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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家_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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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话!”他拉下脸,神情不悦,“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信不及我?眼下我刚拜掌印,以前谭瑞手里拿捏的人事都得接过来,千头万绪,哪里那么容易处置!况且几位太妃太嫔同住在一宫,人多眼杂不得不避讳。我是想让你再等等,等我那头安顿好了,再把你单挪出去,咱们图个长久。”

  让玉一听顿时没了火气,看看他的脸色,阴着,不见太阳。她曾见过他面对颂银时候的模样,透着温存,眼神软得春水一样,可对她,终究差了三分。她心里知道,他是拿她补颂银的缺,小佟总管他高攀不上,只有来和她这个太妃相就,寥作慰藉。她愿意当替代品吗?谁让她当初头一眼瞧上的是他。她并不喜欢皇帝,可是不拿皇帝顶缸,她进不了宫,就和他错过了。

  帝王身边的年轻内侍,举手投足无一处不合乎她对爱情的向往。奇怪他只是个太监,明知道他有残疾,她还是一猛子扎了进来,厚着脸皮纠缠他。最后他摆脱不掉,终于屈服了,成就了她小半辈子最大的胜利。

  就是爱他,受点委屈也还是爱他,哪怕他心仪的是颂银,她也相信总有一天他会真的爱上她。

  她腻声服软,“我好像错怪你了,你生气了?”

  她仰起脸,和颂银隐约相似的眉眼,让他逐渐平静下来。他揽她入怀里,一手伸进她小衣内抚弄,“我知道你的心,我何尝不同你一样?可你的急脾气得改一改,这是个人吃人的地方,你要沉得住气,否则走错一步,就会落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咱们不急,年月还长着呢,这会子筹备万全,将来就没有后顾之忧了。要是实在想我,打发人来传个话,到时候约准了地方,咱们见一面就是了。”

  让玉被他抚得气喘吁吁,你牵我绊着,双双倒在那方暖炕上。她伸手一扯,扯落半床帷幔,厚厚的天鹅绒遮挡住外面的光,就像落进一个绮丽的梦里,不想醒过来。解他领上的金扣,两手搭在他的颈项,闭上眼睛,感觉他温柔的嘴唇落在她心上。想起两次侍寝,简直不堪回首,和爱的人在一起,即便永远没有真正的圆满,皮肤贴着皮肤,也让她踏实。

  他却始终很自卑,“我对你不住……”

  她吻住他的话,“别说,我没有什么不足。我是为你才进宫的,我不图什么,只要你明白我的心就够了。”

  所以他对她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即便不怎么喜欢,因为她的一片赤诚,还有颂银……他必须担负起来。一个太监,能得女人不计前程的爱,他做梦也没想到。佟家姐妹都是敢爱敢恨的人,所以即便只能仰望颂银,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不令让玉孤单,是他唯一能报答她们姐妹的。

  皇帝也知道他和让玉的事,他没有对他隐瞒过,唯有那次先帝以怀孕为借口给佟家抬籍,他担心豫亲王对佟家不利,没有把实情回禀上去,因此容实的大实话便遭怀疑。豫亲王给他下密令,命他处置这个麻烦。于是从怀孕到小产,完全是嘴皮子一碰的工夫,说解决便解决了。如今她是先帝的嫔妃,好听些算半个皇嫂,说得难听些,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寡妇。他作为皇帝夺位的功臣,只要无伤大雅,就算和太妃结对食也没什么。只不过多少要避讳些,他也没有那么迫切的渴望,有时候想不起来要见她。因为寂寞得太久,已经习惯了,真要多出个人来,自己反倒彷徨。

  可是她的爱显而易见,迫使他不得不回应。他应该惜福,爬得再高,身后依旧有一笔不那么光彩的糊涂账,人家已经屈尊了,你就不应该再挑拣什么。

  年轻轻的,感情浓烈,欲/望伴随爱情而生,说不在乎终是安慰他的话,果真能不在乎吗?他给不了,无能为力。尤其在这个时候,看见她痴迷的脸,他恨不得遁逃,每每羞愧得难以描述。

  敷衍地亲吻她,只能敷衍,做不了别的。他抚抚她的脸,“这里人来人往,仔细些吧。”站起身不敢看她,万箭穿心。

  让玉明白,也为自己的不知羞感到难堪,嗳了声,打着哈哈说:“我今儿早膳喝了两口老米酒,脚下站不住了。”

  这点和颂银一样,善于开解,给别人也给自己找台阶下。他笑了笑,伸手拉她起来,替她扶正了头上的钿子。想起皇帝那道旨意,要想帮衬佟述明是来不及了,只有给颂银提个醒儿。

  他把事情经过和让玉交代了,“先帝临终时候的事,她一直没有原谅我,我想和她细说,怕她不愿意听我的。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寻个机会好好劝劝她,她和容实的事儿,不成千万不能强求。以前那位是王爷,尚且惹不起,如今御极了,更是不敢得罪。”

  让玉听了半天,气不打一处来,“她是疯了吗,为了男人,她敢欺君!这下子好了,把阿玛害苦了,三个月治理黄河,这不是拿人涮着玩儿吗?皇上也真有意思,人家不爱他,非得掺一脚。有本事就纳她进后宫,少干这种上眼药、穿小鞋的勾当!颂银上热河又不是我阿玛指派的,挤兑我阿玛干什么?”她摇撼他,“你替我想想法子,看能不能把我阿玛换下来。这活儿吃力不讨好,回头工期完不成,三言两语就能治罪。”

  皇帝要靠这项来要挟颂银,绝对不可能答应换人,陆润道:“为今之计只有请容大学士想辙往里面多填几个属员,你阿玛是河监,造册统筹花销有他,实地督察可以放给别人去管。就算最后赶不及,到时候重责有人承担,他至多是个督办不力,性命必是无虞的。”

  让玉人在宫里,没什么办法只会着急,听他这么说了方冷静下来。事儿已经出了,先想法子捞人要紧。她又自省眼下的处境,怏怏道:“我们姐妹没给家里带去什么好处,反而总是叫父母担心。我一直觉得自己办事欠妥,没想到四平八稳的颂银也崴了泥,这下我阿玛要气死了。”

  怪颂银办事不地道吗?爱过的人都知道,分明可以在一起的,偏被人阻拦着,那种煎熬有多痛苦!让玉虽然嘴里怨她,其实心里很能理解她,颂银不容易,她承受得比别人多,大家都把她当顶梁柱,当男人使,却忘了她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她的青春交付内务府之余,也有资格争取爱情,为自己打算。

  陆润担心的是她耽搁得过久,更激起皇帝的怒火。他们在热河过得逍遥自在吧?暂时远离尘嚣,远离紫禁城里的压力,可是能够躲避一辈子吗?终究要回来,回来后会面对怎样的惊涛骇浪,颂银那样聪明的人,居然一点都没想过。爱情的力量真是可怕,他们心心相印,一切都值得。颂银是个独立果断的好姑娘,就连他这样偷偷摸摸喜欢着她的人,也愿意为她赴汤蹈火。容实何其有幸,能和她不遮不拦地在一起。所以他必不能复她,否则莫说皇帝要对付他,就连自己也不能放过他。

  热河那头呢,天清云淡,一切都是美好的。两个人在一起,甜得蜜里调油。

  容实有机务,忙完之后回来见她,想带她出去跑马,“咱们上围场,看看能不能遇上脸脸的妈。”

  颂银不好意思告诉他,身上还疼着,始终有根签子扎着似的,连坐下来都困难,更别说骑马了。她摇头说不去,“我就想在屋里呆着,上外头叫人看见,多不好!”

  他说:“皇上必然早就知道了,有什么可躲避的!我只希望他知难而退,别逼我做出什么来。一国之君,总得顾些脸面,别闹到太和殿上,到时候我就得请文武百官见证了。”

  颂银忙说别,“除非你能一气儿跑出大钦的地界,否则人家是皇上,你就算到了天边,照样能整治死你。”

  他哈哈一笑,“你知道世上什么人最不好惹?舍得一身剐的!爷十二岁起就在紫禁城里混了,连宫里哪只耗子什么口味我都知道。欺生不欺熟,他是皇帝,这个都不懂?敢情就他知道翻墙,爷当血滴子的时候,什么事儿没干过,杀人玩儿似的。现如今从良了,他瞧爷长得像软柿子,他捏我一个试试。”

  颂银一直望着他,他说这些的时候是轻快又轻蔑的口吻,可是她看到他眼里冷冷的光,刀锋一样的寒利。就像他说的那样,他熟谙排兵,清楚紫禁城里所有的布防,真要逼到那个份上了,来个鱼死网破,那位用尽心机刚当上皇帝的主儿,未必没有忌惮。

  她靠过去,偎在他怀里,轻声说:“那是最坏的打算,你万万不能动那个心思。咱们现在的路就只有一条,慢慢熬着,比谁更有耐心。他刚登基,除了权力,还没有体会到做皇帝的好处。我得给他找一窝美人儿,填满他的后宫。先帝吃亏在没有儿子上,他不能走他哥子的老路。只要他专心生儿子,那些宫妃争宠的手段多了,还瞧得上我这号?回头他意兴阑珊了,咱们就成亲,他虽遗憾也没精力发作,这样多好!”

  他垂眼看她,“他能放手吗?”

  她心里也没底,不过还是点头,坚信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丽,“一定能。”

  “那咱们什么时候生儿子?”

  她腾地红了脸,“不是时候,怎么能瞎生呢!”

  他长吁短叹,“我这会儿满脑子老婆孩子热炕头。咱们的事不能耽搁了,回京我就找你阿玛,我得给你个说法,不能让你这么不明不白的。”

  颂银心里甜上来,说实话她原也惧怕,怕一旦得到,他就不珍惜了。可瞧他这模样,愈发的离她不得,知道她担忧,先替她想到了,可见她遇对了人,不用再担心了。她也需要一个承诺,毕竟女孩儿失了把柄,不金贵了,往后只能全身心的托赖他。她抓住了他腰间的衣裳,喃喃道:“愿你有担当,咱们谁也不辜负谁。你要是把我撂了,我可怎么办呢!”

  “我哪儿敢呢,占了便宜一抹嘴溜了,还是个人?”他揉捏她,用粘乎乎的声口说,“媳妇儿,我往后没你不成了,那滋味儿……”

  颂银羞得打他,“什么滋味儿,上刑的滋味儿。”

  他笑着,任她捶打。想起天光放亮时她拢着被子安睡的模样,一弯雪臂压着青缎被面,那时真美得震心。他心里又拱起了火,想盘弄她,却怕她还没恢复,毛毛躁躁再伤着她。

  终于开始不满于相处太匆匆,她是找了借口出来的,不是长久的方儿。紫禁城里应该已经知道了,接下来且有一场仗好打呢。他的差事办得差不多了,私下里该安排的也安排妥当了,再留在承德,说不过去。只是她不像他似的,越是癫狂,越是神清气爽。所以回去置办一辆青幄小车,时间充裕,大大方方的,该来的总会来,他们共同面对,没什么可怕的。

☆、第65章

  皇帝在他身边安插人,京里自然也有他的眼线。还未进城就得了消息,佟大总管受命治水,且期限只有三个月,已经受命上任去了。

  颂银方惊觉自己闯了大祸,她高估皇帝的涵养了,他发现后果然半点也没有按捺,全力一击,几乎击碎她的心肝。她掩面哭起来,“是我做错了,我没想到……”

  其实都想到了,不过心存侥幸,以为皇帝最后大不了问她的罪,岂料他隔山打牛,终于开始在她的亲人身上动刀了。她掀起帘子跳下车,“我这就进宫领罪,请他赦免我阿玛。“

  容实拉住了她的手腕,“这会子去没有半点用,已经发出的成命,收不回来了。你先别急,容我想想法子。他这么做,无非是想把你逼出来,你去正着了他的道,他好借机同你谈条件。”

  颂银慌得厉害,被逼到这个份上,唯有面对。她抽回手说:“他既然都已经知道了,还有什么条件可谈?他对我有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他别动我阿玛。”

  满人对贞洁并不像汉人那么执着,否则就不会有小叔子娶嫂子的收继婚事例了。她去找皇帝,他不能放心,强行把她拉回车里,因为不想让她跟着颠踬,有些事他一直瞒着她,时间久了,见他坐以待毙,她心里也缺乏安全感吧!他紧紧抱住她,“你听我说,如果他对你仍旧割舍不下,就不会把你阿玛怎么样,了不得敲山震虎,给咱们个警醒罢了。他算计得再好,却还不够狠,他留下了郭主儿的阿哥,只要孩子在,咱们就没输。御前虽换了他信得过的人,毕竟有限。我在侍卫处十余年了,各处都比他熟,他的皇位没有三年坐不稳,三年已经够咱们行动的了。你知道恭亲王吗?”

  颂银怔怔望他,“五爷?”

  他点了点头,“他原和先帝感情最深,当初同住阿哥所,一道念书一道打架,只因几次宗室事务上太后针对他,他才渐渐和先帝远了。我把先帝驾崩前后的详情告诉他,他差点进宫找皇上拼命,我瞧在眼里,知道妥了一大半。他的正蓝旗和镶蓝旗虽在下五旗,却是实战顶勇猛的,加上肃亲王、简亲王,哥儿几个联合起来,绝对能和当今抗衡。”

  她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居然在谋划这个。想起那几位王爷的大名,她觉得发虚,“都是玩笼子放风筝的好手,这个办得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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