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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_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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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汤巡检这个人一看就非常喜洁,你做茶饭时不只要干净,还要看起来清爽,盛菜的器具也要注意搭配好……”

荼蘼依言,果然得了汤巡检的赞,又赏了她钱,兴致愈高,每日用心,竟然厨艺飞涨,云娘吃了有时也会打趣她,“先前你一向是我说一句做一样的,现在竟然能想出这些新鲜样式的菜肴了!”

“娘子,你说我这厨艺嫁人总算可以了吧?”

云娘便笑,“可以,非常可以了,若我是男子就娶了你。”

如此,云娘和荼蘼都觉得日子过得越发舒心,每日吃得好,睡得好,又都做着喜欢做的事,并无人管束,与先前在郑家时行动受到申斥,一点也不能自由真是天差地别。

且她们还都攒下钱来,云娘的工钱是织工中最高的,丁寡妇有时还会给她加些赏钱,荼蘼则是拿着双份的工钱,至于花销,却都极少。饭食自不必说了,都从巡检司里来,就连云娘曾许诺的要买油盐柴火,也没有多少,何况阿虎时常还会从山上背回一担担的柴,凭空给她省了。

闲暇时光,两人便一个算计着早日能将织机买来,一个算计着早日嫁出去,都有着盼头,倒觉得这日子果真难得,最令人从内心感到快活的。

这一天云娘在丁家织锦,突然便想织一个新花样,她以前也曾有过这样的心思,只是当时的公婆怕她织废了了丝而坚决不允,她自己也没有十分地把握,每每都放弃了。后来每日织锦近十个时辰,只强挣着不织错,这样的心思便几乎没了。

这一次不知怎么,这心思越发地强了起来,压都压不住,又思忖自己手中亦有了几两银子,就是废了一匹锦也赔得起,又无人斥责,便小心地与丁寡妇商量,且保证道:“若是织废了就由我赔出来。”

丁寡妇瞧瞧她,却道:“你只管织,若是废了也不用你赔,只今日的工钱就只给你一半。”

云娘得了这话,便静下心坐在织机前织了起来,才得半尺时,就听丁寡妇和其他的织工们都在一旁齐赞新奇好看得紧,恰好这时牙行的老板来收锦,见了便急忙订下,又应了这样花纹的锦每匹多给二成银子,只这个月便要一千匹送到京城去。

丁寡妇将云娘拉到一旁,“你把这花样便教给大家,将来每匹多得的利我也分你一成,如何?”

云娘不意有这样的好事,粗粗算来应该能得几十两银子,自然满口答应,“我这便教大家织,只是我又想着,这里如果再改一下是不是更好?”说着比出来给丁寡妇看。

丁寡妇又叫了牙行老板来,那老板细细瞧着,又让云娘织出来,最终定了花样,又给丁寡妇下了定金方走了。

云娘愈发的兴头,一气织到天暗了下来才起身,回绝了丁寡妇的挽留急急回家,回家的一路也在想着怎么能再多织出几个新样式,这样的银子得的可要比织锦来得快,才容易快些攒出来买妆花织机。一时想得入迷,冷不防一头撞了人。

抬头一看,原来她已经走到了巡检司门前,正与走出门的汤巡检撞个正着,而汤巡检被撞了也不躲开,只负着手瞧着她笑。

汤巡检长得俊俏,平日却不爱笑,就像一座冰山一般,是以盛泽镇的人都怕他。云娘自做了邻居,才偶尔见他笑了,但也只是浅浅一笑,今天却笑得眼睛都亮了起来,且他更有一种贵公子的气概,最是动人心魄,云娘与他脸对脸地站在一起,臊得不知怎么好,想赶紧逃开,结果慌手慌脚地先踩了汤巡检的鞋子,然后又踩了自己的裙子,猛地向前扑了过去。

就在云娘觉得自己就要扑到地上时,却被一只手捞了回来,扶着她重新站好了,又听汤巡检在她耳边道:“那件事早过去了,你不用再躲着我。”

云娘不知自己怎么跑回家的,进了屋子也顾不上别的,先一头钻进帐子里,拿手握着脸,觉着热得像炭团一般的,心里更是比绞在一起分不出头绪的丝线还要乱。

她怎么就觉得汤巡检看她的眼睛有些不对呢?

好像,好像有那么点……

想到这里,云娘马上狠狠地在自己的脸上掐了一把,汤巡检是什么样的人,哪里会……

不过,还是有点像……

杜云娘虽然是嫁过人的,可却从没遇过这样的事。是以先前几次她曾觉得汤巡检对自己有些特别,但终是没有如此想,但是今天,她实在没法用别的借口推了过去。

而且,最为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觉得讨厌,反而倒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先前对郑源也没有这般动过情啊?

话说自己和离了,倒也可以再嫁。

就在云娘左想一下右想一下的时候,荼蘼跑了进来,“娘子,你怎么还没有出来吃饭呢?”

见云娘竟然在帐子中,更是吃惊,“怎么这样早就躺下?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说着打开帐子,又叫:“呀!娘子的脸这样红,该不是中暑了?”

说着跑了出去,片刻便端了一碗绿豆汤回来,“娘子,这是用深井水湃的,最解暑,阿虎从河上回来一口气喝了五碗呢!”

云娘接过绿豆汤,果真凉丝的甜津津的,从口中一直滑了下去,身上的躁热慢慢退了,心里的绮思也消了。

第34章 冷静

云娘虽然动了情,可她倒是很快就醒了过来,汤巡检是什么样的人物?既是官身,又是贵公子一般的,张举人想把自家的黄花姑娘嫁过去他都不肯的。

而自己又是什么样的人?和离出来的妇人,靠手艺吃一口饭罢了。

大家不过是邻居住着,有几分香火情而已。看到自己摔了,伸手扶一把又算什么。不用说是邻居了,就是不相识的人遇到了这样的情形,怎么也要伸手扶一把的吧,自己根本不用想太多。

但到底,心底里又有一些不同,饭也懒得吃,花也不绣了,就连灯也不点,只靠着桌子,倒将与汤巡检见过的几面一次次地回想起来。

本来是不应该有一点交集的两个人,却阴差阳错地遇到过几次,而且认真算起来,汤巡检对自己是有恩的,这恩自己一直没能相报。

而且他今天说的那一句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事过去了不必在意?

是说他对自己的恩吗?

应该不是,先前郑源曾去送过礼,却被汤巡检毫不留情地拒了回来。

那又是什么呢?

他看到自己在花园里睡着了的事?

不过,汤巡检为什么能看到自己睡着了呢?他又不管种菜的事,平常并不到自家后院来的。

想到了这里,云娘赶紧打住,不能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可是她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一转念又想起来汤巡检送来的两坛酒,真是丢死人了?

那天的粽子不送过去就好了,汤巡检也就不会拿酒做回礼了。

还有自己帮着他做茶饭招待客人,其实若真想与他不来往,这事也不应该管的。

本是无关的事,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做呢?可是那时自己就是一心地想帮衬他呀!

不成,不成,再不能如此胡思乱想了,还是赶紧做点事吧,云娘起身将束在头上的帕子解下,拆开头发,只随手挽了一挽,再换上家常衣服,点了灯,拿了针线,可第一针就先扎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上,看着手指上冒出来的血珠,下意识地将指头含在口中,终是丢下针线,这样子是什么也做不成的。

忽听叩门声,云娘赶紧起身开门,眼下她倒盼着能来一个人说说话儿,玉珍过来说说家常是最好的,丁寡妇闲着无聊来讲她怎么辛苦地养孩子立家业也不错,哪怕是马二嫂又来说她弟弟的好处呢,也比自己在屋子里呆坐着要强些。

可是,云娘再没想到来的是人豆腐西施陈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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