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世间清景是微凉_第74章

颜凉雨Ctrl+D 收藏本站

  花花摇头。

  “那你们岂不是很爽,三个人住五人房。”

  花花看了我一眼,忽然低头唰唰几个大字,举起:请不要说没有用的。

  呃,好吧,咱言归正传。我清了清嗓子,拿出一路哥的威严,认真道:“我和小疯子现在住一起,暂时吃喝无忧,不过工作还是要找的,我俩正琢磨这事儿呢。”

  花花抿紧嘴唇,思索片刻,还是写了:不是说拿卖房子的钱做买卖吗?

  我对着这个问题相面似的冥想了半天,直到下巴一阵奇痒,我拿手去挠,才忽然闪了灵光:“现在房价蹭蹭蹿,卖不合适,再等等的。”

  花花点点头,算是接受了。

  我在心底长舒口气,忽然特同情那些在外面过得极苦回家乡也要硬撑着排场的,不易啊。

  会面时间并不长,但我俩的谈话更短,以至于我连“好好照顾自己别舍不得吃好吃的哥给你打钱”这种话都说完了,时间才过去一半。得,大眼瞪小眼吧。好在我和花花有默契,那家伙又是个话极少的闷葫芦,以前在里面的时候就经常出现我连没话找话都山穷水尽了的情况,每到那时,我俩就这么呆着,不用非刻意说什么或者想什么,只安安静静呆着,便觉得心里特安宁。

  花花的头发又长了,乱蓬蓬的特可爱,我试着想象用手胡乱揉搓的感觉,很美妙。

  快到时间的时候,我和他说:“头发别再剪短了,就一直保持这样,好看。”

  花花不太乐意的皱了皱眉,歪头看玻璃中的虚影。

  我怕他以为我是逗他,于是很正经地补了一句:“真的。”

  花花看了我几秒,忽然又举起纸,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五个字,一笔一划,整整齐齐:我还有一年。

  心里某个地方彻底融化,铺散开来,我没法儿说清这是种什么感觉,我只知道我被玻璃那面的人完完全全信任着,我不能辜负这信任,我必须要让他安心,没半点怀疑的,安心。

  可是我应该说什么呢?

  放心,出来你就跟着哥混!

  我说到做到,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安啦安啦,不就一年嘛,快!

  ……

  探视时间到,我还是没憋出什么豪言壮语。

  狱警催促花花起身回监,可花花不动,他执拗地望着我,手紧紧攥着听筒,漆黑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我忽然开了窍,其实他并不需要什么拍胸脯保证,抑或对天发愿信誓旦旦什么的,让一个孩子安心很简单,只需一个坚定的微笑,和一声:“嗯。”

  嗯,我知道的。

  嗯,我记着呢。

  嗯,我会等你。

  找工作并不像我想象中那么简单,满大街都是招工的,各行各业都缺人,可落到我和小疯子身上,却怎么都不合适。装修我俩不会,电焊技工更不可能,建筑工地倒是有把子力气就能上,可我俩真觉着自己扛不下来,其他的不是要学历就是要工作经验,好容易应聘个饭店刷完,人家还不招男的只招妇女,这他妈摆明性别歧视!

  春天的太阳不大,也不晒,但蹲在其下面的马路边吃盒饭,绝对不是件有爱的事情。

  “早知道就把那破玩意儿读完了,好歹还能有个证。”小疯子把不爱吃的胡萝卜挑出来给我,顺带夹回去一片肉。

  我想了半天,才闹明白他那破玩意儿是指大学,哭笑不得:“早知道我还不偷车了呢,没准儿现在都当上大老板了。”

  小疯子看了我两眼,又是撇嘴又是摇头:“就凭你?可能性不大。”

  我真想给他一脚。

  正聊着,我忽然瞥见不远处一辆三轮板车正突突突地开过来,显然是私自加了电机,声音跟摩托似的。板车上是一个衣柜,雪白的涂料颜色一看就是崭新的,花纹瞅着是田园风,四个角都用泡沫塑料包着,防止磕碰。我想起前面不远有个家居市场,想必这是有顾客买了新家具正往家送呢……等等,我也可以干这个啊!

  说干就干,放下饭盒我就领着小疯子去家居市场踩点。好么,不看不知道,这行竞争还挺激烈,那一排车齐齐停在市场门口,但凡里面出来个人,十几号人一齐招呼。不过一次最少也有二十块进账,如果路途稍微远点儿,再帮忙抬上去,起码能有五十。算算一天做两单也就够温饱了。

  “我不干。”

  第三天,一切准备妥当,我连车都花二百块钱从废品收购站买回来了,结果小疯子死活不乐意。

  “反正就一辆车,你骑着挺有气质。”这死孩子还振振有词。

  我问他:“那你想干啥?”

  小疯子眉毛一挑,转身进了家居市场。

  我没办法扔下车子去照看他,心说他爱晃就晃吧,反正闹不出什么事儿,然后就趴在车上等活儿。好么,一等就是俩小时,好容易来了趟活儿,是个写字台,要送到西城区。按说西城区离这里不远,蹬自行车顶多半个小时。所以起先我特有自信,连钱都没多要,就一口价,四十。结果蹬没几步路我就后悔了,你妈这蹬三轮和蹬自行车根本两股劲儿,尤其是车上还放这个大家伙,那真是举步维艰,等到顾客家的时候,我脸憋得像关公,衣服能拧出水。顾客还不乐意呢,嚷嚷着怎么半天才到,末了扔给我四十块钱,有一张还掉到了地上。

  我等了很久,等顾客以及楼下各街坊纷纷消失在视线中,才蹲下把那十块钱捡了起来。说不上是个什么心情,屈辱吧,倒也不至于,就有点空落落的,好像有一把子力气却怎么都使不出来。骑车回去的时候险些让物流卡车给刮着,没别的原因,就那时候我正走神儿。想的问题也挺无厘头的,比如我是谁,我在哪儿,我正在做什么之类。这种一闪而过的短暂茫然,在回去的路上出现了许多次。每次回过神,我都会告诉自己同样的答案——我是冯一路,我在监狱外面,我正为好好活着而奋斗。

  回到家居市场都快一点了,肚子唱了一路的空城计,我正琢磨着怎么能在板车安全的情况下进去找小疯子吃饭,那厮却蹦蹦哒哒出来了,老远就冲我摆手:“嗨,冯一路——”

  喜上眉梢就说这会儿的小疯子呢,我不自觉扬起嘴角:“怎么,娶着媳妇儿了?”

  小疯子笑而不语,走到我跟前,拉起我的手翻过来,啪就拍上一张人民币。

  我被那粉红色领袖闪了眼。

  “什么情况?”

  “提成。”

  “你干啥了?”

  “帮着卖家具。”

  妈的老子拼死拼活才挣四十,这小子躲里面吹暖风还能进账一百,什么世道啊!

  “要不我也跟着你卖算了。”

  “别啊,你车都买了,就送货吧,我看挺好。”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