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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丛之刀_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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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里面的区别,说出来估计长安也不明白,所以华沂大而化之地点了头,不要脸地误导道:“差不多吧。”

长安低下头,把身上被他弄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重新整理得严严实实,最后下了决断,说道:“不好,我觉得对不起阿兰。”

具体如何对不起阿兰,这里面的道理长安不是很明白,他只是隐约有这样一个感觉。

华沂没想到这傻小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倒抽一口气,险些抽得岔气:“阿兰?阿兰没啦,你怎么个对不起她法?”

长安坦然道:“说不清。”

若他真说出个四五六来,华沂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能给就地掰扯回去,可是“说不清”三个字却是个大杀器,顿时就把华沂堵了个哑口无言。

他原本看得见吃不着的时候,心里还有几分矜持,夜半无人的时候,自己心里也会纠结一二,担忧一下将来,思索一下现在。然而刚刚又亲又摸半晌,华沂心里早就出了火,恨不得把人拖过来直接办了,早没有什么理智可言了,闹得抓心挠肝似的难受。

这种过分浓重的雄性气息,硬是叫长安都觉出了几分尴尬,他扛起自己的刀,推开门钻了出去:“你……唉,你吃你的吧,好像起风了,我出去看看。”

华沂心里那点小滑头再一次冒了头,他突然站起来,冲过去从背后抱紧了长安,釜底抽薪地说道:“阿兰那时候说喜欢你,想要嫁给你,可你没有答应她,叫她到死都怀着这点遗憾,你心里不难过么?”

长安的身体僵了僵。

华沂叹了口气,将声音压得低而又低:“大海不知道要怎么样,冬天不知道有多长,也不知道会不会有突然冒出来的敌人跟我们抢地方……像吉拉那样好好的,一转眼就没了的事,你不是见到了么?若是我也和吉拉一样,突然就没了,你不想我么?不会难过么?你想再后悔一次么?”

若是此情此景被索莱木看见,简直要说他是个卑鄙之至。

然而精虫上脑的男人大概都是愿意无所不用其极的。

长安果然任他抱着,不再挣动了。

华沂在他身后看不见的地方一脸得意洋洋,贱兮兮地笑了起来,以为要得手。

可是这时,长安突然用刀柄别开了他的手腕,说道:“我不会让你像吉拉那样死了的。”

华沂一愣,却见少年往前走了几步,目光是与方才的迷茫截然不同的坚定,他将马刀扛在肩膀上,语气平淡却又笃定地说道:“你不会死,我保证到……到我活着的最后一天,你就放心吧。”

这句是好话,华沂听了本该高兴,然而却轻而易举地熄灭了他心中蠢蠢欲动的欲火,从在那灭尽的灰里生出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长安说完这句话,便照旧去海边巡视。

华沂愣愣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然后他忽然抬起手,又脆又响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自那以后,他们两人在山上当值的三天里,华沂再没有不规不矩地动手动脚过。只是有时候长安睡着了,他会长久得看着少年的背影发呆。

第四天一早,接替他们的人便来了,是陆泉和一个有翼兽人,华沂与他们简单交代了几句,可就在这时,地面忽然毫无征兆地震动了起来。

华沂想起索莱木的担忧,心里一凛,所幸这地震来得并不是特别的剧烈,不过片刻便平息了。

有翼兽人眼神好,忽然指着大海的方向说道:“你们看,那边的浪!”

四个人顿时不敢耽搁,一起往更高、视野更好的地方走去。

这天阴沉中透出一点不详的气息来,大海似乎被什么东西搅合了起来,波涛汹涌,一下一下地拍打在礁石上。

那一波一波的浪花越来越大,随后简直不是海浪,而像是涨潮了,白茫茫的一排,往岸边冲来。海里好像有一个怪物,将大浪顶了起来,山呼海啸地打在岸上,被礁石以更凶猛的姿态撞回去,接着又是第二浪。

华沂头也不回地对陆泉说道:“点火!点火!”

点火示警是他们提前商量好的,山下的人一旦看见岗哨处飘起来的烟,便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撤到高处。

山下有索莱木,还有阿赫萝,自然是用不着华沂操心的,人们很快聚齐到了山顶上,居高临下地往下看。

只见那先开始像涨潮一样的浪变了样,就像是一道水墙一样,高达数丈,一浪高过一浪地往岸上砸,排山倒海。

人们脚下传来隐隐的震颤,鲛人“啊啊啊”突然跪在了地上,这一次他没有嚎啕大哭,他像是听到了别人听不见的东西似的,并没有面朝着海浪奔涌而来的东方,而是朝向了南方。

长安第一次听见这个鲛人唱歌,或许传说是有道理的,鲛人的歌声极动人,虽然依然只有一个音,调子却极为低沉婉转,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苦意,叫人听在耳朵里,便忍不住被勾起流离失所、远离家乡的悲怆,几乎要跟着落下泪来。

第49章

阿赫萝低头看着那朝南的鲛人,问道:“他怎么了?”

索莱木转开目光,那数丈高的水墙他似乎没有放在眼里,随着鲛人转向了南方。

过了一会,他说道:“看来真正改天换日的地方在南边,我们这恐怕只是被扫了个边。”

说完,索莱木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鲛人的头,叹道:“你看他,身上的鳞片化成人便没有了,就连头发也不算浓密,他又不是不知道冷,平时也总是喜欢往火堆旁边凑,大海同岸上一样,越往北便越是冷,他该是从温暖的南方来的。”

阿赫萝问道:“那么他背后的伤是怎么弄的?”

索莱木道:“地动震到了海底,才会将海浪掀起这么高,传说鲛人聚居在海上的礁石上,应该是被乱石砸的。”

阿赫萝好奇道:“你为什么知道那么多?”

索莱木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道:“因为我曾经游历大陆,走到了许多别人没有去过的地方,甚至出过海,受神明庇佑,能侥幸不死到现在,知道得自然多一些。”

“哦,”阿赫萝想起来了,“对,你是个老亡客,他们叫你诸神使者,连我也听说过你。”

她看着索莱木,叹了口气,态度十分自然热络地说道:“可惜你不是我们有翼族人,兽人们横行大陆,有时候目光却短浅得出奇,总是看不起他们自己的亚兽跟女人,仿佛一个人若是不能化兽,便没有了别的用途似的。像你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能到我们极北去,一定会受到无限的尊荣。”

阿赫萝心黑手狠会说话,几日相处,她十分看得上索莱木这个人,甚至生出了一点借着这个冬天,把他从华沂这里拐走的意思。

索莱木何等聪明,自然是听出来了她的意思,却并没有点破,只是依然毕恭毕敬地说道:“有翼首领,您知道我为什么不在自己出生的部落里面老老实实地做一个木匠,非要自讨苦吃地过这种生死一线、自讨苦吃的日子么?”

阿赫萝眯起眼睛看着他。

索莱木应和着鲛人歌声里的节奏似的,以一种奇异的语调说道:“因为我想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想知道万物为什么有出生,又为什么有死亡。我想知道死亡究竟是什么,人死后究竟会不会像灯火熄灭、毫无声息。我想知道天有没有尽头,地有没有尽头,天地的尽头是什么,那些消失的诸神是不是全都埋在那里。我想知道神存在的意义,人存在的意义,为什么一朵花开了,转眼便会凋谢,为什么四季有轮回,日月有起落……我不在乎别人是否尊敬我,女王——因为啊,我是个疯子。”

疯子说完,便随着鲛人跪了下来,将他的高帽从头上取下来,放在面前,朝着山呼海啸的水墙虔诚地跪拜那不知存在于哪个角落里的神。

在山洞里生活的时间长了,索莱木头上的那根野鸡毛都变得光秃秃的,竖在头上,越发显得孤零零,可是此时,没有人会笑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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