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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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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滋味儿倒是许久不尝了,可是鼎香楼的?”纪氏问得这一句,又摇头:“回来时再买罢,别叫糖浆沾了衣裳。”

到得纪府大门边,明沅两个还扒着车窗回不过神来,纪府知道姑奶奶来了,早早进去回门,纪氏的大嫂子迎了来接她:“可算来了,老太太早晨起来便在念叨你了。”

明沅还当老太太是纪氏的娘,进了门才知道,老太太竟然是纪氏的祖母,她也不往堂前来了,纪氏领着明沅澄哥儿两个一路行过抄手游廊,过了垂花门,院子正当中的宽檐小楼就是老太太的居室。

老太太眼神不好,见着纪氏也不要她请安,伸手就搂了过去,明沅还是头一回看见她脸红,纪氏的大嫂掩了口笑两声:“可见是真疼五妹了,咱们哪一个得老太太这样抱。”

明沅见着一串人都不识得,纪氏又叫老太太搂在怀里抽不出身来,便亦步亦趋的紧跟着澄哥儿,澄哥儿来的回数多了,伸头一看就告诉明沅:“哥哥姐姐们都在读书呢。”

屋里除了他们俩,再没别的孩子,澄哥儿手里捏了个大闹天宫的糖人儿,狠不得立时拿出去显摆,等纪氏跟老太太并几个嫂子说笑过一回,这才指了堂前规矩站着的两个孩子,见他们规矩立着,不动不摇,说了这么会子话还团手立着,脸上笑意更盛,招了手:“赶紧来,见过你们曾外祖母。”

纪家老太太一伸手,有丫头自身上锦袋里掏出玳瑁单边眼镜来,老太太拿起来放到眼前,眯着眼儿照了,这才笑开来:“澄哥儿,还一个倒不曾见过?叫个什么名儿?”

纪氏没有开口的意思,明沅便自个儿团了手拜:“明沅给曾外祖母请安。”因着她头一回来,纪氏一示意,便有丫头拿了锦团出来,让她跪着磕了个头。

“这小嘴儿甜的,我看着都爱。”纪氏的大嫂黄氏笑了两声,冲她招招手:“来,叫舅妈。”她一开口,别个都给纪氏作脸,一屋子的人,明沅挨着个儿的请过安去,得了一身的彩头。

这些东西家里常备,便没想着纪氏带庶女来,吩咐丫头一声,也有金锁金手镯拿了来,明沅接过去就递到采薇手里,黄氏点点头:“到底是咱们姑奶奶教养出来的,规矩真是不错。”

她说这话,拍的是老太太的马屁,纪氏可不是老太太跟前长大的,纪老太太听着果然高兴,特特抱了明沅到罗汉床上,搂在怀里磨搓一回,点了身边的丫头,开了匣子拿出一付赤金打的万事如意锁来。

纪氏接过手,摘了明沅原来戴的那一付,把老太太给的亲自给她戴上,一屋子和和乐乐笑成一团,老太太晓得孙女儿回来还有要紧事,伸手握了她的手:“今儿到不巧了,永年堂的孙圣手来给我把脉,便不留你们,阿季陪陪我,叫他们往前玩乐去。”

纪氏心头一暖,知道祖母这是特意请了大夫来的,捏了帕子指派琼珠采薇两个带着澄哥儿明沅出去:“你看着你六妹妹,可不许跟哥哥们混闹。”

澄哥儿高声应了,昂着头伸出一只手来,牵住了明沅跟着黄氏往前边院里去玩,黄氏自家养了个哥儿,瞧见别家的姑娘自来多几分喜爱,叫拿了彩画皮球出来,又让丫头去学里看看两个哥儿歇晌午了没有。

明沅跟澄哥儿两个到花园子里玩耍,澄哥儿抽陀螺,她就在花荫下边拍皮球,一抬头正瞧见个长须老者被丫头引着往太夫人院里去,身后还跟着个拿医药箱子的童子。

明沅一怔,皮球没弹起来,就地滚了出去,骨碌碌滚到石台子边上,明沅走过去拾起来,才蹲了身,手还没抻出去,就见一只手捏了皮球。

抬头一个是个跟澄哥儿一般大的男孩儿,穿了身靛蓝绉绸小褂子,胸口也挂了一模一样的四季如意金项圈儿,笑眯眯的看着她,伸手把球递过来:“你是五姑姑家的妹妹罢。”

☆、第31章 一品玉带糕

明沅一手接过皮球,退了两步仰脸看过去,还不及答应,澄哥儿甩了手里的皮鞭子,也顾不得地上打旋的陀螺了,奔过来大喊一声:“表哥!”

这是黄氏的儿子纪舜华,长房嫡长子,他看见澄哥儿一把搂了他,伸手撸了袖子:“我老远就瞧见了,你那个不对,我来!”说着拿了皮鞭子,对着地下慢下来的陀螺就是一鞭,陀螺忽的立起来,转的飞快。

澄哥儿拍了巴掌,小跟屁虫似的跟在后边转,还不住口的问:“英表哥呢?”纪舜华连头都不抬:“他叫师傅罚堂了。”

明沅正在想英表哥是谁,后边一管柔柔的声音响起来:“你叫什么名儿?”廊道里一对姐妹携手并立,穿着打扮一模一样,只一个身量长些,一个身量短些,笑起来也是一模一样,弯着眼睛问她话。

明沅抱了皮球:“我叫明沅。”

“我是纯馨,她是纯宁。”那个大些的已经留了头发,两束小辫儿垂在耳边,伸手拉了明沅,掉了一句书袋:“有椒其馨,胡考之宁。”

明沅半句也听不懂,纯馨翘翘嘴角:“他们玩他们的,我们去屋子吃茶用点心罢。”说着伸手牵了明沅,一路问她几岁上学了没有。

明沅从来了这里,还没跟古代小闺秀玩耍过,明湘明洛两个虽也一处用饭,天天都见面,可明湘是个闷葫芦,明洛又存了攀比的心思,倒不曾一同坐着玩乐,被人请着扮家家酒喝茶,更是头一回。

明沅心里猜测着纪氏怕是来纪家招的大夫,她这般小心,心里还是怕没有,叫了大夫贻人口实。

这事儿早一天定下来,明沅就早一点放心,只要纪氏有了身子,睐姨娘也就不蹦达了,她不蹦了,不光是明沅,沣哥儿也才能过安生日子。

采菽抱着皮球跟明沅身后,到花厅里坐下,自有小丫头倒水来,攒盒里头取出四五样点心果子,大些的纯馨还招呼明沅:“妹妹不必客气。”

翘着手指头,学着大人的模样告诉她哪一样是府里厨子拿手的:“这是一品玉带糕,最是养人的,妹妹且尝一尝。”

小人说着大人话,明沅忍着不笑,拿一块在手里,学着她们的样子,把这一品玉带糕,一层一层的撕下来吃,又听纯馨说些里头用的桃仁莲子桂花红青梅,说的她都知道怎么做了,这才拿帕子按着唇角:“给妹妹添些茶。”

话说着唠叨,教养却是好的,两个女孩儿年纪看着比明湘还大些,举止动作却更温柔,又不像明湘似的枯坐半日不开口,跟明沅搭了话,便又说些学里的趣事,绣花写字之类闺阁小事,知道明沅不曾进学,还说要送一本字帖给她。

隔得三岁好像面前隔了三条沟似的,虽不至冷落了她,可这姐妹两个也只把她当客人,还是她们两个更说的来,不一时又扯到花帕子上了。

明沅耐着性子,后来看见外边放起竹风筝来,便装着坐不住的样子,伸了头要去看风筝,两个小姑娘才这点子大,就知道不能跑动,还想拦她,明沅却仗着年纪还小,一溜往前跑去,再听女经,她就快“闷”熟了。

风筝还没飞上天,那边大夫又还绕了廊道出来了,送他出来的丫头一脸喜色,想是喜信,明沅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担忧,她已经不担心纪氏把她送回去了,若真要把她送回去,就不会带她来纪家。

可能一个庶女,纪氏还真没把她当一回事。澄哥儿兀自不觉,跟纪舜英玩得满头是汗,里衣湿了,还撒腿跑着不肯让丫头给他换衫子,满院子都是他的笑声。

纪氏这一脉,果然是喜信。

老太太这里一清净,就握了纪氏的手掌拍抚她:“咱们不急,在祖母这儿喝一盅汤,昨儿就给你炖上了,乌鸡骨头都炖酥了。”

纪氏眼里含了泪,挨着老太太,把一盅儿汤全喝尽了,老太太伸手抚她的额头,拍着她的背:“你这个孩子,自来有事儿都自个扛着,便是你母亲那里不好说,同我有什么不能说,担了几天心,可没吃用好吧。”

纪氏的母亲是纪二老爷的原配,现如今的二太太却是继母,后进门的填房。纪家上一辈儿两个儿子,纪氏是纪二老爷的头生女,生下来长到五岁没了娘,如今这位太太是后来抬进门的,纪氏这才由着祖母抱了去教养。

她打小跟着祖母,自然只跟祖母亲近,那一个不过是面子情,老太太年轻时候想着自个儿硬朗,不曾叫她们亲近,如今年岁大了,就怕等她去了,纪氏没个后靠,这才每到年节就念叨着,这么长来长往走动着,等她过去了,娘家也断不了。

纪氏也晓得祖母这片心,出了嫁,倒比在家时跟大房的关系更亲近,她吃了一盅汤,又叫厨房给她下一碗鸡汤裙带面,老太太喜的合不拢嘴,竟也跟着用了一小碗。

这才请大夫进来把脉,孙圣手是妇科圣手,隔了帘子一摸脉,捋了胡须道:“恭喜这位夫人,圆而如珠,滑脉。”

纪氏先听着恭喜,再听见他说是滑脉,眼眶一湿就要淌下泪来,却又听大夫说道:“夫人只须好好将养,那补血的药方倒不必再用了。”

她一颗心这才落进肚里,示意琼珠取了两封银子,老太太却更高兴,拿了个小匣子赏出去:“她上回生产亏了气血,圣手给瞧瞧,得吃用些甚?”

孙大夫连连摆手:“多食温补,少沾寒凉,若不放心便配些保胎丸吃着便是。”他接了巾子擦擦手:“夫人这些人调养得当,这才又怀上这一胎,若这胎安稳,往后坐胎也更容易。”

纪氏喜不自胜,老太太将她搂在怀里,摸了她的鬓角念佛,等屋子里人都退出去,她长叹一声:“这就好了,定海神针才镇得住龙宫。”这一胎坐定,还有哪个敢爬上来乱了家业。

纪氏鼻头一酸,趴在老太太胸口,她的苦楚,也只有祖母知道了,盼了八年才盼来这一胎,从此再不必顾及那些个出尽百宝的姨娘妾室,她可算有了立身的根本。

“我看你屋里那两个倒是好的,别学着你大嫂,不嫡不庶,那才是乱家的源头,若跟你一心,你便当他亲生,若跟你生分了,也不必留情,女人得镇得宅保得身。”老太太一头银发,越说到后头,越是精神不济,半眯了眼儿打起盹来,却还死拉着纪氏不放,等她响亮应一声,这才松开手,脸上还带着笑,竟坐着就睡过去了。

纪氏知道她也跟着挂心,扶着她卧到罗汉床上,给盖上哆啰呢的毯子,指了丫头看着,眼见得天色不早,便带了丫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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