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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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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哥儿挨着纪氏正吃飞燕饼,吃得口角沾着枣泥,纪氏掏了帕子给他擦嘴,澄哥儿仰着脸,把一边抬高了凑过去,眼睛一睨,瞧见明沅进来,张手就冲她招一招:“六妹妹来,我还给你留了一半呢。”

明沅才刚落坐,他就塞了一块饼儿过来,明沅拿在手里,口里没味儿,吃不下去,张开米粒大的牙咬了一小口,慢慢吃着。

纪氏往卷碧身上一扫,她凑到纪氏耳边,也不知说了甚,纪氏竟淡淡笑了起来,一句也不曾在明沅面前开腔,只拍了澄哥儿的背:“咱们后日去外祖家好不好?”

澄哥儿还记得纪氏的娘家,年年生辰都给他送生辰礼来,他兴高采烈,见着匣子里头还有几块饼:“这个给带去分。”

纪氏松了眉头搂了他的肩:“好,咱们澄哥儿给的。”说着看了看明沅,顿一顿才道:“明沅也一道去,采薇给她捡件衣裳。”

在家穿得素淡,出客却得艳些,采薇立时抱了明沅下去,给她脱了衣裳,还防着她喜欢这件,不好逆着她,可这件衣服却烫手的很,再不能留,塞到箱子最底下,捡了件桃红织金的出来:“姐儿,咱们换了这身罢?”

等解了衣裳,采薇细细抽一口气,她连着明沅的中衣也一并想换,这才看见胳膊上边有一块拇指大小的青斑,叫过采菽批头盖脸一通骂,捏了这个往上房去告诉纪氏。

连在前边理事的喜姑姑也一并过来了,纪氏问明白了,知道明沅是要跑回来才叫掐出这么一块,神色立时不同,斜了卷碧一眼,卷碧原是不想多这事才没张口,纪氏罚了她一个月的月钱,又叫外头送活血膏来。

解了衣裳,就这么半趴着,她自家不得动手,防着有孕不碰这些,叫喜姑姑给明沅上药,见她不动的模样,摸摸她的脸,捏了一块蜜裹核桃送到她嘴边,明沅就着纪氏的手含吃了:“咱们明沅受委屈了,带了你坐大车,去外家见见几个表兄妹。”

☆、第30章 玫瑰糖馒头

等纪氏一走,采薇就扒着喜姑姑告了状,是采菽跟着去的,青了一块皮子回来,太太却没发落她,自家不过躲了回懒儿,叫让喜姑姑那样敲打,采菽怎么着也该罚月钱才是。

哪里知道喜姑姑却不曾发落她,只掀了衣裳看看明沅碰青的那一块,见上了药油,问她:“姑娘疼不疼?”

明沅点点头,小孩子细皮嫩肉,青了一块还是有点疼的。采苓拿了一把细柳条进来,接口说道:“那样一大块呢,姑娘竟不曾哭。”

喜姑姑满眼爱怜,徐徐叹出一口气来,见采薇愤愤不平的模样,知道她怎么也点不通,索性不说她,只道:“采菽也罚半个月的月钱,你姐姐是太太的人,你可是姑娘的人。”

轻描淡写把这桩事揭了过去,采薇听见她罚了月钱,脸上有几分得色,喜姑姑暗暗摇头,倒是上房的卷碧能揣摩上头的心思。

分了大院子,派了马车,还放出那样的话去,显着很看重沣哥儿似的,不这么着,睐姨娘哪能招摇得起来,太太这是打了主意,想一石二鸟了,若她不想叫姐儿去,根本就不会应。

她拍拍明沅的背:“姐儿不怕,过得两日也就好了。”这回也算是因祸得福,太太心正,觉着亏了她,这才带了去纪家,明湘明洛两个长到这样大,却还不曾相过面呢。

纪氏才家来,纪家就送了帖子来,纪氏的娘家嫂子说要来拜望,叫纪氏给推了,如今眼看伯父一时半会儿咽不得那口气,便又想着往娘家跑一回。

纪氏人在外头,纪家却没少来,每到应时当令的节日也送了礼盒儿来,颜家大伯病着,每十来日就差人问一遭,包了人参茯苓送来。

澄哥儿还记着纪家两个哥哥,他旧年生日,纪家送了一柄彩雕小弓箭来,他一向喜欢的很,挂在房里的墙上,连玩耍起来都爱惜的很。

纪家跟颜家一个住在城南,一个住在城北,原来都是城郊地方,城里人口稠密里来,老街动不得,外城越扩越大,颜家祖宅原来该是在南城门边的,经得几代却成是富户聚居的地方了。

明沅早早起来,因着是作客去,不好过份素淡了,便穿一身桃花红刻丝衣裳,脑袋上还扎着两个小花苞,把纪氏给的璎珞圈儿挂在脖子里头,牵了澄哥儿的手,去上房用早膳。

回来这些天,还是头一回见着便宜爹,颜连章总有好几日宿在外院,跟哥哥弟弟一道守着伯父,纪氏怕他在前边吃得不好,趁着回来换衣服洗漱,叫厨房里熬了鸡丝粥,摊了双色芙蓉蛋上来。

这东西软和,鸡肉丝炖的久了,一口抿在嘴里肉就化开来,粳米早就不成形,喝汤似的“呼呼”进去,再配着芙蓉蛋,颜连章一气儿吃了两碗:“可还有么?给大哥三弟带些去。”

纪氏心疼他守夜,递了帕子给他擦嘴:“有的有的,早就叫送了去,你赶紧洗洗,往床上歪一歪。”

颜连章冲她笑一笑:“累不着我。”一抬头看见澄哥儿明沅两个打扮好了,知道纪氏要回娘家去,招招手:“去了外家可不得的礼,不许跟兄弟们胡闹。”他说完这句,又看看明沅,转头问:“怎么带了她去?”

纪氏翘翘嘴角:“可怜的,也带了她一道去散散。”颜连章听见这句并不再问,可到底怎么个可怜法儿,自然会有人告诉他。

澄哥儿这两日皮得很,颜连章也是知道的,想拉过来训,先给纪氏拦了,这回她急着在这时节往娘家跑,为的也是请个大夫,就在娘家把了脉,算着时候差不多,此时也该摸出来了。

澄哥儿见着颜连章总有些怵,板了小脸点头,明沅也跟着点头,纪氏推了他一把:“孩子们才刚起,你赶紧去罢,也好多睡一会子。”

婆子撤了小桌,又上一抬来,明沅坐定了擦过手,拿青瓷小碗舀了粥,自家细细吹着食用起来,芙蓉蛋里夹的肉沫,摊成两色,一边儿全是蛋清一边儿全是蛋黄,摆出来倒像个八卦,澄哥儿专舀蛋黄吃,里边裹的肉切得粉粉碎,不必嚼就咽了下去。

他是最没心事的那一个,明沅用了粥再吃些笋脯就不吃了,纪氏也是略用两口,她今儿等着把脉,哪里还有胃口。

澄哥儿吃用着,她便立起来换了一身蜜腊黄折枝牡丹圆领褙子,胸前戴了一串青石珍珠长链,卷碧掀了大衣镜上的百子石榴绣罩给她照看,扶一扶鬓边的金钗,转身点了四色礼,看澄哥儿也用得了,牵了手往角门上去。

因着穿了艳色衣裳,便不好往三府并一的大门口走,只开了东府的最外头廊道边的小门,朱轮车就在外头等着,纪氏靠着软垫坐下,一边坐着澄哥儿,一边坐着明沅。

澄哥儿可没这许多规矩,出了府到大街上就掀了帘子伸头去看,明沅心头痒痒,也跟着爬过去往外看,纪氏也不斥责他们只阖了眼睛,一手搭在引枕上头,一手撑了头养精神。

此地风俗跟穗州比又不一样,街上人的衣裳穿得更齐整些,倒不是穗州不富,而是民风如此,靠海打渔为生的,有些人便趿着草鞋子,连绑腿儿都不裹。

越是往金陵来,越是觉得天寒些,在穗州都换上纱衫子了,此地还穿得厚,纪氏回来的这一船未到金陵前,就煮了柴胡板蓝给丫头婆子防风寒,后头姨娘那一船便没想这许多,好些个丫头都病了。

一路比之穗州又是不同,竟还有人临街搭了戏台子,放个铜锣在上边,挂了块幡,写着《宝珠记》,明沅从来没听说过,想是地方戏曲,再往前酒楼一间挨着一间,挂着白巾跑堂的一溜儿排开就有七八个。

天还早,还有担了柴在街上兜转着叫卖的,茶店除开卖大碗茶,还卖烧好的热水,拎了壶去装一壶,一壶费十几个铜板,还能再摸一碗盖碗雨花茶回去。

街上形形色色比穗州繁华又不相同了,穗州是从城里往城郊去,这儿却是自南往北穿城而过,一溜儿都是青砖大道,衣裳也穿得更富丽,绸衫裳子竟是寻常就能瞧见,穗州的织丝女还穿了蓝花布呢。

明沅一路看一路指点,澄哥儿半通不通的说着孩子话,见着个挑了担子的汉子,前边箩筐里头是白萝卜,后边箩筐里头是个半大的娃娃,他知道那是出来卖东西的,还当那人卖孩子,瞪大一双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等有人买萝卜,那人放了担子秤起萝卜来,这才放下心。

马车自大路上过,边上就有好些个胡弄里弄,隔几步还能看得见水,明沅伸了脖子看,就有街面上的娃儿跟着车冲她招手,澄哥儿盯着捏糖人的看个不住。

这街面上的东西再怎么也不能给她们吃用,琼珠开了食盒子:“哥儿不若用个雪花酥吧。”盒盖儿一打开,里头摆着一方方雪白的面酥,撒了梅花雪粉洋糖,澄哥儿却只瞧了一眼,还盯了外头的捏糖人的摊子看。

那东西论吃口定不比雪花酥来的精致,不过是街面上看着热闹,可澄哥儿自来没尝过,他扯了纪氏的袖子撒娇,纪氏略张张眼看他,伸手去捏澄哥儿鼻子:“略停一停,叫捏两个上来。”

澄哥儿立时就笑了,他转着眼晴冲明沅做鬼脸,车靠着糖人摊子,琼珠掀开帘子下去,先拿了澄哥儿瞧中的那个大闹天宫,又扔了二十多个钱:“捡好的捏上来。”

澄哥儿跟明沅两个伸头去看老汉怎么捏的,他见一对金尊玉贵的哥儿姐儿,舀了白糖面,刻起人脸来,做了一对儿金童玉女。

琼珠见做得好,又摸出钱抛到他摊前摆的碗里,斜签着身子接过来,缩进帘子里头面上还发红,原是叫个书生瞧住了。

澄哥儿一边一个伸手拿过来,纪氏点着他:“可不许吃,只给你看的。”

等过得糖摊子,又有卖贴花儿的,还有货郎走街穿巷,摇着彩皮鼓,念着长歌谣,不说澄哥儿这样的娃娃,就是明沅也看住了。

食店人最多,挤挤捱捱等着开笼,挂着布幡写了糖馒头三个字,一开竹笼屉,一股子甜香味儿扑面而来,拿油纸包着,不一时便卖干净了。

“这倒是江州点心呢,太太可要尝尝?”玫瑰糖馒头,里头包了玫瑰糖卤,刚蒸出来的馒头是热的,这时候吃口最好,咬上一口,糖浆汁子流出来,裹在馒头皮上,拳头大的一个,几口就吃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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