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庶得容易_第8章

怀愫Ctrl+D 收藏本站

今儿倒松快起来,也不叫人去吵他,还使了丫头去学里同先生告一日假,免了姨娘们请安,两个庶女也让回去歇着,只明沅不好抱走,她昨儿夜里跟女儿说了大半夜的私房话。

既是要选秀,那便不忍也得忍着,往宫里走一遭,再不能初选就叫涮下来,那样回来的姑娘名头不好听,往后说亲也艰难。

纪氏自个儿不曾进过宫,这些个却也听说过,她未出阁时的教养嬷嬷便是宫里出来的,握了女儿的手告诉她,往大殿上站了不要慌乱不要畏缩,规规矩矩,大大方方便是,嬷嬷们唱了名儿,要看要闻要验,也只管由着她们来,花些银钱让手脚轻着些便是。

明潼一一应过,这些事她不只经过一回,她经过两回,头一回因着是女童,下面只看了一眼,第二回,却是仔仔细细查验,还有嬷嬷闻味儿,不洁者便是处子也不得入选。

上一世她进宫时,纪氏便是这样叮咛的,长到二十岁,纪氏没过过几日安生日子,一向是在为着她操心,这一世定要娘亲安安稳稳。

母女两个腻在一起说话,别个都插不进口去,纪氏见明沅呆呆坐着不动,指了喜姑姑抱她回去:“六姑娘怕是叫吓着了,抱了她回去歇着。”

明沅也不想呆在上房里,原是该自己走的,既说了抱着,便由喜姑姑抱了她,趴在她肩上回了西暖阁。

喜姑姑心疼她,抱着她坐下就拍哄她:“姑娘要不要再看看小鸡崽儿?”

明沅是该点头的,装着不记得,装着没心没肺,可她实作不出好脸来,见了亲娘一回,直想叹气。

喜姑姑摸摸她的头,怕她是因着听见明潼处置睐姨娘心里不痛快,叫采菽去抓些果子干仁来她吃,自己抱了明沅:“太太这是疼六姑娘呢,再闹下去,可不是伤了六姑娘的脸面。”

跟个三岁的孩子谈什么脸面,明沅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到了这个地方她反而听不懂话了,一句话里面藏了七八句,非得一句话一句话的揣摩,一个字一个字的吃透。

喜姑姑又说了一回让她乖巧的话,明沅这回有些明白过来,除了乖,她还得巧,那纪氏想要的又是怎么个巧法呢?

原来她在公司里就不会讨上司的喜欢,现在到了这里也是一样,过年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她也不是最受宠爱的那一个。

明沅知道自己处境尴尬,不是到了正院就麻雀变了凤凰,她还是庶女,更惨的是她这个庶女要在大老婆手里讨生活,她原来没把自己代入庶女这个身份。

可睐姨娘今天这么一闹,明沅立马就意识到,她在纪氏眼里,只怕就是个小三养的私生子。

只是私生子在古代合法了而已,可女人天性的嫉妒,难道还能真的就能“视如己出”?想心比心,换作是她,她也不会这么想。

她这时候又想起探春来,她那时是不是也是一样的处境,有亲娘认不得,嫡母又隔着肚皮隔着心,看纪氏对自己的女儿,澄哥儿还是男孩儿,她又算什么?

老实老实老实!明沅在心里默念三遍,深吸一口气,又吐出来,丫头们偶尔也说起前程,说她进了正院,前程便不一样,她那时候还以为是吃的用的,现在想想,小时候是吃用,到大了就是婚嫁。

就算她挨过了选秀,还有婚配,迎春被半卖半送出去,连个丫头都能爬到她头上,探春算是精明要强,可在父母之命面前还不是被外嫁,从此生死不知。

明沅打了个冷颤,喜姑姑还当她是冷了,采菽刚端了瓷托进来,里头盛了枣子核桃花生七八样的干果,接过来又便吩咐:“去厨房要一盅儿牛乳,六姑娘身上冷,把帘子放下来,碳盆再烧起来。”

等屋里头没了人,才抱了她摇,声音也低下来:“姑娘可是唬着了?”见明沅不应,叹了口气,拿帕子托了些小核桃仁儿,吹掉细皮捡给她吃:“姑娘要懂得道理,太太才是姑娘的娘,那一个是姨娘,认得准了,往后才能少了麻烦事儿。”

明沅抬头看看她,喜姑姑见她一双清澈大眼直盯盯的瞧过来,分明一付懵懂模样,把桃仁送到她嘴边,明沅张口接了,嚼了满口清香,喜姑姑又捡起一个,面上带着宽慰她的笑:“等姑娘再大些,这些事自然就明白了。”

☆、第8章 燕窝盏(图)

还没等明沅想好要怎么当这个庶女,那边大房已是预备起了颜明潼选秀要带的东西,纪氏连丈夫作寿都交给了下边两个姑姑打理,把女儿的事提起来摆在首位。

选宫人跟选宫妃自不相同,选宫人不独随身的东西不能带进去,连宫外头的尘土也不能带进去宫去,选上来的女孩们在当地官衙就先洗干净了,在船上还在剪发修指甲,先到偏殿,更有一次大洗。

一个个脱光了往大池子里洗澡,用香汤洗干净陈垢,头发上撒了灭虱子的药粉,女孩子们互相拿篦子筛,筛得满地白粉沫沫,再进池子泡,等身上泡得起皮,拿石头刮,一层层的老泥刮干净了,才能住进宫室里。

选宫妃因有了平民女同官家女的分别,连花费也比原来多出一倍去,官家的女儿不同平民女儿一道送选,一样来的两只官船,民女是睡大通铺,管你往后是不是妃子,如今也还是麻雀,官女子便能两人睡一间。

这些事明潼都经过,知道在船上还能带些东西,进了宫一人只能带一只包袱,留下的俱都便宜了嬷嬷太监们。

有个出身到底不同,初选时衣裳首饰都该是一样的,可什么东西经得人手便有不同,大到衣裳料子上的绣纹图样,小到绒花花叶有几瓣,全都有讲究。

住的宫室自然也有高下之分,明潼记得她初进宫时,她是跟大房两个姐姐住在一处的,她们在入选女子里头算是父辈官儿当的最大的,嬷嬷明着一视同仁,却还是给了她们仨一间朝南的屋子,虽没旁人住的大,好在朝向好,日日都晒得到太阳。

“带这个作甚,进不得宫去,还不是便宜了宫女儿姑姑们。”纪氏怕明潼睡不好,想把那一套三件的青金石的香炉给她带去:“又搁手又麻烦,还是留着我回来使吧。”

说不能带多少东西,理出来还是有一箱子,明潼知道这是亲娘一片心意,也不再推,看看里头只是些家常旧衣,也没出挑的金首饰,一只贴贝锦盒里装了两朵小小金花,很衬她女童身份,便又叫松墨云笺两个预备起小荷包来。

这东西小巧又不惹眼,比首饰更适合赏人用,她也带不进多少首饰,其实到了初选便已经穿一样的衣裳了,一只箱子里装的俱是常用的衣裳,还带了几本书,也只是诗经楚辞,怕落了人的口舌。

等官船一到,那些个太监嬷嬷们先是连吃几回地方上办的宴的,把油水抽的足足的,穗州这样的地方,便是小官也富得流油。

靠着海岸呢,朝廷的官船都往海外做生意去,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不说那些流落出来的洋货,只鱼虾蟹这些个海产,便享用不尽了。

没了尘根的太监眼睛里看到的头一样便是银子,荷包里头塞的满满的,还小船只装了东西跟在官船后边,算是地方官员们的孝敬,这才抹过满嘴油,拿了册子出来,一家家的去请。

平民的女儿便没那许多讲究,容色端正,看着不蠢不笨的,就捡了算在队伍里,由着官府花销添置衣裳,打扮干净了,一路行到渡头踏上船只。

多数还是官家女子,此地太阳盛,海风又刺人,平民女子要下地劳作,生的粗手大脚,便是有脸盘长得漂亮的,那采选的太监也打着一口官腔,嫌弃人家生的黑。

颜连章跟纪氏两个跟了女儿的轿子,一路跟到渡口,官家女儿便是由着小轿抬到船边,戴了围帽儿上船去了。

那个太监捏着厚厚的红封,笑的眼睛都瞧不见,一径儿同颜连章点头:“运判大人放心,一定把府上的小姐给关照好了。”说到关照加了重音。

纪氏在轿子里便提不过气来,回到家中病了一场,颜连章不住宽慰她,生日宴往后推迟了,明沅还听见过他叹息,是看着澄哥儿叹的,说只恨明潼不是男儿身。

主母病着,几个女孩儿却不能免了请安,既睐姨娘叫禁了足,明沅便也日日跟着姐姐们一道请安,大些的明湘明洛两个还得在纪氏跟前侍疾。

说是侍疾,活儿全是丫头干的,两个女孩儿也不过六岁大,懂得什么照顾病人,不过多问两句渴不渴,自有丫头俸了茶上去。

澄哥儿再没心思读书了,下了学便来纪氏屋子里,他就睡在后头的碧纱橱,纪氏怕过了病气给他,叫他先住在明潼的屋子里。

这时候便看出男孩女孩的差别来,庶女要跟前侍疾,这是孝道,澄哥儿却能因着纪氏的偏爱不踏进房门,隔着帘子问一声:“母亲可大安了?”就能由丫头领了下去擦手擦脸吃点心,全是怕过了病气给他。

明沅因着年纪实在小,连学都不必上的,也跟着澄哥儿一起,早中晚三回,到厚帘子外头给纪氏请安,纪氏的声音从帘子后边传出来,病中还在问澄哥儿的功课,让他把写好的字拿过来给她看,接着才问到明沅,也是问喜姑姑多些,都是些吃喝上的事。

知道澄哥儿没心思,还让他教明沅千字文:“娘如今病着,你姐姐又不在,你是哥哥,她不懂的,多说两回,能背便是。”

澄哥儿头一回当先生,很有兴头,下了学请过安再写几张字,就叫明沅坐在小杌子上边,他自个儿背了手,摇头晃脑,学足了先生样儿,一句句的教她背。

明沅便只当是逗家里的小侄子玩,学上两句,再装作不会,每到这时,澄哥儿就一脸得意,她若是不问,他还要问:“你可都懂了?”

等再去给纪氏请安时,他就点着指头数自己说了哪些,纪氏还会问一问明沅,澄哥儿不过五岁的小儿,可学问却很扎实,一句一个典故,他都能说得上来,明沅算是领会了纪氏的意思,她是想让澄哥儿有劲头,不因为娘病着姐姐不在就松散下来。

  • 背景:                 
  • 字号:   默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