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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样锦_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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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二哥吓和脸都白了,“云娘,我今天是生了坏心思,可是我真是第一次来呀,还没找到门呢,就让你揪住了。你就放了二哥吧,我再不来了。”

云娘度其神态,觉得他也不是撒谎,又突然觉出了疑点,便在他怀里袖子里摸了一遍,找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并几十个散碎铜钱,散碎铜钱自然是他随身带的,只这银子十分可疑,厉声问:“你哪里来的银子?”

二哥便哭丧着脸道:“家里的绸今天都卖给了孙老板的牙行,又去林家买了丝,我便悄悄地留下这一锭银子,你二嫂他们都不知道。”

“既然来卖绸,怎么不去我家?”

“妹夫是官,我们哪里好常去打扰?”原来二哥一直怕玉瀚,便是偶尔到了盛泽镇也不愿意到巡检司来。

“已经是一家人了,你还说这些话有意思吗?你是怕玉瀚见你做坏事打你吧。”云娘便又问:“家里还有谁来了?”

“大哥大嫂在平安渡守着银子和丝线,”二哥被云娘盯着,只得都说了出来:“你二嫂和三弟妇给家里买些杂物,我说来见个朋友,一个时辰后都去平安渡一起回家。”

云娘便气冲冲地回了街上,估计着二嫂和三弟妇要买的东西在几家杂货铺子里找她们,好在盛泽镇并没有多大,很快便找到了。就见二嫂的肚子已经挺了起来,却正带着三弟妇与店家为几个铜板争价,正说得口沫横飞,面红耳赤,心里十分为二嫂不值,走过去从荷包里拿了钱付帐,“算了,并不差这几个钱。”

二嫂便笑,“云娘成了巡检夫人,便越发地大气了!”说着一眼便看到二哥站在门外,赶紧问:“你不是说要见朋友吗?怎么这样快就回来了呢?”

二哥斜眼瞧着云娘,见她看都不看自己,便轻声说:“那朋友不在家,我便赶紧回来找你们了。”又急忙上前接过东西,“我来拿,我来拿!”

云娘陪着二嫂和三弟妇将东西买好,又去了点心铺子和酱肉馆里买下许多吃食,都交给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的二哥拿着,看看太阳估计一下时辰便道:“大哥和大嫂还等着,我送你们去平安渡吧。”

一行人说着到了平安渡口,就见大哥和大嫂正守着一堆东西坐在岸边,云娘便过去招呼了,又道:“今天太晚了,若是留你们不回去,爹娘又要担心。下次到盛泽镇来一定去找我。”

大嫂便笑道:“我们本想过去,只是二郎说不让我们去打扰。我们一想也不错,妹夫是官,一定忙着呢。”

云娘狠狠地剜一眼二哥,却道:“哪里就忙到了那样的程度?再者就是他忙着,还不是有我,下次只管过去歇一歇,吃了中饭再走。”

又将从二哥那里搜到的银子拿出来道:“我们家如今卖绸和买丝的数并不小了,价格便都可以商量些,我刚才从牙行过,帮你们要来的。”

大哥大嫂便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亏了云娘,否则我们不是白亏了十两银子?”又道:“下一次卖绸总要好好把价说清呢。”

等大家都上了船,云娘却将二哥叫住,拉到一旁说:“二哥,先前你和二嫂逃税的事是一桩,今天的事是第二桩,我都替你瞒过了,如果再有第三桩,不用爹打你,我便不能再饶你了!”

二哥连连点头,十分地恳切,“二哥今天是糊涂,再不也敢犯错了!”

云娘并不信,只是毕竟是自己的亲二哥,怎么也不能不再给他一个机会,便含泪道:“二哥,我是为你好才管你。你想想当年郑源是不是就这样一步步地出去胡天胡地的?我和离时你不是也说我没错吗?现在我们家越来越富裕了,你便也生了这些坏心思,且不说爹一定打你,只说你名声坏了,二嫂也与你和离,青竹和萝儿将来怎么说亲呢?”

“只看现在郑家,娶了窑姐儿进门,哪里是过日子的人,有了银的又要金的,从不用心管织锦的事,眼见得花的很子愈发的多,挣的银子愈发的少,他们未必不真心后悔,你也想我们家步他们家的后尘吗?且二嫂纵有千般不好,也是与你真心真意过日子的,又生养了一双儿女,肚子还有一个,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二哥,爹娘可不是郑家那样糊涂的爹娘,到时候一定不会包庇你,轻则打断你的腿,重则将你赶出家门;二嫂又一向泼辣,她若翻脸,一定与你打个天翻地覆,决不会轻饶;我是不愿你将来妻离子散的,才诚心劝你,你可都改了吧!”

二哥便咬牙切齿地道:“我一定改,云娘,我一定改!如果不改,我今天就淹死在盛春河里!”

云娘又狠命啐他,“爹娘还在,你乱说什么死啊活啊的话!回家好好地奉养爹娘,照顾二嫂,再用心教养孩子。”

放了二哥回去,二嫂还站在船头笑道:“可见你们是亲兄妹,几天不见就在一起说个没完,哪有那许多可说的!”

云娘便道:“一些小事罢了。”又道:“回去帮给爹娘问好,等到初二时我便回家了。”

第84章 精明

云娘送了兄嫂们回来,愀然不乐。

汤玉瀚自外面回来,见她这番模样,自然要问,云娘并不瞒他,又道:“先前家里日子艰难,我亦一心想帮扶他们。现在日子才好些,二哥就变成了这样。如果看到我二哥再做什么坏事,只管狠狠地教训他,总要要他长个记性才好!”

汤玉瀚细问了当时的情景,便道:“不消这样气,我看二舅兄纵然有贼心,却是个没贼胆的,未必真能做什么坏事,且岳父岳母管得又严,你二嫂也是个精明的。你今日已经斥责他了,日后我见了他定然也会好好归劝,总不让他行差踏错才是。”

对于二哥,云娘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但终是无奈。便又将家里建织场的事告诉了玉瀚,“我听说一切都很顺利,年前房子便能收工,织机也已经订了,过了正月十五便可以装船运回几架,过了正月便可以请人织锦。”

汤玉瀚一向对这些不上心,只是随口答应,瞧着云娘的神情,便哄着她道:“你日后要开大织厂,看契书记帐俱是少不的,不如饭后我陪你练练字?”

只要一提起读书练字,云娘便极高兴,她并非家里逼着苦学的读书郎,却是想读书而不能,现在得了机会,十分用心。是以很快便消了方才的颓废之气,笑晏晏地去厨房安排下晚饭,然后去西屋书房。

夫妻二人读书写字,本就开心,更兼说笑玩闹,其间的情趣自然难以描画。

云娘不气了,可是却也下了决心,自己的织厂不能交给二哥管。

毕竟过上一两年时间,她就要随着玉瀚离开盛泽镇,所以便要早早物色帮她管织厂的人。但是这人,自然还是要在自己家里找。

先前,云娘其实是看好二哥的。爹娘年纪大了,不能让他们再操太多的心;大哥是好人,可根本不是能管事的;三弟要读书,心思不可能放在织厂上;唯有二哥见识广,又有几分小聪明,正能帮自己。

但是二哥这副模样,如果管了织厂,说不定就会变得更坏了,自己的织厂也会毁了。

毕竟织厂可是云娘心中最大的事,她一定要办好。

云娘还在郑家时便有心要办一个大织厂,她辛辛苦苦地织锦,一台织机一台织机地置办着,一直憧憬着给家里置上一百台织机。

第一次希望落空后,云娘自己到盛泽镇时却又重新升起了希望。就是在丁家做织工时,她也没有停止为了置织机而攒钱。

现在她终于要将一直想往的织厂办了起来,不仅时云娘多年的心愿得偿,也是她为自己和玉瀚置起来的家业。

汤家虽然富贵非常,并不在意她赚钱,可俗话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云娘不想只靠着老一辈留下的家财度日,更愿意亲手赚到钱。而且不论什么时候,而且有钱的日子总是好过的。

但是,倒底要请谁帮自己管织厂呢?云娘不禁发了愁。虽然现在织厂还未建好,而且玉瀚的任期还有一年多才满,但是这件事还真要早早打算起来。

云娘想了两天,突然想到了丁寡妇,在丁家织了几个月的锦,又与丁寡妇相处极好,以后便一直走动着。她原本给丁寡妇备了些节礼,还有那荷花帕子,她也给丁寡妇留了一条,又拿了一包从家里带来的淡竹叶提早去了丁家送年礼。

转过弯才走得近些,札札的织机声越发地响了,云娘又听丁寡妇正大声向大家讲道:“今年我们织到腊月二十二停机,下来的锦直接装船送走,到时候老太太一定多多发赏银,大家伙儿也赶紧织!”

云娘便想起在丁家织锦的日子,不由得一笑,叩门道:“是我。”

丁寡妇见云娘来了,赶紧开门,笑着向她打趣道:“我说一早就听喜鹊叫呢,原来今天巡检夫人来了。”着实亲热,拉着手让到屋中,又倒茶相待。

“您老人家就是爱打趣,”云娘放下年礼,却将帕子与竹叶拿出来,“这两样却都是自家的,一个是我新出来的样子,一个是我家里人亲手采的。”

丁寡妇看了竹叶,“我倒是喜欢这清香的味,先前你给的我只放在房里自己吃。”却拿起帕子看了又看,赞叹不已,“这颜色配得果真清丽,亏你怎么能想得出!”

又十分爱惜地道:“这样好的帕子,给我老太太用实在可惜了呢,不若你拿回去一起出脱吧,一块也要好几两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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