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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得容易_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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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氏扶了琼珠的手,走到花园子,远远就见着澄哥儿玩闹,明沅就跟在身后看着,只觉得风吹面颊暖洋洋的带着香气,凭他亲妈是谁,把苗扶正了,他就长不歪。

纪氏双手搭在腹前,澄哥儿见着纪氏,大声喊娘,也不管风筝了,撒腿跑过来,到她跟前停下来,喘了气问:“甚个时候吃糖馒头?”明沅跟在后边咯咯笑。

回去时黄氏预备了一盒子礼:“原是想亲给送去的,亲家府里事儿多,便不叫你再忙一回了。”是一盒子青白团子,寒食饼寒食面,香椿芽拌面觔,嫩柳叶儿拌豆腐,总共八样寒食礼。

寒食就在两日后,颜家既不能出去踏青,又不能在家里办祭礼,防着大伯有个不好,连客人都不登门了,纪氏笑着谢大嫂体恤,眼儿一扫,大房的几个孩子都在了,只没瞧见头生的庶子,她知道关窍,也不点出来,叫丫头接了食盒子,坐车离了纪府。

大哥除开舜华,还有个儿子舜英,比嫡子要早生两年,已经八岁大了,黄氏前头生了女儿,到三岁上没了,妾室反而生了个壮实的哥儿,还是庶长子,她心里很有些不得劲儿。

是纪太夫人作主把这个哥儿抱到黄氏身边,说他能招子,也果然招了个儿子来,就是纪舜华,可既得了亲生子,前头这一个倒碍了眼。

一长三岁,做什么都先了一步,先一步开蒙先一步进学,连作文章都先了一步,两房里头纪舜英是最大的,往后娶亲生子也先一步,可不把嫡子死死压在了下边。

待黄氏那是有嫡庶之分,对太夫人来说却都是孙子,这一个还是独宠了三年的孙子,为着他能安心养在黄氏身边,生他那个姨娘,悄没声息的就没了,在永福寺里供了块长生牌位。

太夫人便是拉着纪氏的手这样劝她的:“你也别跟旁人比了,只看看你嫂子,摸了一手豹子,偏偏打成了别十,人都不说话,鬼还能说话不成,她却偏要分个亲疏出来,小节上头精明,大事却蠢成这样。”

纪氏便是不齿这位大嫂行事,她也没儿子,也把庶长子抱来养,心里未尝不曾存了能引子的心思。

可黄氏养活一个孩子,倒好似养活一只猫狗,疼他的时候放在心尖尖上宝爱,怀了身子立时把他扔到一边,还事事怕他争了先,狠不能按着他的头不叫他上进。

纪太夫人垂了眼帘叹息:“原想把英哥儿挪到我院里来,可还没张这个口,她就急的火烧眉毛了,罢了罢了,我还能活几年,只当睁眼瞎子,看不见罢了。”

可惜自然是真可惜的,可想要家宅安宁,却不得不睁只眼闭只眼,舍出个孩子去,这一屋子人的心就定了。

纪氏原来已是拿定了主意把澄哥儿过继了,如今看看他又犹疑起来,怕他觉得是自个儿不要他了,行到鼎香楼,叫人买了笼糖馒头,还是未蒸熟的,拿了竹屉带回家,自家灶上蒸出来,趁热吃。

纪氏见澄哥儿那大闹天宫的糖人没了,知道是叫纪舜华拿了去,澄哥儿自来大方,打小教他第一样就是不小气,知道是舜华开口要,也不说破,只到糖摊子前头,又给他买了一个。

还是自东府的边门进去的,换下艳色衣裳,馒头送到灶上去蒸,抱了两个孩子洗手擦脸,明潼坐镇家中,纪氏一回来,便先叫丈夫往后头来,把喜脉告诉了他。

颜连章立时就要去祠堂拜祖宗,叫纪氏一把拉住了:“哪里这样急,还不足三月呢,家里这模样儿,咱们哪能摆这个样子出来。”她这么说着,眼圈儿一红:“我还想,多留澄哥儿几日呢。”

梅氏哭功了得,颜顺章自来见不得她掉一滴泪,从小到大不曾跟人红过脸的,扯着脖子回绝了弟弟弟媳,颜丽章气的差点儿要跟哥哥扯起来,袁氏捂着心口哀叹,到没得挑了,这才想起颜连章房里两个庶子来。

张口要的,也还是澄哥儿,澄哥儿快六岁了,这样的孩子已是养住了,又是在纪氏身边养大的,规矩教养全都出挑,袁氏越想越觉着比大哥家的明陶更合适,她便当着颜连章的面,把那过继了也要叫爹叫娘的话说了一回。

没个王妃当姐姐,可还有一个盐道上的爹呢,袁氏见那头不成,立时就盘算起这头来,不跟她亲近怕个甚,自家丈夫也是过继来的,一抬出宗法来,还有什么亲疏。

她不到脚直,也不会把东西漏给儿子儿媳妇,他们就得扒着她,就跟如今她和颜丽章两个奉承着爹一个样儿!

颜连章因着同纪氏早早就商量定了,心知只有这个法子,脸上却作出不舍的模样来,到底是养了五年的,纪氏没想着贪他们的,却也开口定了条件。

不论澄哥儿过继之后,颜丽章生不生得出儿子来,江州那一片五百亩的水田连河塘,得归澄哥儿。

☆、第32章 寒食桃花粥

这五百亩的水田,往后就是澄哥儿的,不论大房还有没有嫡子庶子生出来,澄哥儿就是嗣子了。

纪氏提的这一条,连颜连章都怔住了,先是一惊,再看她,眼神儿都软了几分,这却不是为了他们这一房要的,单单只为着澄哥儿。

“我知道这话说了,怕是没几个人信的,可我心里实是拿澄哥儿当作亲生,小叔子才多少年纪,两个人这样胡闹,往后便真无出了?”纪氏靠了软榻,缓缓吐出一口气儿来:“是大伯父急,可不是他们俩口子急,如今抱了过去,等再生了自家的孩儿,却把澄哥儿放到哪去?”

颜丽章跟袁氏两个,连个庶女都当眼睛珠子似的疼着,通房妾室再有了孩儿,不论是谁生的,总是颜丽章的血脉,若是个女儿便罢了,是个儿子,哪里还有澄哥儿站的地方。

“我们澄哥儿可不是他想要就要,不想要了再拱手送回来的。”当着丈夫不好说他至亲的长短,纪氏心里却是瞧不上袁氏这番作为的。

颜丽章跟袁氏两个难道不知明陶绝无可能过继,还是张口就点了他,一半儿是因为成王,一半儿是私心里还想要自个儿的孩子,哪里知道大伯睁眼儿等着,不到过继胸口这口暖气只不肯散。

颜连章也觉得这个小弟过份,听得纪氏这样说默许下回,回头三兄弟再谈过继事的时候,便把这条抛了出去。

颜连章这话一出口,不独颜丽章愣住了,连大哥颜顺章也傻了眼儿,早知道还有这个法子,他们不想过继哪里用这样闹,张口要东西便是,但凡三弟皱皱眉头,这事儿便黄了。

颜丽章跟袁氏两个倒抽一口冷气,他不似大哥二哥两个还当着官儿,除开公中分下来每年定额的银子,便只有大房那点水田丝棉的出息了,冷不丁分薄出去,怎么不肉疼。

袁氏更是张口就想回绝,她还巴望着能从纪氏那里抠一点来,她的嫁妆体己那样多,虽不是亲生,也养了这些时候,怎么也该给澄哥儿一点傍身,哪里知道她还狮子大开口了。

这事儿当场没谈成,颜连章除了帽子摆在搁架上头:“我看,这事儿还有得磨呢。”纪氏才要伸手接他的衣裳,就见他闪身避了:“你别沾身,我身上灰着呢。”

自个儿把衣裳往架子上挂了,洗干净手脸坐到小几边:“今儿吃用了甚?没两日就是寒食了,你如今吃不得冷的,叫她们支个小炉子。”

纪氏抿了嘴儿笑:“哪里就娇贵起来了。”

“可不娇贵,这可是我儿子。”他搓了手掌喜滋滋的模样让纪氏心头一喜,跟着又忧起来,想想六榕寺得的那只签,到底松了嘴角,心里暗暗祈愿,若这胎果然是男,便舍了钱财,给寺里的菩萨重塑金身。

到得寒食这一日,颜府三个院里俱不曾升灶,早膳了用了桃花粥,因着吃了冷食,纪氏便叫丫头带了澄哥儿明沅几个,往花园子里头打秋千去,也好松松筋骨,别叫冷食吃寒了胃。

原来府里年年放一日假的,丫头们或是牵钩或是抛草扎的彩球,能描会画的,便在鸡蛋上边画上吉祥纹样,主子出彩头,评哪个画的最好。

便不出去踏青,就在府里的大花园子里头也要乐上一日,灶上还要蒸青精饭,拌洋白糖分到各各房头,不拘是几等的丫头婆子都能饶一碗吃。

今岁这些俱不曾办,只各房门上挂了柳条编的环儿就算过了寒食节,采苓跟九红两个凑在一处,问厨房讨了蛋来,拿蓝料红料画了花,就摆在明沅窗子边:“叫姑娘乐一乐,可惜采茵姐姐不在,她回回都讨着彩头的。”

九红原在穗州并不曾这样过节,她画了鸡蛋,吃了满满一碗青精饭,这还不足,就着厚白糖,再添了一碗,采苓刮了脸皮笑她:“你不去放放裤带子,可别勒坏了。”

说的九红一张脸通红,还是采菽拿了一个小匣子出来:“这个拌糖虽好吃,多用了也积食呢,等会儿你撑着了,来吃个枣泥山楂丸消消食。”

府里虽有这样事,下边丫头的们总不相干,该乐的还是乐,只收敛着些,不敢过份,明沅去摇千秋,纪氏专挑了明潼的院子,那儿离北府最远,笑闹声传出不去。

原来只当大伯立时便要不好,府里处处都防着要办大事,时时紧绷着弦儿,可等得一日又一日,云板上头都落了一层灰,就是不曾响过。

连着永福寺玉皇观里的小沙弥小道士都来了好几回,可这事儿哪有定准的,只好拖着,防着立时要办道场却请不到人来,除开僧衣道衣,香蜡油米,又打点了许多银子出去。

那建了一半的坛,叫拿雨布遮起来,就怕叫清明雨一浇,便不得用了。扎好的纸人车马牛的,还有大小二十亭纸轿,俱都要收到库里,丧事的钱付出一半,竟是只等着正主儿下丧了。

府里别个人松散下来,睐姨娘却在落月阁里急得兜圈儿转,恨不得颜家大伯立时就不行了,到时候沣哥儿才能出头。

她不是不知纪氏开口要了五百亩水田的事,却觉得便是这样澄哥儿才不得过去,好处还该落在沣哥儿身上,抱着儿子直念佛,大字儿不识一个,也学着念起经来,还似模似样的买了黄纸来,念得一卷经,就往那黄纸上边点上个小红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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