁找人拟旨,进门见诸位大人正忙于公务,容蕴藻在上首坐着,他还不知道热河发生的事,也不知道御前起了多大的变故,挺直的脊梁,看见他进门面上客套,然而眼里不经意流露的轻蔑他都能察觉。他笑了笑,太监这类人,哪怕爬得再高,奴才就是奴才,从来让人瞧不起。尤其这种诗书旧族的学究,压根就不拿他们当人看。

  谁没有气性儿?只有面人没有。他不过是瞧着颂银的面子,不和他们计较罢了。

  他把皇上的旨意传达了,最后重申一遍,“限期三月,四月之前需回朝复旨,请容大人务必写明。”

  容蕴藻和众人都有些吃惊,这样的差事,搁在谁身上都是不祥之兆。皇帝和佟二姑娘的纠葛别人不知道,容蕴藻是知道的,既然有这一层,忽然翻了脸,实在有些难以理解。他叫住了陆润,“皇上什么时候下的政命?”

  陆润道:“就是刚才。”

  他迟疑了下,“黄河决堤,要疏以浚淤,筑堤塞决,这些原是极好的事,只是这时间……”

  陆润笑道:“主子的示下,谁敢妄议?我要没记错,您和佟大人是亲家,如此更要避嫌才好。”顿了顿又问,“小容大人上热河有时候了,该当要回来了吧?”

  容蕴藻打量了他几眼,他脸上带着模棱两可的微笑,稍作停顿,转身往值房门上去了。

  皇帝既然下了旨意,凭谁也没法动摇。他开始掂量,为什么会派佟述明治水,而不是容蕴藻,里头有大学问。颂银和容实的事皇帝不想闹大,是因为他对颂银还抱有希望,为难佟述明是敲山震虎,给颂银一点警示,让她知道只要他愿意,随时能够收拾佟家。述明领命离京,内务府没人掌管,颂银身为接班人不能推脱,早晚得回内务府来。至于回来后皇帝会怎么处置,帝王之心,叫人猜不透。

  他从内阁回来,穿过慈宁宫花园,抬头一顾,见咸若馆前站着个人,正值妙龄,素衣素服,自有三分楚楚的美态。大约有意等他的,视线迎头撞上,待他走近些,转身进了佛堂。

  他上台阶,对大佛龛前的人扫袖打千儿,“给裕太妃请安,长久没见老祖宗了,您身子都好?”

  让玉皱了皱眉头,不喜欢他这么称呼她。的确长远不见,从大行皇帝挪出紫禁城起就没再见过他。他如今坐上了太监的头把交椅,和以往大不相同了,人爬得高,心也必定比以前更大了,往日情分不知还剩多少。

  “陆掌印贵人事忙,我是先帝嫔妃,有什么事儿也不敢劳动你了。今天可巧遇上,叙叙话再走吧。”她面上寻常,转头吩咐随侍的宫女,“有些冷,把那件回子兰花斗篷拿来。”

  小宫女应个是,回寿安宫去了,馆内只余他们两个,让玉望着他,语气怨怼,“忙得人影儿都不见,你一点都不想我?”

  这佛堂毕竟人来人往,落了别人的眼不好,他牵她的手进后面暖阁,把门闩插了起来。

  她耍性子,赌气背对他,他笑着,上前拥住她,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下,“恼了?我那天同你说过,新帝登基,宫里好些事物要整顿,且有程子见不了面,你也是答应的。”

  “可我就是忍不住,”她圈着他的腰说,“我夜里睡下去就想你,你一忙,把我撂到脚后跟去了。还是宫里又有旁的嫔妃宫人叫你瞧上眼了,你和别人好了,把我忘了?”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